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閔府好遠,落霜才笑得賊兮兮道:“主子,你知道我剛才在閔府聽到什么嗎?”
“什么?”知若配合地問道,她就知道,這個鬼精靈的落霜進了閔府,絕對不可能老老實實在那喂馬。她們看那一場鬧劇的時間,已經足夠落霜在那閔府溜達一圈了。
“嘖嘖,真狠啊!”落霜夸張地拍了拍胸脯做出害怕不已的模樣,才進入正題,“不是說有一位孫家少爺去年在尋歡樓被什么花魁失手殺死了嗎?”
知若一頓,扭過頭看著落霜,等待下文。她知道,落霜這個爆料一定不簡單。
落英也急了:“快說啊,賣什么關子”
得意洋洋的落霜掃了一眼空曠的四周,這才壓低了聲音小聲道:“那花魁竟然是閔夫人安排的,你們想不到吧?”
“什么?”落英是真的震驚了,“怎么可能?你沒搞錯吧?”死的那人可是閔夫人的親堂弟,而且,因為那樁命案,閔知縣存心打壓尋歡樓,才導致尋歡樓倒閉。
知若在片刻的驚愕過后倒是了然了,冷笑道:“沒什么不可能的,不是說死的是孫家長房唯一的嫡子嗎?這以后,孫家只怕要由二房掌控了。”對有些人來說,在權勢和金錢面前,什么血脈相連、親情道義都是虛空的、可有可無的東西。
落英落霜皆是一凜,可不是?有什么不可能的?尹府那兩房不也是尹大將軍的親兄弟?不過,閔孫氏一個年輕婦人就敢,或者說,能忍心對自己的親堂弟下手,可見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落英冷哼一聲:“也是毒婦一個,活該被潑了一臉殘茶冷末。”不過,若不是主子反應快身手敏捷,今日被潑的就是主子了。哼,孫氏這也只不過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罷了。
聽到孫氏才剛見面就敢算計她家主子,落霜先是火冒三丈,緊接著想起了什么,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了,我說那王海棠大早上的泡什么澡,還一臉焦躁的,敢情是等著我們主子過去換衣啊。”這種女人真是太無恥了!孫氏不是官家夫人嗎?不是皇商家的嫡女嗎?都應該是最重視名聲的人家吧,竟然也配合王海棠做這樣的事?不怕拖累閔家和王家的聲譽?
知若對王海棠或者孫氏會如此做卻是一點兒也沒覺得奇怪,王海棠本身就是暗諜,不擇手段再正常不過。而孫氏那樣的人,利益至上,她應該是知道閔知縣也想籠絡齊慕白吧,一舉兩得的事,又是在他們府上,由他們占著主動權,這點風險對她來說還是值得的。
知若更關心的倒是那樁命案,落霜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但是,那么機密的事,而且事情已經過去半年多了,怎么正好讓落霜給撞到真相了?
落霜撇了撇嘴:“我倒霉唄,一早就撞到殺人滅口這么血腥的事,好在之后又碰上美人花瓣浴,好歹洗了下眼睛。”
落英無語了,這個妹妹本就不著調,現在接受了主子的一些不同尋常的調調,更加口無遮攔了。
原來,落霜將馬牽到馬棚,一邊喂草喂水一邊套那小廝的話,然后就打發那小廝離開了,她自己也開始了閔府游。
她本是準備到閩知縣的書房轉一轉的,不想走錯了路轉到一個廢舊的庫房,剛想離開卻隱隱聽到了像是哭泣慘叫的聲音。
暗諜的敏銳直覺讓她想都沒想就悄然躍上了那個庫房的屋頂,陰錯陽差地看到了兩個兇神惡煞的婆子殺人滅口的一幕。被滅口的正是那個花魁紅杏的妹妹紅花,落霜看到那兩個婆子用火炭和針殘忍地折磨紅花,恰是她們要紅花說出她父母和弟弟躲哪里去了。
從那陣勢、還有兩個婆子的話中,落霜斷定她們已經拷問了很長時間都沒有結果,又找不到紅花的家人,否則紅花早就死了。
紅花估計是忍受不住這樣的生不如死,又不愿意出賣父母和弟弟,萬念俱灰大罵孫氏謀殺自己的堂弟,又怪自己被銀子蒙了心害死她的親姐姐,如今孫家還想殺人滅口害死她全家,她惡狠狠地詛咒孫氏不得好死,發誓自己變成厲鬼再回來找這些人報仇……之后就吐出咬斷的舌頭,死了。
紅花死了,那兩個原本兇神惡煞的惡婆子也不知道是被紅花恐怖的模樣嚇到了,還是害怕紅花臨死前下的死咒,倒是嚇白了臉,一個勁地念叨她們是奉命行事,讓紅花不要來找她們。
聽完落霜的敘述,落英嘆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貪銀子也要看有沒有命哪不是?好在還逃出了三個。”她們姐妹倆本來也有個很溫馨的家,結果爹為了一百兩銀子被人騙去頂罪,本來身體就不好的娘一病不起不到兩個月也沒了,她們姐妹倆那時不到六歲,就被無良的叔叔嬸嬸給賣了。
