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旋即,他的另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
掌心的溫度依然溫熱。
隔著衣服,她也被燙到了。
“唰——”
同一時刻,男人睜開了雙眸。
西奈看見了他熟悉的墨綠色。
深沉,神秘,永遠捉摸不透。
即便和諾頓在一起生活了將近半年,她也對他的過去沒有半點了解。
兩人的姿勢眼下很是曖昧,距離只剩下一公分不到。
但在她還是六歲小孩子的時候,她和他之間比這更親密。
他會很自然地把她提起來,讓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也會在她提出抗議的時候,索性直接把她抱在懷里。
一顆解藥下去,她覺得他又恢復了曾經的冷漠。
并非是高高在上,而是遙遠到觸手難及。
他身上有著一層沉重的紗,即便是熟悉他的嬴子衿和西澤也無法將這塊紗布卸下來。
諾頓懶懶抬頭,聲音輕緩:“小孩,你怎么走路不穩,還投懷送抱?”
難的熟悉腔調,讓西奈緊繃著的身子稍稍松下。
她瞥了一眼他落滿了雪的大腿,伸出手幫他把雪一點點地拂去:“我這還沒坐下。”
她似乎聽見他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透著幾分懶散。
“也是,不過坐過挺多次了。”諾頓的手隨即松開,“不在乎這一次。”
西奈沒來得及反應,卡在她腰處的力量一去,這一下她是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的耳尖冒出了一點紅暈,將要起來,卻被他的臂膀圈住。
沒有近路也沒有退路。
雪冰涼,他的身體卻炙熱。
諾頓淡淡:“怎么這么不小心,手指都凍紅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罐護手霜,就那么拉過她的手,很耐心地給她涂。
在之前,他也這么多次給她涂護手霜。
但小孩的身體總歸沒有那么敏感。
這一次,他的指尖仿佛都帶了電流。
西奈的身子又繃緊了,耳邊處紅暈擴大。
諾頓涂完,又將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藥箱拿出來:“藥拿好,里面有永久性防曬霜。”
他不在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人給她戴帽子。
小姑娘的皮膚向來嬌軟,是不能凍傷或者曬黑了。
西奈及時起身,她一一接過:“謝謝戰車大人。”
聽到這句話,諾頓抬頭,定定地看著她。
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要溺死在他的注視下。
但就在這時,他松開了手。
灼熱的溫度瞬間抽離。
他像是素問和路淵,又如同其他諸多長輩一樣,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聲音也難得地溫柔下來:“小孩,一路順風。”
西奈握緊行李箱的長桿:“你也是。”
聽到這話,諾頓反而挑起眉:“知道我要去哪兒?”
“嗯,剛才阿嬴給我說了。”西奈頓了頓,“你要去煉金界。”
在尋找嬴子衿的那十年,她對O洲的了解很多。
不過煉金界她的確是第一次聽說。
如果不是煉金術師,沒人找得到這個地方在哪兒。
“嗯。”諾頓微微側過身,“也在O洲,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看看你,給你帶些衣服。”
他又摸了摸她的頭:“走吧,別誤了飛機。”
這個陪了他很久的小孩,終究還是有自己的生活。
他所處的世界是殺戮而血腥的,不該讓喜歡科學的她被卷進來。
嬴子衿也有了相守一生的人。
西澤心眼大,一向不會有什么煩惱。
這世間風雨漂泊,獨他一人乘舟。
一個人,似乎也挺好。
西奈拉起行李箱,轉過身。
這時,諾頓又在她背后出聲,懶洋洋的:“小孩,建議你睡覺的時候,把被子釘在床上,這樣一來,你就不會把被子踢下去了。”
西奈:“……”
她就知道。
她這輩子所有的洋相,都在他面前出盡了。
西奈走了幾步,一直走到庭院門口。
遠遠的,她回過頭。
男人還在那里坐著,一如既往的孤傲冷寂。
西奈想。
或許之后,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原本他們之間就不應該有任何交集。
現在她恢復了身體,也是時候道別了。
庭院二樓的窗戶邊。
嬴子衿靠在墻上,看著漸漸遠離的兩人,稍稍擰眉。
煉金界。
她微微瞇了瞇眼。
也是。
這一次,還沒有見見那里的老朋友。
從華國去往G國的航班不多,但很順利。
下午三點的時候,西奈就抵達了G國國際機場。
她沒讓人接機,按照諾曼院長給她的坐標,打車去宇宙航母實驗基地。
但因為太過偏遠,出租車停在了離基地的兩公里外。
周圍也沒有其他交通工具,西奈選擇步行前往。
她邊看著周圍,一邊說:“那什么,我——”
話語突然一頓。
她抬起頭,這才恍然發現她是成年人的身體。
旁邊也沒有其他人。
這半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卻足夠刻骨銘心。
西奈原先身體素質較差,但這幾個月在諾頓的調理下,走這么點路也算不了什么。
她抵達宇宙航母研究基地后,給諾曼院長打了個電話。
“我說徒兒啊,你怎么這么快就來了?”諾曼院長抓狂,“為師下午休假,現在在市區陪你師母逛街呢。”
“您逛。”西奈淡定,“我這不是怕您等不及,給您專門帶小裙子來了么?”
