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急雪驟。
元秋和青風沿原路從旬陽侯府到了九公主府,然后離開回家去。
“他們后面又說了什么?”元秋問。
青風輕哼,“那老東西說,他打算把大公子找回來,以后有大公子在,有容國公府做靠山,旬陽侯府定能更上一層。”
元秋眸光微寒,“他倒是突然變得識時務起來了,為了親兒孫,可真是煞費苦心,不要一點臉皮。”
“大公子可千萬別再對顧家有什么念想了,那一家子都是無恥齷齪的東西!真要算起來,一切事情都是顧航一手造成的!他假死氣死親娘,明知柳曼姝懷著身孕偏要娶回來,這么多年后差點氣死親爹,那才是個天字第一號賤人!”青風素來憨厚,不善言辭,這次真是被顧家父子的無恥程度給震驚到了忍不住爆粗口的地步。
“既然當年的真相明了,顧家根本是自作自受,休想再來惡心大哥。”元秋冷聲說。
顧淮要恨要怨,要找罪魁禍首,那不是別人,是他自己親兒子。假孫子就是顧航專門給顧淮招來“安慰”他的,怪不得別人。
回到容國公府,容嵐已經把在雪中比試半天的孩子們叫回來,讓他們去沐浴換衣,又盯著他們喝過姜湯了。
元秋進門之前,蘇默再次蒙上了眼睛。
“秋兒,你怎么出門也不叫我陪著?萬一被人欺負怎么辦?”蘇默問。
青風來了一句,“主子放心,有我呢!”
容元朗憋著笑說,“姐夫吃的哪門子飛醋?姐姐還不能自己出去玩了嗎?青風你小心姐夫夜里偷偷跑去把你揍一頓。”
蘇默神色淡淡,“娘,我午膳想吃酸湯面。”
容嵐哭笑不得,“讓秋兒給你做去。”
元秋坐到蘇默身旁,默默地伸手擰了他一下。
蘇默卻笑了,“秋兒,你給我做酸湯面嗎?”
元秋輕哼,“小云弟弟一早派人送了鮮魚來,我給你做酸湯魚行不行?”
“秋兒真好。”蘇默一副“我媳婦兒就是最寵我”的樣子。
“別貧了,有正事。我剛剛去旬陽侯府,顧航回來了。”元秋說。
扶著君靈月才進門的容元楓腳步一頓,眉頭擰了起來。
元秋等著君靈月坐下,容元楓接過容嵐遞過去的姜湯喝完,看著全家人都在,才再次開口,“之前說顧航可能還活著,其實只是猜測,但他這次真回來了,還帶著當年喜歡的那個青樓女子蘭香,和他們的兒子。”
容元誠面色微寒,“所以,當年真是顧航為了個女人,假死私奔?”
元秋點頭,“不止,顧航在娶柳曼姝的時候,便知道她肚子里懷著別人的孩子。”
容元朗脫口而出,“他腦子有病吧?”
元秋便把在旬陽侯府所見的一家團聚情景,以及偷聽到的顧淮和顧航父子,和蘭香顧承宇母子的談話跟大家講了一遍。
聽到中間,連容嵐都忍不住想罵人,但聽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因為從頭到尾的事情都讓他們覺得惡心。
顧淮曾經那樣理直氣壯地辱罵容元楓,將他趕出顧家,到如今依舊罵容元楓是野種,可事實上,顧淮那個好兒子顧航,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才是真正的賤種!
什么追求真愛?都是狗屁!他的無恥行徑,害了多少人?而顧家這些年所有的悲劇,都是顧航自找的!柳曼姝當年頂多只是貪圖富貴,僥幸心理,她的確是不要臉,但若不是顧航那么強硬地要娶她,哪里有后來的事?
當時容嵐雖然跟沐振軒在君兆麟的安排下成了親,但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根本沒有在一起。若是柳曼姝按照她原本的計劃回老家把孩子生下來,再回京逼沐振軒讓她進門,最后的結果,要么是柳曼姝被心狠手辣的沐振軒暗中解決掉,要么是容嵐知道真相,絕不可能跟沐振軒在一起。
毫不夸張地說,顧家,沐家,柳曼姝,如今在座的容家兄妹,很多人的命運,都是被顧航改變的。
到頭來,他一句反抗父母專制,追求真愛,一句后悔了,顧淮便原諒了他,父子重逢,一家團聚,自此便想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繼續將先祖血戰沙場得來的爵位傳下去,世世代代榮華富貴?
