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帶著人去馬場里牽了馬,一共五百匹上等的日行千里的大宛良駒,凌畫換了厚實的騎裝,在馬背上墊了軟墊子,翻身上馬后,一言不說,直奔京城。
她一定要在五日后,趕到京城。
她就要看看宴輕說話算不算數,娶不娶她。
望書、細雨等人都陪著凌畫一起回京,蕭枕自己的人留在了嶺山。擇日由葉瑞派人暗中護送蕭枕再次前往衡川郡。
當日,凌畫離開后,葉瑞邀請蕭枕吃酒。
蕭枕正想喝酒,于是應了葉瑞的相邀,在葉瑞的府邸,與他對坐,這是蕭枕來嶺山一個半月后,第一次與葉瑞正式會面。
蕭枕先以酒賠罪,“二殿下,將你請來嶺山,有所得罪了。”
蕭枕笑了一下,“是得罪了我。”
他被困嶺山一個半月,嶺山王與王世子葉瑞這一個半月期間,沒什么表示,明明知道,還任由那些人限制他的自由。雖然比坐牢強許多,但也是困在院子里不能出去。
葉瑞親自給他滿上酒,“在下以酒賠罪,還請二殿下見諒。”
“見諒倒是好說。”蕭枕也不拿捏,對葉瑞直接說,“嶺山不扶持我沒關系,但別扶持我大哥就行。他不配坐那個位置,就連如今的儲君之位,都不配。”
“自然。”葉瑞點頭,“嶺山瞧不上東宮那位。”
就沖衡川郡綿延千里堤壩沖毀背后是東宮挪用了修筑堤壩的銀款,東宮那位儲君,就不配坐那個位置,那個位置該給愛民如子的人。
二殿下蕭枕,他也已了解的差不多了,他之所以被溫啟良的人追上追殺到障毒林,是因為路上為救百姓,逼迫官府開倉放糧,而耽擱了行程,沒能及時趕到衡川郡與望書等人以及嶺山他派出的蒼云衛匯和,才被嶺山的其他人派人劫來了嶺山。
當年救凌畫的二殿下,如今凌畫扶持的他,是個有仁善之心把百姓放在當前的人。
若是這樣的人坐上那個位置,他與嶺山,自會敬重的。
蕭枕聞言端起酒盞,“那就好。”
葉瑞與其碰杯,“二殿下不止心地仁善,還心胸寬廣,不計前嫌,在下多有失敬了。”
蕭枕自嘲一笑,“我有什么仁善之心,只不過是想救出冷宮中我的母妃,只不過想到若是有朝一日我登基,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罷了。談仁善之心,過謙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二殿下不必自謙。”葉瑞搖頭。
蕭枕一飲而盡,“若非遇到她,救了她,我怕是早就沒有什么大局的是非觀了。”
葉瑞也跟著一飲而盡,笑著說,“表妹心腸雖然被當年的凌家大難以及這三年的磨礪給染黑了,但到底,她不算是長歪,雖然沒多少良善之心,但是是非大局觀,的確是有的,所以,她扶持二殿下,也不全是靠當年的救命之恩,十年如一日助二殿下登上那個位置。”
蕭枕看著葉瑞,“葉世子很了解表妹嗎?”
“還算了解。”葉瑞笑著說,“年少時,她由叔外公帶著來嶺山,當時祖父讓她勸說外公認回嶺山,她當時年紀還小,但卻直接說了一句,若是將叔外公認回嶺山,當今陛下怕是立馬就炸了,嶺山哪怕不想反,也得反了。”
蕭枕不意外地嘖了一聲。
若是他父皇知道后梁首富王晉是嶺山的人,認祖歸宗嶺山,自然會炸的。
葉瑞感慨,“當年她才那么大點兒,能說出這番見地的話來,我祖父便動了心思,想將她許配給我。”
蕭枕揚了揚眉,“那你祖父怎么不搶?”
葉瑞搖頭,“叔祖父不同意。”
蕭枕又嘖了一聲。
葉瑞對他一笑,“二殿下很喜歡我表妹吧?”
蕭枕承認,“那又如何?”
