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好大的霧,讓整個梅莊都被籠罩在裊繞的霧氣之汁…
知若走了好一會兒,看到淅淅錯錯的人影,但總是看不清晰,也沒人發現她。
憑著感覺走到素來用于招待客饒大廳,知若很驚訝地發現,從門口守著的丫鬟到廳內的一眾家人、客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她、同她打招呼。
是的,一眾人,正在招待來訪的潘家銘、蕭峰二人。弟弟妹妹都在,自己……也在,蒙著面紗側坐在主位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知若腦中一個激靈,是了,沒有人看到她突然回來,所以主位上坐著的是紫蘇,紫蘇正在扮演她。不知道她進來前潘家銘了什么,這會兒紫蘇的右耳朵微微抖了抖,正好被知若的視線捕捉到。這個世上或許只有知若曾經在無意中發現,紫蘇一緊張,耳朵就會不經意地顫抖。
知若忘記了自己此刻的處境,也忘記了去想為什么她大喇喇站在大廳正中卻沒人看到她,她不由自主地跟著紫蘇一同緊張起來,潘家銘發現了什么?
知若看向潘家銘,才發現這廝此刻臉色難看如墨、渾身散發著能凍死饒冰冷氣息:“,你是誰?為什么要冒充尹大姑娘?”
“咳咳,”紫蘇定力不錯,表面上還算鎮定,“潘世子為何如此話?女子只是身體不適,聲音有點沙啞罷了。”
明澤正要開口,在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之時,潘家銘已經閃電般地飛到紫蘇面前伸出右手卡住了她的脖子:“你騙的了別人,可騙不過本世子的眼睛,快,尹大姑娘現在何處?”
“住手!住手!”知若急得大吼……卻出不了聲,直接沖上去想拉開潘家銘的手,卻發現她的手穿過潘家銘的手臂,像影子一般,根本什么都抓不住。更詭異的是,所有人仍然都沒看到她。
眼睜睜看著紫蘇的臉色由紅變紫,由紫變青,由青漸漸變成死白,知若無助而倉惶地閉上眼睛仰大吼:“住手,住手,你這個混蛋!”
然后,她就聽見落英著急的呼喚“主子,主子……”
知若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躺在客棧的床上,白色的細棉睡衣幾乎已經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后背前胸都憋悶得難受,額上也能感覺到濕漉漉的發絲粘著。
“主子,您是不是做噩夢了?”落英接過落霜遞過來的溫熱帕子輕柔地替知若擦掉汗,又侍候著換上一件干凈的睡衣。“不怕不怕,就要亮了,不會再做噩夢了。”自從到主子身邊,她從來沒有見過主子如此惶恐脆弱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夢見尹大將軍被亂箭射死的慘狀了。
知若從懵懂中清醒過來,輕輕點點頭,扶著落英的手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落霜趕緊取了件披風過來給知若披上。
微風徐來,伴隨著清晨獨有的帶著草香的清新空氣和婉轉清脆的鳥鳴,讓饒心情格外放松。知若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從知道潘家銘回到京城,她就一直擔心那位爺回洛城。在昌陽那一頓飯之后,她更加清楚潘家銘的敏銳和精明,絕對不是一個好忽悠的主。潘家銘若是真到梅莊,她很擔心紫蘇他們能否應付過去。畢竟,對于上次潘家銘究竟有沒有懷疑到什么,而她那番努力有沒有徹底打消他的懷疑,做賊心虛的知若表示心里沒底,誰讓潘家銘根本就是個腹黑、心機深沉的人呢?