憑什么?
顧家父子以為君兆麟是傻子?以為容國公府的人全都心善好欺負?仗著容元楓善良便想繼續壓榨他利用他?
憑什么?
他們的自私自利到了無恥下作的地步,真就人至賤則無敵嗎?
“大哥,你怎么看?”元秋直截了當地問容元楓。
容元楓面色鐵青,“接下來顧家的任何人任何事,都跟我毫無干系。”
“他們編造那樣拙劣的謊言,想要蒙騙父皇,太自以為是了。”君靈月神色淡淡,“父皇的寬容,只可能對真正能給東明國做出貢獻的臣子。顧家蒙祖蔭才有今日的地位,父皇對他們已經多有容忍,那些欺君的廢物得寸進尺,不會有好下場的。”
容元朗冷哼,“倒也不需要咱們出手,顧淮自己的好兒媳和好孫子都想讓他不得好死,且看他能享受多久的天倫之樂,很快就要樂極生悲了。我最喜歡看這種狗咬狗一嘴毛的戲。”
容嵐微嘆,“紙包不住火,真相早晚會大白于天下,害人也終會報應自身。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問心無愧即可。”
至于顧家,就讓他們自己好好表演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不見棺材不落淚吧!
午膳后,容元朗放下筷子,便興致勃勃地問,“我打算到旬陽侯府去瞧熱鬧,有人一起去嗎?”
容元順立刻舉起小手,“我!我也去!”
容嵐把容元順的小手拉下來,“阿順不能去。”
“為什么呢?”容元順不解。
“你還小,看了臟東西容易做噩夢。”容嵐微笑。
“哈哈哈哈!”容元朗哈哈大笑,連連點頭,“娘說得太有道理了!阿順你就在家堆雪人吧!”
容元順扁嘴,“那好吧,天仙哥哥你要陪我堆雪人嗎?”
蘇默輕笑,“我可以拒絕嗎?”
“娘!”容元順看向容嵐。
容嵐開口,“不可以。”
“天仙哥哥你聽到啦!”容元順又開心起來。
“那好吧。”蘇默點頭,“秋兒,你喜歡什么樣的雪人?”
“隨便。”元秋說。
“我明白了。”蘇默點頭。
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你明白什么了?”
蘇默輕笑,“秋兒說,讓我給她驚喜。”
君紫桓嘖嘖感嘆,妹夫實在太會了,學到了學到了!
容元楓想起君靈月房中昨日碎了個花瓶,他今早問君靈月想要什么樣的,君靈月說隨便,難道也是給她驚喜的意思?那得請教一下容嵐,好好挑一下君靈月會喜歡的才行。
容元誠若有所思地問元秋,“三姐,你真是那樣想的嗎?”
元秋笑著點頭,“是啊,女孩子說隨便的時候,就是要等著看你們的表現,懂了嗎?”
雖然其實她當時沒想那么多,不過有蘇天仙這個典范,元秋要趁機讓兄弟們跟他學學,不然容元楓和君靈月什么時候才能真正做夫妻?容元誠什么時候才能娶上媳婦兒?
尤霧忍不住吐槽,“幼稚。”
“師姐,等你遇到真命天子,也會變幼稚的。我很期待。”元秋對著尤霧眨眨眼。
尤霧搖頭,她不會,她沒有,元秋在胡說。
容元朗才不管怎么追女孩,只惦記著到顧家去看熱鬧,見話題跑偏,又拉了回來,“有人跟我一起去嗎?沒有的話我去找段云鶴了!”
容元楓搖頭,“沒興趣。”
容元誠神色淡淡,“我要請教師父幾個劍招,沒空。”早上跟蘇默比試,容元誠發現了自己劍術的不足,打算再好好練練,才不想到顧家去看那些臟東西。
“其實我想去……”容元若開口。
君紫桓立刻哄著,“不,你不想。外面太冷了,我彈琴給你聽。”
容元若伸手把君紫桓拍到一邊兒去,“不想聽,懷孕真的好無聊啊啊啊啊!”
