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氣沖沖離開后,宴輕坐在畫堂里,看著她出了房門,背影都帶著氣,周身似乎都在炸毛冒煙,他無聲地笑了笑。
他剛剛險些就忍不住應和她了。
小騙子如今是不騙他了,也不誘哄他了,她是改了策略,誘惑他。
他的未來什么樣兒?做紈绔之前,腦中過了千萬遍,做紈绔后,得過且過,過了今天不想明天。
已四年了,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未來。
宴輕慢慢地收了笑,若是未來如她所愿,那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他有沒有這個福氣。
他懨懨地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端陽悄悄從外門口探進半個腦袋,看宴輕懨懨怏怏,他猶豫了一下,進了門,跟著他進了里屋,“小侯爺。”
宴輕“嗯”了一聲,身子往床上一趟,懶散地說,“我將你出賣了,你主子怕是要狠狠地記上你一筆了。”
云落心下一緊,試探地問,“您出賣我什么了?”
“就是你說,她與我和離的話,下一個可能會嫁給誰。”宴輕腦袋枕著胳膊,喚醒他的記憶,“你說碧云山少主寧葉。”
云落:“……”
他完蛋了!
他一時間想死,不想說話,想消失,更想不認識床上躺著的這個人,他是魔鬼嗎?他都聽他的幫他保密,對主子三緘其口,不能說的一個字都不透露,他可好,怎么能隨口就出賣他呢?
做屬下的就沒有人權嗎?
宴輕看著云落臉色變幻,青青白白紫紫的,他欣賞了一陣,惡趣味地說,“我說她既然將你給我了,你就是我的人,她就算收拾你,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云落聞言心情跟過山車似的,他覺得自己就是大海中的浪花,隨著潮起又潮落,不是殲滅在深海里,就是被拍死在沙灘上。他心情復雜的不行,掙扎了好半晌,才泄氣地無奈說,“小侯爺,屬下心臟不太好,您下次出賣我時,提前打個招呼,也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宴輕笑,“你還想有下次?”
云落:“……”
不、他不想有了。
他無語至極,苦著臉說,“以后主子看我黑眼了,對您也不利不是嗎?畢竟,我是主子送給您的人。”
在小主子沒出生前,我就是維系您和主子關系的紐帶。
所以,您是不是該多在主子面前維護我的形象?也能讓我幫您與主子過招能決勝。
“也對。”宴輕一拍腦門,“我當時沒想到啊,就想著嚇唬她來著,看著她被驚嚇過度又憋憋屈屈對我就差指天指地發誓一輩子只有我一個夫君的模樣,就覺得很是順眼。”
云落想說,您這是什么魔鬼的愛好?
他一言難盡地看著宴輕,婉轉地說,“小侯爺,您吃曾大夫的治腦子的藥,是不是最近沒好好吃?”
宴輕瞪眼,“罵我就直說,拐彎抹角做什么?”
云落于是直接說,“屬下覺得,您要好好吃藥,就比如今天,您吃完午飯就假裝睡下了,其實是跑出去了,好像落了一頓藥沒按時吃。”
宴輕點點自己的太陽穴,嘟囔,“差一頓沒什么的。”
云落神色鄭重,“以后屬下每天盯著您按時吃藥,差一頓也不是好的,影響效果,曾大夫說了,必須按時吃。”
必須要早點兒治好腦子,否則就小侯爺如今這么個壞了腦子的人,時不時對人扔出一個炸彈,主子內心強大可能受得住,他內心沒那么強大,受不住啊。
宴輕懨懨地“嗯”了一聲,“行吧!”
壞了腦子的人,沒資格反對。
凌畫氣的去了書房,一路上
踢了好幾次地面上安安靜靜鋪設在路面上的青石磚,踢的她腳疼,心里更郁悶了。
她嫁的夫君,真是天底下最油鹽不進的人。
硬的她硬不過人家,無論是文還是武。軟的他又不吃那套,真是讓她極度郁悶又沒辦法。
琉璃跟在凌畫身后,小姐一路走走踢踢,她真怕她把腳給崴了,不過看著她氣沖沖的樣子,她猶豫了半天,也沒敢上前,就怕自己聽到她吐槽小侯爺,又忍不住跟著她一起吐槽,或者再說些反面的語言。以前她說小侯爺壞話,說的毫無負擔,但如何可不行,小侯爺的武功讓她崇拜敬佩,她如今已說不出口他的壞話了,就恨不得他和小姐天長地久長長久久,等什么時候兩個人好的如膠似漆生兒育女的地步時,她也好沾點兒光,也好意思開口讓小侯爺指導她一二武功劍術。
于是,琉璃默默地跟在凌畫身后,一路跟到了書房外。
凌畫忽然回頭,對琉璃問,“你怎么不跟我說話?不問我為什么生氣?”