諾曼院長:“……”
他忘記了,十年前在研究所的時候,西奈還有一個稱號叫做“毒舌女王”。
“徒兒,我錯了,我已經給你配備好助手了。”諾曼院長說,“你等著啊,我這就讓她去找你。”
半分鐘后,聲音又傳來:“她叫夏洛蒂,已經去接你了,你看到了嗎?”
西奈抬頭,看見一個人影出了大門。
“西奈老師,你好你好,我是你的助手,夏洛蒂·布萊恩。”一個臉上有著小雀斑的少女小跑過來,很是興奮,“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你好。”西奈也伸出手,“西奈·萊恩格爾。”
“西奈老師,這邊走,您的辦公室在地下三樓。”夏洛蒂小臉紅撲撲,“我是諾頓大學機械系畢業生,今年二十二歲,也才加入這個項目,很高興能夠成為你的助手。”
她雖然不知道西奈是什么來頭,但這是諾曼院長親自交代的,她自然要重視。
基地的研究員們也都知道,赫爾文已經把核心內容都移交給了諾曼院長。
基地很大,地上地下加起來一共有六十層。
西奈跟著夏洛蒂來到地下三樓。
“這是給您準備的研究服。”夏洛蒂取出一個箱子,“您的生活用品也配置好了,住宿就在隔壁。”
西奈頷首,接過了熟悉的白色研究服。
穿好后,她看著身上的白大褂,一時出了神。
在接觸諾頓之前,她的確沒有穿過裙子。
永遠都是一身白。
西奈按了按頭。
怎么她看見什么都能想起他。
真是魔障了。
“這是一個長期的實驗項目,所以每周都有兩天的休息時間。”夏洛蒂又遞過去一瓶水,笑,“西奈老師,我們這個項目一旦工作起來強度會特別大,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您一定要提前說。”
“好。”西奈微微頷首,“資料都發給我吧。”
她準備今天就開始工作。
工作起來,她就能夠忘掉其他事情了。
直到有嬉笑聲響起,有人用英語吆喝了一句。
“夏洛蒂,一起出去吧,你在那里干什么?今天放假,好好出去玩玩”
“我就不去了。”夏洛蒂擺了擺手,“我在這里陪人呢。”
一行人這才注意到辦公桌后的西奈。
她正認真地看著電腦。
白金色的長發順著臉頰垂落,像是散落了一地的星辰。
冰藍色的眼睛宛若大海蕩漾,唇是淡淡的柔粉色,像是果凍。
肌膚幾近透明,吹彈可破。
只是一個側臉,就已經讓人驚艷萬分。
基地里的西方面孔不少,但能美到這個地步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畢竟當研究員的,怎么都有些禿。
一個青年沒耐住,上前:“夏洛蒂,不介紹一下?”
夏洛蒂還是擺手:“去去去,玩你們的去吧,等周一不就介紹了?”
青年也感受到了西奈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氣,自討了沒趣,只好離開。
西奈正在接收文件,也沒抬頭:“你不出去嗎?我一個人可以的。”
“不去了,反正也沒什么意思,這附近是郊區,五公里外才有商場。”夏洛蒂說,“這個項目其實年輕人居多,他們又愛玩,所以周末休息的時候就會約著去酒吧坐坐。”
西奈點點頭,接著工作。
幾天后。
帝都。
第五風和第五雪兄弟倆陪著第五川回來,得知了羅家上門的事情。
第五川神色憂愁,沉沉嘆氣:“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風水卦算界不少人都等著看他死后,第五家倒下的那一天。
羅家最近風頭正盛,見到第五月昏迷不醒,自然會選擇過河拆橋。
“婚肯定是要退的。”第五川冷笑,“但也是我第五家退,還輪不到他羅家上門。”
說完,他轉頭:“小風,小雪,跟我去書房準備一下。”
第五雪緊忙跟上。
半分鐘后,第五川慢悠悠地邁開了步子。
與此同時,房間里。
躺在床上的少女緩緩地睜開了眼。
略微刺眼的陽光讓她捂住了眼睛。
幾分鐘后,才徹底緩過來勁兒。
第五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捂著自己的腦袋,嘶了一聲:“頭好痛。”
她不會是前一天晚上出去喝醉了,然后被她爺爺給暴打了一頓吧?
