三日后殿試,一大早柳知夏就被柳老婆子從床上拉起來,給他穿上嶄新的衣裳,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檢查了幾遍,著裝禮儀沒問題之后,才殷殷叮囑著送他出門。
這一次一大家子沒有將他送到皇宮門口,只在府里等著。
長輩們嘴里說著不緊張,實際上哪可能不緊張?
這才是至關重要的最后一道考試。
站在金鑾殿上,面對滿朝文武百官當場回答試題,是沒有時間多加思考跟斟酌修改的。
答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
這一次的成績看的就是臨場反應。
傅玉箏站在大門口,直看到馬車消失,才轉身往回走。
沒有回大廳,而是回了自己的小院。走進房間,在窗前的木桌前面坐下,。
銅鏡里倒映出的臉龐,蒼白苦澀,眸光一片黯淡。
在梳妝盒最底下那一層,掏出一塊漿洗干凈后折疊的整整齊齊的小手帕,放在掌心里。
低下頭,將手帕貼著臉旁輕觸,動作間盡是眷戀和不舍。
這是初相識的時候,她在后花園里哭,他遞給她一張小手帕。
那一刻,這個簡簡單單的舉動,在不經意間暖了她的心,讓她對他多了一絲關注。
其后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一幕在她眼前劃過,每一幕都縈繞著溫暖。
縈繞著,心動后的悸動。
他讓她知道了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感覺,被一個人喜歡又是什么樣的感覺。
他讓她嘗到了溫暖,嘗到了快樂,嘗到了幸福。
懂事以后,所體會到的美好,幾乎全是那個男子帶給她的。
以至于漸漸,他成了她的全部。
那么美好的一個人,該有更好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傅玉箏不配。
傅玉箏,太臟了。
倘若她留在他身邊,他日他走上仕途,從前的事情一旦爆發開來,瞬間就會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笑話他有一個不貞不潔的夫人。
不管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會被人指點議論,譏諷嘲笑。
她不要這樣,她不要他因為她,受到哪怕一點點傷害,一點點委屈。
自私的享受了那么久他的給予,從他那里得到了最寶貴的禮物,這些已經足夠她度過余生。
是她放手的時候了。
她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異樣,知夏一定有所察覺。
只是她不說,知夏便不問,給她自由的空間。
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對他說,還要在他面前裝作若無其事。
倘若知夏知道她要離開的想法,她定然是走不成的。
她知道他從未嫌棄過她,可是她嫌棄自己,她過不了心坎上的那一關。
表面上看起來是放下了,實際上如何放得下?
她是女人,經歷過那樣一場噩夢,這輩子都放不下。
既然如此,就讓她一個人在地獄里行走,別去弄臟了知夏的坦途。
知夏教會了她很多很多東西。
愛與被愛,關懷與被關懷,在乎與被在乎。
所以她能做出對他最好的決定,就是離開。
放手,不是因為不愛,恰恰是因為太愛。
環視這間自己住了好幾年的房間,簡簡單單的,陳設一如從前。
她住在這里,也只是住著,沒有多添加什么東西,也沒有拿走什么東西。
以前她曾私心里把這里想做是她的家,后來才知道,家不是這樣的。
家應該是柳家那樣,一個大院,一家子人,和和睦睦,熱熱鬧鬧,相扶相持,相濡以沫。
可惜,她自幼福薄,沒福氣成為柳家人。
她不得不辜負柳家長輩對她的一腔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