君靈月輕笑,“我覺得還好啊,我有好多問題想請教秋兒呢。”
“可以問我,我有空。”尤霧突然開口。
君靈月有些意外,本來覺得尤霧不太喜歡跟元秋之外的人接觸,沒想到會主動接她的話,便笑了笑,“好,謝謝師姐。”
元秋也發現了,尤霧貌似挺喜歡君靈月的。不過溫柔如水的美人,誰會不喜歡呢?
容元朗起身跑了出去,“我去找段云鶴了!”
等容元朗跑到柳家,將顧航歸來,以及當年的真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講給柳仲段嶸和段云鶴聽,柳仲氣得吹胡子瞪眼,聽到一半就破口大罵起顧航來。
素來高冷寡言的段嶸也寒著臉說了一句,“怎會有如此下作無恥之人?”
段云鶴更是義憤填膺,一副分分鐘要沖過去教顧淮和顧航做人的模樣。
“顧淮還有臉罵容大哥?容大哥命不好,攤上那些個爛人,但也是命真好,碰上了干娘,是干娘把他教養長大的,才沒長歪!看看顧淮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是個什么不要臉皮無恥下作賤嗖嗖的人渣!顧淮若是得知真相,把顧航打死,我倒敬他是非分明!這就原諒了?什么狗屁血緣?他們顧家血脈里就沒有什么好東西!一丘之貉!”段云鶴氣哼哼地說。
“就是!”容元朗點頭,“我要去顧家看熱鬧,你去不去?”
段云鶴立刻起身,“走走走!”
倆人眨眼功夫就不見了人影。
柳仲深深嘆氣,“真是造孽啊!”
日子平順,榮華富貴的情況下很難看清一個人的本質。因為在擁有身份地位財富的時候,誰都可以成為看起來的好人。
但當情況發生變化,利益受損時,有些人的真面目才會顯露出來。
這就是顧淮。一個骨子里自私自利,滿口仁義道德,事實上所謂的道德只用來評判別人,對自己,對自己的兒子卻有無限寬容的偽君子。
段嶸冷冷地說,“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今冬天寒,初雪尚未融化,這是萬安城的第二場雪。
容元朗和段云鶴暗中潛入旬陽侯府時,顧淮正好帶著顧航出門,進宮求見君兆麟了。
因為有些事,他們得主動跟君兆麟解釋,否則若是讓君兆麟得知顧航回來再召見他們,怕是會先入為主地有一些不好的猜測,或者聽別人說什么。
顧淮見到兒子孫子,一掃之前的渾渾噩噩,絕望崩潰,這輩子都沒有這么清醒理智過,一心只想著怎么能安穩地度過這一關,給他的兒子孫子正名,以后他便能享受天倫之樂,死后到地下見了列祖列宗,也不再是個罪人了。
容元朗和段云鶴很快找到了蘭香和顧承宇暫住的院子。
顧承宇已經換了一身華貴的錦衣,蘭香身上的衣服也煥然一新,都是顧淮讓人到外面去買來的最好的,還說讓他們先將就著,府里的繡娘很快給他們量體裁衣,多做些新衣裳。
顧承宇自小在南詔國一個偏僻小鎮上長大,雖然以往總聽蘭香和顧航說起顧家有多么顯赫富貴,但畢竟沒見過,根本沒有什么概念。
如今回到顧家,他一下子成了這府里最尊貴的少年,管家丫鬟侍衛一個個都低眉順眼地伺候著,終于體會到了書中所說的錦衣玉食是什么感覺。
“娘,這套文房四寶,得上百兩吧?”顧承宇問蘭香。
蘭香看了一眼,“這是古物,一千兩都買不著。”
“就這?一千兩?”顧承宇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顧航之前給人做賬房,月錢也就三兩,還得看東家臉色。
顧承宇這才意識到,貴族和平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顧承宇想到自己從小到大過的苦日子,心中不忿起來,“我生來就該是旬陽侯府的世子,卻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都怪那個老東西!當年若不是他棒打鴛鴦,讓爹跟娘好好在一起,我就會在京城長大,身份尊貴,要什么有什么!”
蘭香嘆氣,“是啊,若不是那個老不死的從中作梗,我們何至于受了那么多苦?”
房頂上的容元朗和段云鶴不約而同地翻起了大白眼。
這對母子可真逗!
