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一覺,足足歇了兩個時辰,竟然歇到了眼見天色擦黑,才醒來。
聽到里屋的動靜,趙公公連忙起來,進去里面伺候,“陛下,您總算是醒了。您足足睡了半日。”
要他說啊,這二皇子府就是住著清凈又舒服,看著沒多少人伺候,又處處簡陋空曠,但誰知道內里,處處精致合心意的讓人待著舒服。
皇帝看了一眼天色,也有些感慨,“朕有許久,沒午歇的這么好了。”
往日午歇醒,他經常犯頭疼,太醫說是操勞過度,調了安神的方子,讓他放寬心,但身為皇帝,日理萬機,他豈能真的放寬心?
沒想到,今日在蕭枕的寢殿,他倒是睡了個好覺,醒來神清氣爽,頭也沒疼。
這還是第一次。
趙公公可不敢說二殿下這里這么說服,要不咱們就別走了吧,只試探地問:“陛下,天色不早了,咱們是立即回宮,還是在二皇子府用了晚膳再回去?”
皇帝笑了一聲,“朕蹭了蕭枕一頓午膳,若是再吃他一頓晚膳,真就成了蹭飯了。”
他擺手,“走吧,還有奏折沒處理,起駕回宮吧?”
趙公公一愣,試探地小聲問:“您不與找二殿下過來再說說話了?”
皇帝搖頭,“回宮吧!”
他就是想來看看,太后口中凌畫的救命之恩,還有凌畫口中的救命之恩,以及蕭枕這府里,到底都藏了什么,果然凌畫的痕跡,無處不在。
從進門看到的崔言書,到進了里面看到的水榭暖閣紅梅,再加上書房、藏書閣、寢殿,凌畫給蕭枕的,哪怕是他寵愛太子那些年,也沒給到東宮這份奢侈條件。
他這個做父親的,對比起來,這么多年,對蕭枕太過苛刻,似乎沒給過他什么。
如今,他已弱冠,他錯失二十年,似乎唯一能給的,拿得出手的,不比這二皇子府的奢華次的,也就那把椅子了。
趙公公見皇帝真心不找二殿下說話了,便對外揚聲吩咐,“起駕回宮。”
蕭枕和崔言書、琉璃一直待在書房里,當然,不是干巴巴的坐著,蕭枕在無人的時候,學了凌畫的懶散隨意,崔言書自小教養好,規矩好,但自從被凌畫扣押在漕郡三年,也被她私下里拐帶的壞了規矩,同樣懶散起來,琉璃更甭說,三人圍爐而坐,蕭枕與崔言書對弈,琉璃盤著腿觀棋,偶爾吃一塊桂花糕,給二人斟一盞茶。
這桂花糕是凌家水榭里的桂花采摘的,晾了干花瓣保存了起來,送來了二
皇子府一份,因凌畫喜歡桂花糕,從小吃到大,蕭枕也跟著喜歡,琉璃更也是,于是二皇子府的廚子每隔一段時間就做一次,如今過年,凌畫又回京了,二皇子府的廚子更是必備少不了做這個點心。
琉璃吃桂花糕都快吃飽了,喝了一肚子茶,納悶,“陛下不會一直都在午睡吧?”
蕭枕手一頓,落下一子。
崔言書莞爾一笑,也落下一子,笑著道:“又與二殿下下了一局和棋。”
蕭枕揚了揚眉,也笑了,對外吩咐,“去問問趙公公,父皇是否還在午睡未醒?府中是否要準備晚膳?”
有人應是,立即去了。
不多時,有人匆匆跑來,“二殿下,陛下醒了,要起駕回宮了。”
蕭枕一愣。
琉璃眨眨眼睛,看向崔言書,睡醒就走了?
崔言書也奇怪。
蕭枕已起身,向外走去。
蕭枕直接去了府門口,果然皇帝已由人簇擁著到了府門口,他拱手,“父皇不留在我府中用晚膳了?”
皇帝擺手,“不了。”
他背著手看著蕭枕,“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從明日起,你不必閉門思過了,上朝吧!”
