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一輛馬車離開國公府,緩緩駛入了大街,匯入車水馬龍的喧囂中。
玉蕤娥眉淡淡蹙著,斜倚著楠木雕花茶幾在沉思著。
從永寧侯謝文昀處得知,樓家軍駐扎峽口關要塞與燕軍對峙,既沒有前進的戰報,也沒有后退的音訊。
此外,并無更多的消息傳來;沒有更多的消息,便是好消息。
玉蕤相信,身經百戰的祖父一定能大敗燕軍得勝還朝。
到了熙蕤堂商號,玉蕤下車,召集商號的幾位掌柜議事,將大師兄柳云亭正式介紹給大家。
“請問,這位是……?”各大掌柜不認得他,不由得一愣。
眾人抬眸,望著這位公子,月白色暗紋錦袍,腳踏烏青軟靴,面若春花、目如點漆,……好一位俊美公子!
這公子當熙蕤堂的大管家?
這,也太年輕了!
在座眾人,誰不比他的資歷老?
眾人臉上由慍色,頗不服氣的。
“諸位,不服氣?”玉蕤抬眸,笑道,“柳師兄精于算術,誠信為本,以利為義,有陶朱公之才,……不是我夸口,論經營理財,柳師兄的本事不在諸位之下!”
“您是當家的,您說一句話,我們不能反駁,也不敢反駁,”秦掌柜起身,拱手道,“老夫來此,是因定國公府的威名,定國公為人公允,……樓府生意反倒是一言堂么?”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玉蕤一噎,臉瞬間就紅了。
“諸位,請聽在下一言,”柳云亭站起身,朝大家拱手,“在下不才,愿與諸位論道,論生意經,論經商之本,……在下若輸了,自覺退出如何?”
“這……?”
他說得如此坦誠,眾人反倒覺得有點以多欺寡之嫌。
“既是當家姑娘舉薦,我等沒有阻攔的道理,”秦掌柜與眾人商議后,站起身來,“先生既敢來,自然熟讀了不少書,談經論道,我等恐怕不是您的對手!這樣好了,我來說實例,您一一分析,……您若說得對,我等不會唱反調,您若說不好,……”
“說不好怎么……?”玉蕤跟著一驚。
“柳先生若說不好,”秦掌柜老眼一瞇,“對不住,我等當然會轟先生走的!”
“大師兄……,”玉蕤扭頭,有些擔心地望著柳云亭。
這幾名掌柜是真有本事的,玉蕤怕他對答不出來。
“好!”
柳云亭勾唇淺笑,抬手道,“您請說!”
“好,承當家的信任,小老兒到此間來,當然要為熙蕤堂著想!”
秦掌柜坐下,慢條斯理地說起來“柳先生,您請聽好了:某地某街,有兩處要出兌的店鋪。一處,在某地城中心的商鋪,賣些布匹雜物不等,價格當面來談。另一處,在城邊的一家飯館,門面不大,信譽良好有固定的客源,店家議定,出兌白銀二千。”
柳云亭微微一笑,問道,“秦掌柜,城郊的飯館在,占地多大?”
秦掌柜拱手道:“約莫三十丈見方!”
“三十丈左右見方?”柳云亭點點頭,又問,“三十丈見方,不過百尺地方,……那鋪子,可有院落?”
“無有!它是臨街店面,出來是正街,位置是極好的。”秦掌柜道。
“百尺見方,沒有院落,除后廚占地,不過八九十盈尺,若是飯館,也不會超過十桌吧?”柳云亭語氣突然嚴肅,“這樣的飯館無特色,各條街巷都有,客人來吃碗面要個饃,幾個到十幾文不等;半斤牛肉,十幾至二十幾文;半斤燒酒三五十文;一張桌頂多能算九十文。即便十張桌都坐滿,也不過九百文。一月算下來,頂多三十兩,一年是三百六十兩。”
“……”玉蕤驚到了。
他……這怎么算出來的?
柳云亭又道,“飯館除去人工費材料費,還有官府各項費用,街頭管事的好處費,一年能賺二百兩不錯了。何況還是城郊,沒有幾個人,不一定能不能賺上這些!二千兩白銀,得吃苦受累十年整回本。秦掌柜您說,這生意劃得來嗎?”
他輕描淡寫侃侃而談。
玉蕤驚得目瞪口呆,……乖乖,師兄的精算耶,手不動算盤,默念于心,信手拈來,委實厲害!
秦掌柜更是意外,原以為他年輕經驗少,定不會算賬。
秦掌柜有點尷尬,額頭上滲出了點點汗珠,“柳先生說得是!飯館都是小本經營,本就是辛苦的!”
“小本經營?”柳云亭呷了口茶,眸中波光一閃,“秦掌柜,按理說,要論小本經營,在城內繁華地面,街邊擺個小攤做點小買賣,一天約有幾十文錢的收入,為何要花二千兩弄一個店鋪?這價格奇高了!”
“是是,……”秦掌柜擦拭了一把汗,“小老兒將價格定得太離譜了!”
“無妨,”柳云亭道,“既是論道,可隨意說的。您說說城中的商鋪,條件如何?”
秦掌柜點頭,“城內正街商鋪,位置好,上下二層樓占地達千丈,獨門獨院自成天地,……”
“要我說,”柳云亭伸手阻止秦掌柜的話,“看買家的銀兩足不足了,……上下二層樓占地達千丈,當然是生意興隆才支撐許多年的,有客源,有人脈,……除了戰爭、瘟疫等災禍,當然是可用來直接做的!”
“好,好哈……”
眾人齊齊鼓掌。
不用說,就方才他那一通辯論,眾人已經心悅誠服了。
“柳大總管,日后請多關照!”秦掌柜等起身,齊齊朝他鞠了一躬。
“諸位,快快請起,”柳云亭慌忙回禮,“日后一起共事,我年輕,請諸位多指點!”
他還挺謙虛的,眾人心里更是滿意,“您承讓!”
熙蕤堂眾人接納了柳云亭,玉蕤輕松了不少。這些人稱兄道弟,熱熱鬧鬧的,玉蕤倒成了外人一般。
“姑娘,謝公子來了,”嫣紅急急走進來,“他急著要見您,說是有要事?”
“謝公子?……”玉蕤一愣,“謝令軻嗎?”
“對!”
玉蕤心里一陣陣不安:謝令軻來,是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