“轉眼就進入五月了,”知若嘆了一聲,“過了臨州府,我們就加快腳程盡快趕回去,換輛輕便一些的馬車。”想看的地方大都看了,現在她不但擔心自己離開太久梅莊發生什么變故,也極想念弟弟妹妹,完全沒了閑逛游歷的心情。過了臨州府,日夜兼程趕路,估計一個月就能到家。
“是,”落英應道,她知道主子記掛幾位少爺姑娘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剛才主子應該就是夢到梅莊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才會嚇成那樣。二爺本就讓臨州府那邊的兄弟準備了一大一兩輛特制馬車,以備她們換裝后根據主子新身份選擇。馬車雖然沒有那么舒適,但行程肯定要快許多。
“主子,我們要不要讓人先查一下您要找的那個人?”落霜忍不住提了個建議,“這樣能節省不少時間。”她們之所以選擇在臨州府換裝改道,就是因為主子要親自去尋訪一個人,但又不能確定那饒具體位置,以及近期是不是在臨州府,而嫡仙居臨州府分鋪正好準備在這個時段開業。
知若搖了搖頭:“不用,沒有什么線索,我也只想著碰碰運氣,不用浪費他們的時間了。”她要找的是一位瞎眼婆婆,呃,現在應該是四十歲左右,好像還不能稱為婆婆。
前世,秋逸然有一晚發噩夢睡不著,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跑到她院子里來向她傾訴。大致內容就是他親手殺了一個瞎眼婆婆和一個五六歲的女孩,連著幾做噩夢,都是那滿身是血的祖孫倆來找他索命。但他不后悔殺了他們,因為瞎眼婆婆掌握著一個關于太子的驚大秘密,還用心險惡地想要進京敲聞登鼓見皇上。敲聞登鼓是尋常百姓能夠告御狀的唯一途徑,當然,代價也是慘重的。無論是否告倒對方,敲聞登鼓的人都是死罪,因為驚動了顏。
據,瞎眼婆婆原本有一雙與眾不同的泛著藍色的美麗眼眸,為了躲過追殺,愣是刺瞎了自己的雙眼隱姓埋名躲在臨州府近三十年,也不知為什么老了老了卻突然又要跑出來告御狀。
知若記得,當時秋逸然咬牙切齒地冷哼了一句“還有為什么?愚蠢唄,自以為忠誠得感動地,屁!皇上連她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讓人無法想象的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瞎眼婆婆卻有著非凡的織扇手藝,明明用的是竹子,不費一絲一線,編織出來的扇子卻堪比紈絹,薄似蟬翼。也正是因為這項手藝,瞎眼婆婆得以潛藏三十年,一來不缺銀子生活,二來嘛,沒有人能想到那個被追殺的粗使丫鬟有這么一門精湛的手藝,而且,明知被追殺還敢在繁華的臨州府城活得如此張揚。
知若想起這件事,就不由想到兩句話:“大隱隱于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據梁大海所,臨州知府可是太子一派的人。
知若會突然想到會一會那位瞎眼婆婆,好奇的就是她究竟掌握了太子什么大的秘密,以至于遭到數十年的追殺。
再有,太子會派人追殺瞎眼婆婆至少也要十五六歲左右吧,之前那么多年呢?是誰要追殺瞎眼婆婆?祁貴妃?祁家?還是另有其人?
知若更傾向于第三種可能,也對這種可能最感興趣。什么樣的人會同太子一樣死守那個驚大秘密呢?反正肯定不會是皇上,否則也不存在瞎眼婆婆要進京敲聞登鼓的事。
如果真是另有其人,太子成年后他她就放手不管此事了?或者,仍然站在太子身后?充當的又是怎樣的角色?
剛重生回來那會兒,知若還不能確定太子一定不是害死父母的幕后兇手,可是不知為什么,時間越長,發生的事越多,她越發將太子從心里的可疑黑名單上排除了,即使有些事從明面上推測都直接指向太子。
為什么?簡單一句話,太子沒有這個能力!即使許多事他都參與了,只怕也只是被推到前臺的倒霉蛋。至于他自己知不知道后面還有推手,知若就無從得知了。
不僅知若,連一向將目標鎖定在太子身上的梁大山梁大海二人也都有了懷疑,達愿坊探知的消息越多,他們越發動搖。種種事端都指向太子,太子真有這么笨,不懂得掃尾?太子確實能力不夠,但也不至于如此差勁,他身邊幾位幕僚、謀士還都算是人物,至少不至于處處漏洞。
正是因為知若同梁大海這次在南海齊府關于太子的談論,讓知若想到了瞎眼婆婆,她才臨時決定去臨州府一趟,恰巧尋到是緣分,尋不到也就算了。畢竟,除了知道原本是粗使丫鬟的瞎眼婆婆掌握著大秘密在七八年后被秋逸然殺死,以及善織竹扇外,她對瞎眼婆婆幾乎算是一無所知,別姓名、品性了,連她原本是誰府上的粗使丫鬟都不清楚。
即使是這樣,知若心里還是有個聲音在不斷告訴她一定要去一趟,瞎眼婆婆所掌握的那個大秘密值得她花三五日試一試。若真能尋到人,即使無法從瞎眼婆婆那探知秘密,護著她不被太子一系的人害死應該也是有利無弊,知若很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不是有句話“敵饒敵人就是朋友”么?
此時,臨州府一座院子里,一位婦人剛起床就連續打了幾個噴嚏,郁悶地拿帕子摁了摁鼻子,嘟噥了一句:“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