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重樓去滬城的那次,見過一次溫風眠。
當時溫風眠就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溫風眠的言談舉止,完全不像一個扶貧村里生長的人。
后來消息傳來,溫風眠是紀家曾經的少年天才,經手過不少實驗。
可司法堂供奉?
饒是凌重樓,思緒也有些轉不過來。
“凌先生。”溫風眠頷首,“好久不見。”
凌重樓緩了半晌,“溫先生是……司法堂的供奉?”
溫風眠微微地笑了笑:“僥幸通過了考核。”
凌重樓一愣,想起凌冬青暗害他的事情。
溫風眠是監察部的供奉,監察部怎么還派人來林家捉拿他?
凌重樓恍然大悟。
難怪。
司法堂公正,就算他和溫風眠認識,在證據面前,也不可能有失偏頗。
嬴子衿是溫風眠的女兒,連她都選擇親自來司法堂一趟。
嬴子衿走上前:“爸。”
“夭夭,你可都快成了這里的常客了。”溫風眠半是好笑半是無奈,“這次因為什么?”
“哦,殺人了。”
兩人的語氣熟稔,沒有半點生疏。
尤其是還有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爸”。
走廊里一片寂靜。
謝念的表情瞬間凝固了,嘴角邊的笑意也一點一點斂起。
她一直以為,嬴子衿只是個古醫,后臺也就就是古醫界。
怎么現在還冒出來了一個司法堂供奉?
而且還是嬴子衿的父親?
開什么玩笑!
連她都沒有。
謝念又一想起她先前說的話,臉上生疼生疼的。
一時間羞憤欲絕,恨不得轉身就走。
“好啊,難怪你不畏懼來司法堂,原來是有人!”樊家主震驚過后,反應了過來,譏笑,“司法堂不會要違背自己的原則,以權謀私吧?”
他聲音很大,引來了其他三位部長。
審判部長也到了,見到又是凌重樓,愣了一下:“你怎么又來了?”
凌重樓:“殺人了。”
審判部長面無表情,并不想再理凌重樓,朝著溫風眠打了個招呼:“睡覺兄弟。”
嬴子衿按著頭。
她實在是無法直視她爸這個代號。
“司法堂自然要公正。”溫風眠淡淡,“先請人驗尸,再收集證據。”
“不錯。”審判部長點頭,“所有人都看見是嬴小姐殺了樊小姐?”
“看見了!”
“胡說八道,子衿連她的衣服角都沒有碰到!”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前者是樊家主,后者是凌重樓。
審判部長皺眉:“來人。”
司法堂有專門驗尸的。
一位古醫提著藥箱匆匆走過來。
樊家主不愿意讓古醫過去,色厲內荏:“人都死了,這個證據還不夠?”
“要查清楚是怎么死的。”審判部長目光冷冷,“請不要阻礙司法堂辦案。”
樊家主握了握拳頭,只能退開,祈禱著不要檢測出來什么。
五分鐘之后,古醫檢測完畢了。
審判部長問:“怎么樣?”
“這三根金針,刺入的時間,是昨天晚上。”古醫站起來,恭恭敬敬,“但并不深,是前不久才徹底扎入了血管里。”
“但并不是外部受力,而是內部,也就是說,是這位小姐主動用內勁吸引了這三根金針,使其沒入體內。”
“而她的死亡時間,也不是金針刺入的時候,是刺入的十分鐘后。”古醫搖頭嘆息,“可惜了,要是嬴小姐將這三根金針扒出來,這位小姐還能夠活下來,現在……”
他搖了搖頭:“就算是伏汐老祖宗也救不了嘍。”
一聽到這句話,樊家主臉色大變,脫口:“你放屁,你胡說!她只是假死!什么救不了了?”
“假死?”審判部長臉色沉下,“所以,你們樊家承認是故意陷害他人了?”
樊家主這才意識到他不小心說了真話。
他臉色鐵青。
溫風眠淡淡:“故意誣陷,是什么罪?”
“根據誣陷的程度來判。”審判部長冷冷,“如果你們誣陷成功,被誣陷者就要處以死刑,情節嚴重,必須收監!”
樊家主這個時候卻沒有時間聽審判部長的話,因為他發現樊芷希真的是一點氣都沒有了。
連身體都涼了下來。
哪怕他把樊芷希體內的三根金針用內勁逼了出來,樊芷希也毫無動靜。
“芷希!”樊家主失聲,“芷希!”
他簡直是不能相信,樊芷希真的死了。
“謝小姐,芷希為什么會死?”樊家主哆嗦了一下,厲聲,“你不是說只是假死嗎?不會有事的?!”
謝念本就因為嬴子衿的事情很躁,現在更煩:“我怎么知道?而且她死沒死管我什么事?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樊家主,嗤笑:“我警告你,別煩我,再煩你們樊家就等著步柳家的后塵!”
這話一出,司法堂所有人神色巨變。
樊家主瞪著眼睛,通紅通紅的:“謝念!”
柳家什么下場,古武界都知道。
起因不過是因為柳家惹惱了謝念,兩人爭斗間謝念被傷了。
但以謝念的作風,到底是誰的錯不言而喻。
“行了。”謝念漫不經心地撩了撩頭發,“你們樊家自己找死,別搭上我,這金針是她自己。”
且先不說有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司法堂敢收押她嗎?
風修不出,謝煥然無人能敵。
就算是林家,謝煥然也能滅了,只不過要多費些力氣,很有可能重傷導致修為倒退。
謝煥然不愿意冒險。
“謝念!”樊家主怒吼,“謝念,你會有報應的,你的下場會比芷希一千倍一萬倍!”