蘭香曾經就是個青樓女子,但凡要點臉的貴族都不會讓這種煙花之地出身的女人進門,敗壞了門風。
即便當年顧淮真松口讓蘭香進了顧家的門,頂多也就是個賤妾,顧航是必定要再娶個名門貴女當正經夫人的。可誰家會把小姐嫁給這樣一個為了青樓妓子神魂顛倒的貨色?怕也娶不到什么正經人家的好姑娘。
若是顧承宇當年出生在旬陽侯府,除非他的嫡母生不出兒子,否則決計輪不到他一個青樓女子生的兒子當世子。在這高門大族里面,他能不能平安長大都是兩說。
顧航作的一手好死,將事情弄成了如今這個局面,顧淮只看血緣,什么香的臭的名聲名譽都不顧了,才會認了蘭香這個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兒媳,才會把青樓女子生的孫子當做寶貝。否則,以當年顧淮棒打鴛鴦的狠辣手段,這種孫子他也不可能稀罕!
這母子倆這么快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真是可笑!
“那個容元楓,霸占了原本應該屬于我的一切,東明雙子星的名頭,將軍,駙馬,原本這些都該是屬于我的!”顧承宇越想越氣恨。
蘭香安慰兒子,“莫急,該有的以后都會有的。容元楓容元誠的出身都不能跟你比,且讓他們一時得意,我兒才是正經的貴族之后,既然認祖歸宗,將來定能光宗耀祖,封妻蔭子,那樣娘這些年的苦楚都是值得的。”
“娘放心,我會的!”顧承宇握著拳頭,眼神堅定。
容元朗和段云鶴沖到了旬陽侯府后花園,各自扶著一棵樹嘔吐起來。
“我的天,太惡心了!他們對自己的身份和本事能不能有點數?”段云鶴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容元朗沒好氣地說,“怪不得娘不讓阿順來,說見了臟東西會做噩夢。那個青樓出身的該不會以為她真能當旬陽侯夫人吧?她的兒子還跟我大哥比?我大哥那是我娘自小教養長大的,東明雙子星是憑本事得到的名頭!”
“我發現我還是太保守了。要比照他們這種自信,我看我這輩子也能混個王爺當當,哈哈!”段云鶴笑著說。
本來還以為算是受害者的蘭香母子或許人不壞,只是恨顧淮,但該恨,恨得好。
但聽了方才他們的對話,容元朗和段云鶴都意識到,什么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蘭香當年能看上顧航,還指望進顧家的門,本身就很不自量力了。顧家二老強烈反對,百般阻止,都不能讓蘭香醒悟,反倒堅持跟顧航在一起,多少是因為真愛?多少是貪圖榮華富貴?顧航當年假死,可是跟蘭香一起商量好的私奔手段。她的很多遭遇,其實也都是自己的選擇。
青樓女子從良的不少,但跟貴族公子玩兒真愛游戲,玩到蘭香這種程度的,足見她對付男人確實有一套,但也確實沒有多少自知之明。
而一個原先只懂得彈琴唱曲兒,所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青樓女子,教出來的兒子,能有多大的見識?
真正的貴族,琴棋書畫從來都只是消遣玩樂,但蘭香顯然不懂這個道理。
而顧承宇自認為容元楓得到的一切都是旬陽侯府世子的身份給他的,也足可見他眼界狹窄,見識淺薄,說得直白點兒,就是愚蠢。帶兵打仗是鬧著玩兒的嗎?將軍之位是能世襲的嗎?
“這熱鬧太反胃,不看了,喝酒去?”段云鶴提議。
容元朗點頭,“你請客?”
段云鶴勾住容元朗的肩膀,“當然了!”
此時,在皇宮里,君兆麟已經見到了顧家父子。
本來君兆麟在儷云宮中聽孟儷彈曲兒,逗十四皇子玩兒,其樂融融,突然接到稟報,說顧淮求見,當時就給駁了,但顧淮跪在宮門口不肯走,君兆麟又得知死了多年的顧航竟然回來了,這才準他們進宮。
只要沒出麻煩事,一向對臣子頗為溫和的君兆麟此時沉著臉,看著跪在下方的顧淮和顧航父子,冷冷地問了一句,“怎么回事?”