知若也是感慨,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被人傳了幾千年,可是,像紅花姐妹這樣的人死前有沒有真正反思一下她們錯在了哪里。
回到百鳥閣,落英落霜整理行李,知若則直接去了地下密室與鳳翎告別。她們昨晚就已經說好,沒有什么意外的話,從閔府回來,知若三人就離開廣海。出其不意,不管對方是誰,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溜之大吉。
無論知若還是鳳翎,都不喜歡打被動的戰,她們都是那種喜歡主動出擊的人。這一點,早在聽說知若當初回京接弟妹、處置產業那一系列連環動作時,鳳翎就知道了。
大致地將在閔府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知若道:“廣海的情況比我們之前想象的還要復雜,姐姐一定要小心,不可輕舉妄動。我個人感覺,除了太子和我們之外,這里只怕還有其它的勢力。”
鳳翎點頭:“大姑娘放心,相對于自己出手,我比較喜歡看人打架,收漁翁之利。”她們的翅膀都還沒硬,飛都飛不高飛不遠,沒法子傻大膽。也就是秉持著“發展實力才是重中之重”這一原則,達愿坊才能在短短一年時間就發展到今日的規模。他們盯著各種勢力的動態一是為了找出仇人,二是為了將來的復仇平反,可不是為了暴露自己。
知若點頭,想了想,說道:“不是太麻煩的前提下,看看能否找到紅杏的父母和弟弟,讓他們知道紅杏姐妹的死訊,躲嚴實了即可。”
鳳翎的眼眸閃了閃,痛快地應下了:“應該不難。”
確實,對孫氏一個后宅夫人來說或許困難些,對他們達愿坊這樣專業的組織來說,還真不是難事。達愿坊可接過幾樁這樣的活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是達愿坊這類組織在江湖上存在的意義。
鳳翎是一個務實的人,紅杏殺了孫家大房少爺,卻是孫家二房姑奶奶指使的,這明顯是富貴人家常見的兄弟奪產、自相殘殺的戲碼。本來這樣的戲碼與她無關,不過,現在既然知道閔知縣是太子一脈的人,而太子又盯上了齊慕白,那樁命案可就能夠成為她手上一個把柄了不是?用不用的上、好用不好用,都得先捏在手里才好,有備無患嘛。
更何況,那個王海棠還不知道是誰的棋子呢?
這些嘛,就不煩擾大姑娘了。欸,大姑娘聰明是聰明,但還是太心善了。不過,她真心喜歡這樣的大姑娘,不希望她因為仇恨變成另外一個人。大將軍和芊昕郡主都是一身正氣的人,他們的兒女自然也必須像他們的父母那樣。
一刻鐘后,一輛馬車出了百鳥閣,像城外駛去。馬車不起眼,駕車的人又戴著幕籬,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忙著吃中飯呢,還真沒什么人注意。
出了城門,落霜才問道:“主子,我們下站去哪?”
“柳平,”知若答道,“在柳平逛兩日,再從那轉道去昌州,昌州也有幾個地方可以走走。”
“好叻,呵呵,主子,你這是不是就叫做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落霜喜笑顏開,早在出來前,她就仔細研究了路線圖,因為主子說了,她們可能隨時會轉換路線,總不能真像之前王海棠那個丫鬟說的那樣,大家都算到齊慕白要往哪走吧?
她們本來計劃的是從廣海去江州府城金林的,現在看來只能在回程的時候再去了。
“讓我們落霜姑娘失望了,”知若呵呵笑道,“我改道去柳平還真的沒有其他原因,只是貪吃了,你沒聽說過柳平出名廚嗎?”
落英也笑了,接口道:“那日在青田縣的富錦客棧,我倒是聽幾個吃飯的客人在談論說柳平有一個有名的御廚世家衛家,聽說衛家的味好美飯莊還是先皇給賜的牌匾呢。不過衛家也古怪,世世代代都只有柳平味好美飯莊一個鋪子,從不開分鋪,想嘗他們家手藝的人就只能去柳平了。”
落霜也是個絕對的吃貨,立刻激動了:“好啊好啊,去皇宮吃御膳是沒有什么機會啦,去衛家的飯莊過過癮也不錯,手藝應該差不多吧?”
知若笑道:“你想得倒美,衛家每代廚藝最優秀的子孫都是要進宮做御廚的,所以那最好的你是吃不到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