琉璃:“……”
我就是不太想問,管住自己的嘴,才離您遠些的,誰不知道您又和小侯爺鬧脾氣了。
“怎么不說話?”凌畫看著琉璃。
琉璃嘆了口氣,斟酌著說,“知道您和小侯爺鬧脾氣了,這回好像是您單方面的鬧脾氣,您讓我說什么啊?”
她鄭重強調,“我是再也不會說小侯爺不好了。”
凌畫:“……”
她氣笑,“他哪里好了?”
琉璃掰著手指頭數,“小侯爺長的好,容色無雙,俊秀風流;小侯爺武功好,劍術高絕,無人能及;小侯爺身邊的廚子好,做的菜讓人吃了幾個月也吃不膩;小侯爺不愛亂生事兒,很是讓人省心,小侯爺……”
“行了行了行了。”凌畫擺手制止她,“是誰對我說,他也就只長了一張臉,脾氣差,性子差,心里擰巴,陰晴不定,我辛辛苦苦對他好,他不領情,處處找我茬,這樣的夫君,不要也罷。”
琉璃連連搖頭,頭搖的像撥浪鼓,“那是以前我太膚淺了,沒看到小侯爺的諸多隱藏著的優點,如今發現,是我錯了,怎么能這么膚淺呢……”
她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啪”的一聲響,顯然用了力道,疼的她自己“咝”了一聲,“小姐您千萬要忘了我以前說的話,就當我從來沒說過,我已恨不得回到過去說那些話時的自己面前,一劍捅了自己。”
凌畫氣笑。
她無語地看著琉璃,“你叛變的倒是挺快。”
琉璃嘻嘻一笑,“那小姐您別生氣了吧?您看小侯爺這么多優點,完全可以忽略他讓您生氣那么一點點一件小事兒的。對不對?”
凌畫哼了一聲,“忽略不了。”
琉璃無奈,那就沒辦法了,我還是不想問您跟小侯爺為什么又鬧了脾氣。
凌畫氣不打一處來,對琉璃問,“你在這里說他的好話,那你知道不知道你以前說他的那些壞話,都被他知道了?他早就記住你了,你如今說他好話也沒用了。”
琉璃“啊?”了一聲,“不會吧?我沒在小侯爺面前說啊。”
“他耳朵好使兒,會聽,眼睛厲害的很,會看。”凌畫不高興地看著琉璃,“如今你還要說他好話嗎?”
琉璃掙扎了片刻,撓撓頭,又摸摸鼻子,做了一陣反復的斗爭,終于對宴輕武功的崇拜還是占據了上風,“小侯爺就是挺好的嘛。”
凌畫哼了一聲,白了她一眼,嫌棄地轉過身,不再理她,進了書房。
琉璃松了一口氣,小姐不盯著她說話就好,她真是不太擅長說小侯爺好話的,不知道以前她說小侯爺壞話時,那一套套的話,是怎么從自己
的嘴里說出來的。
凌畫進了書房后,臉上早已沒什么生氣的情緒了,林飛遠看了凌畫一眼,心大地沒發現,孫明喻不在,崔言書仔細看了凌畫一眼,溫聲問,“掌舵使發生了什么事兒?”
凌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無事。”
崔言書見凌畫不想說,便不再問,而是看向跟著凌畫后面落了好遠才進了書房的琉璃,背對著凌畫,無聲對她問,“掌舵使怎么了?”
琉璃瞅了凌畫一眼,見她沒注意,伸手指指后院,也無聲地說,“跟小侯爺鬧脾氣了。”
崔言書無聲地笑笑,覺得這事兒新鮮了,他能看得出來,那一日他回漕郡,進了總督府,在雨中見到凌畫,她那時是真的渾身氣息低暗,情緒說跌落谷底也不為過,讓人看著著實心疼,但今日不同,生氣的樣子很明顯,這么明顯顯然是在使性子,倒是鮮少地露出了小女兒家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