“行,我等著,我也想看看我有什么報應,看看是我先有報應,還是你們先死。”謝念諷刺地勾了勾唇,光明正大地離開了。
凌重樓聽得額上青筋暴跳:“這謝念!”
可的確沒有辦法。
誰能打得過謝煥然?
謝煥然一個人,就能群挑其他家族所有的老祖宗。
古武者的修為到了謝煥然這里斷層了。
凌重樓捏緊拳頭:“要是風修還在就好了。”
嬴子衿眼神凝了凝:“他會在的。”
凌重樓一怔:“子衿?”
嬴子衿神情難得認真:“我會找到他。”
凌重樓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聽天由命吧。”
“爸。”嬴子衿低聲,“我去一趟武道聯盟。”
溫風眠點頭:“保護好自己,司法堂這邊你不用管。”
樊家主、樊家大長老以及樊家的那位祖宗,全部都被司法堂收押了。
長老團親自審訊。
除此之外,還列下了一條條罪狀。
樊家大長老罪孽最重,要除以死刑。
樊家大長老瞳孔縮了縮,嗤笑:“司法堂,你們真的管事嗎?柳家的上千條亡魂,可都在地底下看著你呢!”
“我說你們垃圾廢物,說你們畏懼謝家,做不到公平公正,你們能反駁?”
“謝家老祖宗出來,你們敢放一個屁嗎?你們也就只敢抓我,廢物!”
這番話一出,長老們的眼神幡然巨變。
二長老捏緊了拳頭,眼睛都紅了。
古武者在二十世紀齊齊撤回古武界,除了熱兵器的普及和高科技的飛速發展,也是因為那個年代去世的祖宗輩太多了。
有卦算者推演,算到古武界必有大劫。
所以經過商討之后,讓所有在外居住的古武者,全部回到古武界來。
而這些老祖宗都去了之后,謝煥然沒有再韜光養晦,展露了原本的修為,一鳴驚人。
謝家一躍成為三大世家之首,沒人能震懾。
十年前的柳家,那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屠殺。
血流成河。
沒人能忘記。
和謝煥然同輩以及更高輩的老祖宗都離開之后,無論是司法堂還是其他勢力,綜合武力都是大減。
而司法堂在一次次的戰爭中,為保護古武界的居民,損傷慘重。
這種損失是不可能逆轉的。
因為和壹字隊、IBI的性質一樣,在維護秩序安全的時候,死是很常見的。
不是誰都能夠無懼生死。
古武者也大多自私,只要自己沒事就好,不會去管別人。
所以加入司法堂的人也越來越少。
樊家大長老見到司法堂長老團齊齊沉默,心中更是得意。
他眼里滿是嘲弄:“說話啊,怎么不說了?你們也就敢抓我,你們有本事去抓謝煥然,他滅了整個柳家,都一點事沒有啊。”
“可別說你們沒武力值,連武力值都沒有,你們憑什么維護古武界秩序,配嗎?還不趕快讓位,滾下去?”
他這話剛一說完,頭上猛地挨了一擊。
“嘭!”
樊家大長老發出了一聲慘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禁錮住了。
他試著反抗,卻發現他的內勁一點都施展不出來。
下一秒,“咔嚓”兩聲,樊家大長老的兩條胳膊被全部斷掉了。
傅昀深靠在門口。
他還穿著黑色風衣,聲音帶笑,桃花眼卻冰涼冰涼:“你真吵。”
背后,云山拿著槍,抵住樊家大長老的后腦勺,冷笑:“謝家的走狗,也配質問司法堂?你什么東西?”
樊家大長老被壓在桌子上,又被傅昀深封了修為,身子根本動不了。
他目眥欲裂,臉漲得通紅通紅。
傅昀深坐在上位,活動了一下手腕,眼睫垂下,氣勢內斂:“來人。”
云霧很快送上了一個沉重的木箱。
傅昀深抬眼,淡淡:“給他看。”
云山逼迫樊家大長老抬起頭來,讓他箱子里的那些文件:“老東西,看清楚了!在你以前高枕無憂的時候,別人在干什么!”
“你以前就在東方住著吧?古牧護法還救了小時候的你,沒有司法堂穩定古武界,你這個老東西你能活到現在?還能成為大長老?”
“你說司法堂沒有武力值,那他們這這些人去哪兒了,你不知道?!”
樊家大長老目光下移,眼睛更紅。
1690年,古武界西方大地震,震級9.8級,震感極強。
為就被困的居民,長老團出動,死一重傷二。
重傷的兩位長老修為倒退數年,無力再戰,已安排退休。
1823年,有一罪犯出關,古武修為高達兩百五十年,沿行一路濫殺無辜,現任大長老親手將其捉拿歸案,三天后,大長老重傷不治身亡,全體哀悼。
1964年,古武界東方爆發了一場大戰,中小型家族不堪其擾,司法堂派二十只只護衛隊千里馳援,累計拯救八萬七千四百三十四人。
護衛隊,全軍覆沒。
八大護法,死六重傷二。
箱子的底部,是還帶著血的請戰書。
吾聞東方有戰事,民不聊生,主動請戰。
但一日加入司法堂,一生忠于司法堂!
此一去若不復返,請大長老安頓好我的家人,將他們送到世俗界,安享晚年。
司法堂護法,古牧請戰誓師!
我為司法堂護法,當力保古武界平民,守護古武界安危,此生無愿,唯愿戰亂得以平息,古武界得以安定,黎民百姓無恙。
司法堂護法,許云峰請戰誓師!
一條條染血的文字,全部都是捐軀犧牲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