“醒了。”一道聲音響起,帶著西方腔調,別有韻味,“醒了就別裝睡了,起來,喝藥。”
第五月一睜眼,就看見了一片金色。
她立刻抓住,美滋滋的:“哇哦,金子,哥,我知道你最好了,給我準備了這么多金子。”
她很高興地直接抱了上去:“誒,為什么這么軟,哥,你是不是被騙了。”
少女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西澤倒吸了一口氣,身子也隨之緊繃。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三等殘廢,松手!”
這是他的頭發!
天生的!
“嗯?”第五月如夢初醒,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洗澡的三秒,“你是誰啊?”
沉寂,還是沉寂。
西澤的額角抽動了一下:“三等殘廢,你不要以為你裝不認識我,就可以不還錢了。”
第五月撓了撓頭:“我真不認識你,還有,我為什么要給你還錢。”
“月月。”這時,第五花推門進來,驚喜,“月月,你醒了?!”
“三姐!”第五月立刻抱住她,“這個人是誰啊,怎么會在我的房間里,他是不是想要采花!”
西澤聞言,輕輕地掃了一眼第五月的胸口:“就你?”
他在翡冷翠的時候,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會看上一個豆芽菜?
“這是洛朗先生啊。”第五花一下子就警惕了,“月月,你不認識?”
“三姐,我發誓我真的不認識。”第五月鼓起臉頰,“我根本就不認識一個外國人。”
第五花皺眉,拿出手機,調出了嬴子衿的照片:“那這位嬴小姐呢?”
“我的親親師傅我當然認識了。”第五月眼睛一亮,“我師傅對我可好了,還會給我送金子,我忘了我都不會忘了我師傅。”
“行。”西澤緩緩點頭,氣笑了,“你就是不認識我,是吧?我也給你送了金子,都忘了?”
什么世道?
他看她就是故意裝的。
“你給我送金子了?”第五月疑惑半晌,舉手,“這位小哥哥,我以我的小金庫發誓,我真噠真噠不認識你。”
西澤沉默下來。
都以小金庫發誓了,這誓言挺毒。
看來這次卦算之后的后遺癥,就是第五月是把進入世界之城后的事情給忘了。
不過也好。
忘了之后,她還是那個上捅馬蜂窩下抓青蛙的快活小姑娘。
不知道那場賢者大戰,也不會再想著犧牲。
“我去找個醫生。”第五花不放心,“看看大腦有沒有什么陰影,麻煩洛朗先生看著她。”
說完,她匆匆離開。
屋子里只剩下第五月和西澤兩個人。
第五月瞅著他,猶豫了一下:“這位小哥哥,你到底是誰吖?”
西澤坐正了身子,長腿交疊,微微一笑:“我是你債主。”
騙了他的錢,他的命現在還在她的手上。
這債,欠大了。
十分鐘后,第五月看著長長的一串賬單,只想哭。
她真的騙了這么多錢?
不對啊,她騙錢都是看對象的,一向沒有被人追到過家里來。
“三姐!”第五月不想相信,死死地扒住回來的第五花,“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第五花遲疑了。
她看了看一臉正氣的西澤。
年輕人端起茶杯,輕輕地吹了一口茶,頗有華國古代公子哥的架勢。
又想起自家小妹確實是喜歡騙人。
于是第五花最終點了點頭,又寬慰她:“沒事,洛朗先生不會計較這些的。”
西澤要是執著于那幾塊金子,就不會還專門親自出去給第五月買藥煎藥了
“不行!”第五月抹了把眼淚,“師傅說因果這東西最重要的,要不然以后牽扯得越來越深,就沒得救了。”
她含淚簽下了在賬單上自己的名字。
這筆賬她得還到什么時候。
西澤不緊不慢地將賬單折好,放入口袋里。
這小姑娘,還真是好逗,騙一騙就信了。
簽完賬單,第五月立刻翻箱倒柜,開始收拾自己的小包裹,扛著就要出去。
西澤轉過頭:“三等殘廢,你干什么呢?”
“我去看看風水聯盟那邊有沒有新的任務,掙點錢。”第五月回頭,兇巴巴,“你,和我保持三米的距離!”
西澤挑眉。
等小姑娘一溜煙地跑出去之后,他才不緊不慢地起身,跟在了后面。
第五花突然醒悟了過來,急了:“月月,你還沒看醫生呢!”
不過看第五月那上躥下跳的樣子,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風水聯盟。
第五月站在電子公告板前,開始找合適的任務。
她看見了一處新開的墓穴需要一位風水師陪同,正要點擊接取。
“第五月!”
忽然有驚聲落下,夾在了幾分不可置信。
第五月轉頭,看見了幾個青年,納悶:“有事?”
“第五月,奉勸你還是死了你那條心。”左邊的青年先是愕然,旋即冷笑,“就算你一醒來就追到風水聯盟來找我表哥,你也別想嫁給她。”
真讓第五月跑到羅老爺子那里去告狀,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