葉瑞點頭,“是啊,那又如何?能讓表妹披星戴月趕回去成婚的人,也只是一個宴小侯爺罷了。”
蕭枕偏過頭,又偏了回來,淡淡一笑,“她還為了我推遲婚期呢?宴輕若是對她不好,一味作死,我總不會饒了他。”
葉瑞再次舉杯,“二殿下只嘴上說不行,如今的你,就算宴小侯爺對表妹不好,你也奈何不了他,你得坐上太子之位,或者,有朝一日,登上那個位置才行。”
蕭枕瞇了一下眼睛,“自然。”
若他一直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二皇子,是永遠也奈何不了宴輕的,只有他主宰天下了,若宴輕對她不好,他才能夠強硬出手。
葉瑞很會洞察人心,他笑著問蕭枕,“那么二殿下,你是希望宴小侯爺對表妹好呢?還是希望對她不好呢?”
蕭枕頓了一下,沉默不語。
葉瑞笑,“很難回答吧?”
蕭枕不置可否。
他既希望宴輕對她好,又希望宴輕對她不好,這種感情,是十分矛盾的,或許,但凡涉及到凌畫的事兒,他總會很矛盾。
葉瑞見蕭枕不回答,便懂了,忽然對他問,“二殿下要不要與嶺山談一筆買賣?”
蕭枕“哦?”了一聲,“什么買賣?”
葉瑞捻了一下手指,“我嶺山女兒眾多,祖父說了,若是二殿下肯聯姻,嶺山便可破例扶持二殿下。”
蕭枕被氣笑了,“不聯姻。”
葉瑞沒想到他這么干脆,“若是嶺山出手,幽州溫家,即便溫行之厲害,有嶺山扶持二殿下,二殿下也會很快就能拉東宮下馬,早些坐上那個位置,而殿下心儀的表妹,是不可能會嫁給二殿下的,哪怕宴小侯爺對她不好,她也不會擇二殿下而就,她是那個只要做了寶劍,便不會做暖枕的人。”
蕭枕毫不猶豫,“即便這樣,我也不聯姻。”
葉瑞好奇了,“二殿下能說說理由嗎?有嶺山扶持,二殿下早日得到那個位置不好嗎?你不是想救出困居冷宮的端妃娘娘嗎?”
蕭枕十分堅持,“我不可能出賣自己,哪怕是為救我娘。”
他給出理由,“我娘除了生我一場外,并沒有盡到養我的責任,我不管她當年是因為什么,而被父皇厭惡打入冷宮,總之,是她自己走的路,我被父皇厭棄苛刻多年,若是有的選擇,我寧愿不生在她的肚子里,但我沒有選擇,又因為是為人子,救出她,是我的責任罷了。”
葉瑞嘆氣,“那真是太遺憾了。”
蕭枕一點兒也不覺得遺憾,“沒有人能打我婚事兒的主意。”
除了永遠不打他婚事兒的主意的凌畫。
出了嶺山,凌畫
一路縱馬飛馳,難受了,咬牙挺著,實在挺不住,便下馬找個地方抹點兒藥,歇一會兒,繼續趕路。
一連走了三天三夜,琉璃看著都心疼了,但她說不出讓凌畫放棄的話,也說不出埋怨宴輕的話。
宴小侯爺那樣的人,在得知小姐的算計后沒立馬跑去找皇上取消婚約,而是傳信若她不按時回去成婚,婚事兒便作罷的話,哪怕這樣真是折騰死個人,但也是給了小姐一線機會。
為了這個機會,小姐咬牙也得回去。無論如何,回去再說。
三天三夜后,凌畫每走一步,大腿兩側和兩股之間被馬背摩擦都鉆心的疼,琉璃當機立斷,“小姐,我扛著你把!共乘一騎雖然慢些,但您再這樣下去,雙腿沒準就廢了。”
凌畫點點頭,有氣無力地對琉璃說,“還有兩日,給云落和我三哥四哥傳信,讓端敬候府和凌家都準備起來,如期大婚。”
她一定如期趕回京城。
琉璃點頭,將那兩只歇夠了的飛鷹又放回了京城。
之后,琉璃扛了凌畫,兩人共乘一騎趕路,這樣一來,速度自然慢了下來,但凌畫到底不用沾馬身,雖然腦袋被晃的暈,但總好過鉆心的疼。
琉璃雖然習武,到底是女子,半日下來,也有些消瘦不住,望書等人雖然是凌畫的屬下,但實則等同于兄弟,紛紛接班,與琉璃一樣,將凌畫扛在了馬上。
一行人披星戴月,繼續趕路,凌畫覺得,她以前那些年受的苦與這幾天連續縱馬疾馳,只停歇下來喝水吃飯,不眠不休趕路相比,真是不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