當年顧航出事的時候,君兆麟才即位沒幾年,東明和西遼戰事不斷,南詔國也不安分,正是用人之際。
那次顧航自請出征,君兆麟本來對他有所期待,結果卻讓他很失望。
顧航帶領一支隊伍,出城迎敵,中了南詔國的陷阱,顧航墜崖,近千個將士全軍覆沒。
那是近二十年來東明對南詔輸得最丟人的一次。
這也導致原本并沒有太大危機的南部邊關出了亂子,君兆麟為了穩住南部局勢,不得不調派鎮守西北多年的祝老將軍南下,將西北兵權全部交給沐振軒。
最終結果,祝老將軍率軍將南詔大軍打得節節敗退,而沐振軒在西北大展拳腳,立下戰功無數。
顧家若不是先祖打下來的這世襲爵位,當年早就被君兆麟給治罪了。
這些年,在容元楓成長起來之前,君兆麟對顧家的態度都是懶得理會,反正這京城里沒落的貴族不止這一家。直到容元楓一戰成名,君兆麟才高看顧家一眼。
到頭來,顧淮突然帶著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顧航進宮,說當年顧航根本沒死?!
君兆麟簡直要被氣笑了!若不是當初無將可用,想著南詔兵弱,南邊問題不大,君兆麟也不會選擇用顧航這個廢物,本來是想給他個立功機會,誰知道那么不中用!結果,打了敗仗就算了,連戰死都是假的!
顧淮跪在君兆麟面前,痛哭流涕,說著他和顧航精心編造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里,顧航是全然無辜的。他當初為了東明國去打仗才出的事,之后便失憶了這么多年,都是蘭香那個女人自私,刻意瞞著顧航,讓他有家不能回。
“皇上,老臣先前被沐振軒和柳曼姝那賤人欺騙,以為就此斷子絕孫,萬念俱灰,誰知道,老天待顧家不薄,我兒命大,竟然活著回來了!定是先祖保佑,東明保佑!”顧淮激動不已,又哭又笑,旁邊的顧航垂著頭,默默流淚。
顧淮大概以為君兆麟見到他們父子團聚,聽到他說的故事,會被感動,但君兆麟聽完,卻反問道,“當年你都找不到的兒子,怎么偏偏就被一個青樓妓子找到了?”
顧淮神色一僵。當年雖然找到了那具尸骨,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就是顧航,是帶著兵擴大范圍找了許久無果才認了的。
“顧航,你說,那個女人是怎么找到你的?以后東明國若是哪個將士丟了,都讓她去找。”君兆麟冷冷地說。
因為心虛,顧航聽到君兆麟的質問,瞬間汗涔涔的,垂著頭說,“那不過是個癡女罷了,能找到我,也是僥幸。”
“你有親孫子了?”這話是問顧淮的。
顧淮點頭,“是,是有個孫子。”
“把人都帶過來,給朕看看。”君兆麟說。
顧航想出宮去接妻兒,擔心他們進宮說錯話,但君兆麟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派了幾個侍衛去。
那邊蘭香和顧承宇突然被告知要進宮面圣,都慌了神,坐上馬車的時候臉都是白的。
經過這么多年,心虛的顧航在君兆麟面前都大氣不敢出,更別說青樓出身的蘭香和從小在鄉下長大的顧承宇了。
母子倆被帶到御書房,卻沒見到顧淮和顧航,因為君兆麟讓他們到偏殿去了。
這下母子倆更是心中發慌,忐忑不已,跪下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行禮叩拜。
君兆麟看到這對上不得臺面的母子,眸中閃過一絲厭惡,“蘭香,顧淮聲稱你是為了報復顧家拆散你和顧航,所以這些年刻意瞞著顧航,不讓他知曉自己的身世回家來,此事當真?”
這是顧航回京之前跟蘭香提過的說辭,她身子顫抖著,點頭說,“是,是的……”
“顧航失蹤時,是朕欽點的將軍。你私藏朝廷命官,可知罪?”君兆麟冷聲問。
蘭香臉色煞白,一下子懵了。顧航可沒說過她會被治罪。
偏殿里的顧淮聽得清清楚楚,心道不好,一下子沖了出來,跪在蘭香和顧承宇面前,不住磕頭,“皇上,她一個出身低賤的婦道人家,什么都不懂,求皇上開恩,饒了她吧!”
