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上,鏡頭對準了溫風眠。
很清晰。
連他額頭右上角的一處淺淺疤痕也能夠看見。
紀一航睜大了眼睛,他的手一抖,手上的硯臺給滾到了地上。
“啪”的一下,直接裂了開來,碎成了兩半。
他卻恍若未聞,只是直直地盯著電視,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條采訪是實時直播,還在繼續。
總電視臺的記者問,溫風眠答,一來一回。
電視上并沒有彈幕,全靠記者介紹。
華美婦人的牙齒抖了起來,語不成調,怎么也無法相信:“他……他居然培養出了兩個高考狀元?還都是全國卷第一?”
嬴子衿這個人,他們也聽過。
尤其是上個月,可以說是如雷貫耳。
ISC國際決賽,紀家作為科研世家,自然很是關注。
后來O洲發生爆炸,嬴子衿被埋,又被醫生斷定很有可能再也無法蘇醒,他們也覺得很可惜,但很快就拋之腦后了。
只有活著的天才,才有用。
紀一航也清楚地知道,這一次的全國卷有多難。
當然,這個難針對的是全體學生。
對于頂尖那一批,高考的難度再怎么變,也對他們來說是一樣的。
但750分的高考狀元,真的是太罕見了。
紀家也出過幾個高考狀元,但最高的一次,也就是735分。
雖然是只差了15分,但差距要比一本線和二本線還要大。
“是他。”紀一航喃喃,“他真的沒死。”
二十多年過去了,他仍然印象深刻。
當年那場實驗事故,核心區域的研究員,一共死了十八位。
DEATH毒霧全面入侵,基本上是沒有活著的可能。
二十多年前,華國的科學技術還不發達。
雖然核心區域的研究員穿的都是最頂尖的防護服,但也擋不住DEATH毒霧。
更不用說,因為實驗出錯,導致發生了嚴重的輻射。
連外圍的研究員和助手們,都在這些年一個接著一個地離去了。
紀一航根本就沒想到,溫風眠能夠活下來。
溫風眠,可是第一研究員。
所有核心操作,也只有他一個人去做。
別人替代不了他。
電視上,溫風眠微微地笑著,很干凈,很鎮定。
恍惚之間,紀一航想起來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少年。
只有16歲,卻已經遠遠地超越了所有同齡人,甚至是一些教授。
別人還在玩的年紀,溫風眠已經成為了秘密實驗區的第一研究員了。
這個成就,別說紀家了,就是國際上所有和科研有關的家族,都望塵莫及。
“訂機票,去滬城。”紀一航當機立斷,“他還活著,他竟然不回來,必須要讓他回來。”
他從采訪中了解到,他這個弟弟,竟然還改了姓。
然后,隱姓埋名在一個扶貧縣生活了二十多年。
紀這個姓,對他來說有那么難受?
紀家雖然是什么商業世家,但錢是夠用的。
溫風眠以前的衣食住行也都是最好的,他怎么忍受得了那么貧苦的日子?
紀一航無法想象出來。
“最近這些天不行。”紀夫人搖了搖頭,“實驗基地那邊的項目進行到了關鍵時刻,你也就是這兩天才得了空,陪陪小璃。”
紀璃是兩人的小女兒,也是今年高考。
帝都用的不是全國卷,但卷子要比這一次的全國卷簡單。
紀璃的成績是708,高考排名第89。
紀一航專門請了假回來,陪紀璃查高考成績。
這么一提醒,紀一航也想起來了。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我先把上一個步驟盡快解決完,然后請個假。”
不論如何,他們必須要把溫風眠接回來。
網上的動靜,并沒有影響到嬴子衿。
初光傳媒這些天正在全力挖掘天行娛樂的所有齷齪之處,并整理成了一個冊子。
“老板,這天娛真的是比星娛也好不到哪兒去。”女秘書指著足有十厘米后的冊子,“您看他們做的這些事情,簡直是讓人嘆為觀止。”
天行娛樂唯一比星辰娛樂強的地方,就是他們割韭菜,割的是最底層那一批藝人。
不像星辰娛樂,連商曜之這樣的影帝都敢隨便虐待。
“過兩天,把證據都發到網上去。”嬴子衿沉吟了一下,“今天就不用動了。”
教務主任剛才還給她打電話來,說好多學生和家長都來找他咨詢了。
今天全網歡慶,她不能掃了他們的興,讓天行娛樂霸占熱搜。
嬴子衿眼睫微垂,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子,淡淡:“不過,其他的計劃可以開始進行了,以最低的價錢,收購天行娛樂。”
原本這個計劃早就開始了,但因為爆炸事件擱置到現在。
女秘書很上道:“老板,我懂,錢要花在刀刃上,哪兒能浪費錢去做這種事情。”
想要收購天行娛樂,花的錢肯定要在千億以上。
但要是天行娛樂的名譽下跌,股票也會跟著降。
這樣一來,就能夠省很多錢。
當初駱文斌打得也是這個想法,但現在被反噬了。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了敲。
嬴子衿抬頭:“進。”
進來的是路理事長,他神情嚴肅:“老板,駱文斌說,時代傳媒的亞太區總裁要求見你一面。”
時代傳媒,全球數一數二的娛樂公司,麾下都是在國際影視界馳騁的藝人。
并且,在各個國家地區都有著附屬娛樂公司。
時代傳媒一直想把手伸進華國娛樂圈,只不過初光傳媒的綜合實力太強,一直沒有辦法動搖根基。
時代傳媒會和天行娛樂合作,可并不僅僅是要幫天行娛樂,也有著自己的野心。
嬴子衿淡淡:“不見。”
“就是,不見。”女秘書也開口,“咱們老板是誰想要求見就能見的嗎?”