蕭枕垂首,“謹遵父皇口諭。”
皇帝上了玉輦,羽林衛簇浩浩湯湯擁著皇帝玉輦回宮。
蕭枕立在府門口,目送皇帝玉輦走遠,直到消失在視線內,他依舊一動未動。
管家幾乎喜極而泣,“二殿下,您守得云開見月明了啊。”
蕭枕扯了一下嘴角,容色在天色漸暗的光線下,伴著府門口的燈籠,半明半昧,聲音聽不出情緒,“是啊,二十年。”
他用十年求生困苦,十年籌謀隱忍,守到了今日皇帝踏足二皇子府,守到了,他哪怕殺了東宮除了蕭澤之外的所有護衛暗衛,父皇也只是讓他閉門思過七天而已。
他拂了拂衣袖,回身對走來的崔言書和琉璃說,“立即啟程,去棲云山。”
琉璃歡喜起來,“對,走,二殿下你明日就要上朝了,今日自然要去看小姐的。咱們去棲云山吃晚飯,喝酒慶祝一番。”
崔言書沒意見。
于是,三人騎馬,在皇帝離開后,立即出了二皇子府,出了京城,去了棲云山。
皇帝今日之行,沒有特意掩飾,所以,無論是去了東宮,去了棲云山,去了二皇子府,都不是秘密,該知道的朝臣們,都知道了。
皇帝進東宮,待了
一刻左右,皇帝去了棲云山,待了半個時辰,皇帝去了二皇子府,整整待了大半日,天擦黑,才回了皇宮。
這是一個信號。
隨著皇帝回宮,二皇子的閉門思過免除了,這又是一個信號。
而對比東宮,三千御林軍并沒有撤,太子殿下沒有被皇上放出來的打算。顯而易見,太子殿下的位置怕是真要岌岌可危了。
尤其是,許子舟上奏請廢太子,皇帝看了奏折,沒將請廢太子的折子砸到許子舟的臉上,而是帶走了,這一日,朝臣們私下里,都揣測著后梁的朝局風向怕是要變一變了。
有些早就被凌畫收買暗中投靠了二皇子府的朝臣,一個個感嘆,被凌畫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自己眼光好,總之是臣服了二皇子,如今眼看光明不遠,心里都十分激動。
有些沒投靠的,心里惋惜又悔恨,又慌張,又擔心,想著怕是以后的官職要不升反降了。
有些投靠了東宮的,這些年沒少幫著東宮打壓對付凌畫,甚至是在二殿下得陛下重用后,這幾個月來,跟著東宮瘋狂打壓人的,都快瘋了,又驚又懼,覺得怕是真要完了,得趕緊安排后事了。自己怕是逃不脫二殿下和凌畫的清算了,但想法子讓家人逃脫總是好的。
所以,短短一日,真是各有打算,各有選擇,幾家歡喜幾家愁。
蕭枕三人騎快馬,很快就到了棲云山,進了山門后,一路熟門熟路地前往凌畫的院子。
凌畫身受重傷,本就精力不濟,今日皇帝找上門一番言談,看著大逆不道,但其實句句都是她的斟酌算計,很是耗費心神,她閉上眼睛后,也足足睡了半日,剛醒不久。
宴輕最初照顧凌畫時,不敢輕易碰她,如今她養了幾日傷,能坐起來后,他不止白天陪著她歪在床上給她讀書端茶倒水,喂飯喝藥,晚上為了凌云揚不趕他,也留在了凌畫的床上,躺在外側,陪著她一起睡。
這樣一來,可真是時時刻刻不離人了。
就連凌云揚都無語地說宴輕黏人,以前怎么沒發現他一旦開竅了,還有這么個隱藏的屬性。
宴輕才不管他說什么,愛說說,反正他就是不走了,整日里陪著,一點兒也不覺得伺候人無聊。
云落聽了凌云揚不滿的嘀咕后,小聲跟他交頭接耳,“小侯爺早就喜歡上主子了,就是一直咬牙忍著怕主子輕易得到他不珍惜,如今被主子嚇了個夠嗆,自然不忍了,這不是后知后覺才開竅,這是忍久了,有點兒收不住了。”
凌云揚:
原來如此,宴輕這么會玩的嗎?
明日才上朝去丁卯,凌云揚自然不會今日走,于是,在蕭枕、崔言書、琉璃三人一起上棲云山后,聽說陛下去了二皇子府,解了蕭枕的禁,他也跟著高興,大手一揮,讓廚房備席面,今兒晚上,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
至于凌畫還不能下床,沒法跟著喝酒慶祝?就連大魚大肉都沒法吃,只能吃藥膳?誰管她!誰讓她受傷嚇死個人了,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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