顧航也跑過來跪下磕頭,求君兆麟饒了蘭香。
父子倆當下并不是在乎蘭香的性命,而是擔心蘭香把真相抖摟出來,那樣他們全都完了!
顧淮心中后悔不迭,應該一早跟蘭香和顧承宇把說辭都對好,省得出亂子。他沒想到君兆麟竟然要面見蘭香和顧承宇。
甚至顧淮腦中冒出一個念頭,就該在進宮之前把蘭香給殺了滅口,就說是他恨蘭香害他和顧航父子分離這么多年,一時失手。到時候,把一切罪責都推到蘭香身上,也不用擔心一個死人會泄露什么,況且他根本就不想要這個青樓出身的兒媳!
但不管顧淮如今怎么想,都晚了。
君兆麟冷著臉說,“把這個女人拖出去,杖斃!”
第一個擋在蘭香面前的是顧承宇,“不要殺我娘!我娘沒錯!為什么要殺我娘?”
顧淮滿頭冷汗,死死地拉住顧承宇,“承宇,不要胡鬧,快跪下!”
顧承宇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巴掌打在了顧淮的老臉上,“都是你這個老東西的錯!全都是你害的!該死的是你!憑什么殺我娘?”
不得不說,蘭香把這個兒子洗腦得很好。讓顧承宇忘了他是個青樓女子所生,但一直記得是顧淮讓蘭香受了委屈,是顧淮害他們流落在外,窮苦度日。
蘭香自然是為了回到顧家之后,顧承宇跟她一條心,但這直接導致這小子根本不懂指望誰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榮華富貴。
君兆麟面色一沉,手中的鎮紙砸到了顧航腦袋上,立刻頭破血流。
“顧淮,你當這是什么地方?當朕是傻子嗎?再鬧統統死罪!”君兆麟神色嚴厲。
顧淮心中一沉再沉,心知今日很難蒙混過關,君兆麟似乎已經認定他們一家欺君。
腦中靈光一現,顧淮跪地沉聲道,“皇上,老臣所言句句屬實,老臣一手養大的孫子顧楓可以作證!他都知道的!”
顧淮沒有辦法,只能把容元楓拉過來救命。他知道,君兆麟很器重容元楓,且容元楓娶了君兆麟最寵愛的九公主,只要容元楓愿意保顧家,君兆麟會給面子的!
君兆麟聞言,面沉如水,“世上已經沒有顧楓,你自己趕出家門的,忘了?”
顧淮痛哭失聲,“皇上,當時老臣只是一時氣急,做了蠢事,早就后悔了。那是老臣看著長大的孫子,怎么可能就那么斷了呢?”
“來人,去容國公府將容元楓叫來。”君兆麟冷聲說。
顧淮跌坐在地上,全身一瞬間汗濕了。他狠狠地剜了蘭香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多想想顧承宇!蘭香若是把事情都抖摟出來,誰也別想活!
蘭香已經反應過來,也意識到當下的局面。她不由悲從心來,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本來以為終于苦盡甘來,誰知這顧家老東西如此歹毒,竟然要推她去死,而顧航那個負心薄幸的,從一開始就算定了讓她來背所有的黑鍋吧!
可是為了兒子,蘭香當下哪里敢說什么?因為她說不說,自己都是死。不說,或許還能保住兒子。可是一想到她死了,顧淮還活著,蘭香就恨得錐心蝕骨!
宮里的人來到容國公府時,容元楓正從庫房里拿了一堆花瓶到容嵐面前,讓容嵐幫他選一個君靈月會喜歡的。
“你自己選,娘再幫你看行不行?”容嵐笑著說。
容元楓對著那堆名貴的花瓶,看看這個,摸摸那個,覺得好像都不錯,又好像都差點什么。
“對了!我在小妹那里看到過一個花瓶,靈月一定喜歡!”容元楓突然想起元秋房中有個很漂亮的玉瓶。
容嵐笑著說,“那你去問問秋兒,愿不愿意送給你。”
容元楓剛起身,外面就傳來稟報,說宮里來人,皇上要見他。
想到今日元秋說的事,容嵐猜測可能是顧家的事,容元楓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去換身衣服,娘陪你一起進宮。”容嵐起身。
“好。”容元楓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