這里是華國。
時代傳媒還真把自己當大爺了?
路理事長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回復。”
“我也先走了。”嬴子衿起身,“后面的事情,你們都能解決了。”
“好的老板。”女秘書送她出去,“老板,和男朋友生活愉快。”
嬴子衿腳步一停,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涼涼。
女秘書:“???”
她有說錯什么話嗎?
樓下。
傅昀深的車子已經停在門口了。
嬴子衿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大佬,來了啊。”聶朝坐在后座打瞌睡,這一下醒了過來,“大佬,你可真厲害,750分,我家老爺子夸你聰明呢。”
傅昀深看著路前方,撩了撩眼皮:“嘴巴沒用了?”
聶朝立刻閉嘴了。
他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做一個在情侶中間發出不和諧光芒的燈泡。
嚶,單身狗沒有人權。
傅昀深啟動車子,前往聶家。
嬴子衿靠在椅子上,接了個視頻電話,是溫風眠的:“爸?”
“剛才有記者采訪我,我接受了。”溫風眠聲音帶著笑,“記者還問我怎么培養你和愈愈的,我說你們都是好孩子,不用培養。”
嬴子衿神情一頓。
她知道溫風眠不喜歡在大眾面前現身的原因,除了本身低調,也是不想讓帝都的人發現他。
“夭夭,你說得對,有些事情需要解開,我也不能一直逃避。”溫風眠沉默了一瞬,又笑了笑,“等事情全部忙完,爸爸和你一起去帝都。”
嬴子衿眼神微凝:“爸爸。”
“還是那句話。”溫風眠說,“不管發生什么事,爸爸都永遠為你驕傲,你是爸爸的女兒,永遠都是。”
嬴子衿一時沉默下來,沒有回答。
但她的心,在微微震動著。
溫風眠的智商奇高,否則,也不可能有溫聽瀾這樣的天才兒子了。
她身上發生的變化,溫風眠也不可能沒發現。
不過有一點沒錯。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她,只不過最開始的十幾年,她沒有完全醒過來,大半的意識還在沉睡之中,也沒有記憶。
“昀深是個好孩子,有他照顧你,我也放心。”溫風眠咳嗽了一聲,“好了,你去幫吧,爸爸在家等你回來。”
視頻通話就這么結束了。
嬴子衿還看著手機屏幕,沒回神。
傅昀深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頭微微側過來,似是很不經意地開口,嗓音輕緩:“我聽見伯父夸我了。”
嬴子衿收攏了思緒,瞥了他一眼:“你聽錯了。”
“嗯?”傅昀深眉梢挑起,“我耳力很好,你帶著耳機我也能聽見。”
嬴子衿打了個哈欠:“偷聽我打電話,你沒有女朋友了。”
這個威脅,可真是大。
等紅燈的功夫,傅昀深轉過頭來,捏著女孩的臉低笑了聲:“女朋友,什么時候多給我點福利?”
嬴子衿的語調依舊平穩:“看你表現。”
他這個崗上的有點不徹底。
“夭夭,給你買了個豬玩偶。”傅昀深一只手拿起一個玩偶豬,“是不是和我們的豬寶寶很像?”
嬴子衿看著被塞在自己懷里的一頭粉色的豬:“……”
嘟嘟從口袋里探出了頭。
傅昀深看了它一眼:“是吧?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覺得自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嘟嘟:“……”
另一邊。
元家。
元父今天下午休假,回家的路上他買了一份報紙。
元嘉成那一輩沒有人參加高考,不過元父向來習慣每年都看一看高考狀元。
往年,帝都日報一般只報道帝都的高考狀元、榜眼和探花。
但今年專門給嬴子衿開辟了一個版面。
因為她值得。
沒有第二個人,能在ISC國際決賽上,比她做得要更好了。
元父并沒有去觀看ISC國際決賽,只是知道O洲那邊發生了爆炸。
O洲向來不太平,這種事情雖然不常有,但每年都能聽見類似的。
元父也就沒有再多關注了。
他拿起報紙,仔細地看著。
五點的時候,孟茹也回來了。
她今天出去和帝都的幾位貴婦逛街去了,又都聽到聶家明天會在東街開一個升學宴會。
今年聶家確實有小輩高考。
剛好,趁著這個好機會,去和聶家搭一搭關系。
孟茹幾番詢問,都沒有問到嬴玥萱到底在O洲發生了什么,于是也就沒有把婚退了。
“你看,今年這滬城的高考狀元,還和嬴玥萱一個姓。”元父指著報紙,“是不是嬴家那邊旁系的成員?滿分啊,太厲害了。”
元父并沒有見過嬴子衿。
他知道嬴家有個被趕出去的養女,孟茹也多次提起,但他不知道就是嬴子衿。
而嬴這個姓,太過罕見了。
嬴是個很古老的姓,被稱為“上古八大姓”之一,還是春秋戰國時期,秦國和趙國的國姓。
秦朝滅亡,嬴族式微。
為了趨吉避禍,大部分族人都改了姓,譬如趙,又譬沈。
孟茹有些好奇:“一個姓?叫什么?”
她唯一遇到過和嬴玥萱一個姓的同齡人,也就只有嬴子衿了。
孟茹脫下罩在旗袍上的披肩,掛在衣架上,然后走了過來,看到了報紙。
第一眼,就瞧見了標題里“嬴子衿”這三個很大的字。
------題外話------
最近胳膊的傷又復發了,寫的有點慢。
六點見,可能會晚個十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