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子府回來,陸哲先去見了他的父親,忠信伯陸致遠。
并非陸哲想主動找陸致遠說些什么,是陸致遠召集家中所有人,交代他們在這個極有可能變天的特殊時期,不要出門,謹言慎行。
其中重點要被叮囑,準確說是命令的那個,就是容元若和容元秋血緣上嫡親的表哥陸哲。萬一皇上要把事情做絕,甚至陸家會因為跟容國公府的這點牽扯受到牽連。
陸哲見到陸致遠,就被他劈頭蓋臉一通訓斥。因為其他人都在等陸哲一個,派去叫他的下人被告知他和君靈馨還沒起……
礙于君靈馨的公主身份,陸致遠只能按捺著怒火等著,一見陸哲只覺厭惡。
當年沐振軒娶了容嵐后,成了君兆麟面前的紅人,陸致遠的父親為了家族能更進一步,主動提親,使得陸致遠娶了沐振軒唯一的妹妹沐筱玉。
但沐筱玉出身低微,言行粗鄙,上不得臺面,也遠不如她的哥哥那么聰明,陸致遠是百般嫌棄。沐筱玉生下陸哲就死了,陸致遠很快就扶正了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又生了一堆孩子。
偏偏因為沐振軒先前顯赫的地位,陸家只能讓陸哲當世子。
如今沐家是廢了,偏偏陸哲又娶到了個公主。這位公主再不堪,那也是當今皇上和皇后親生的女兒,她嫁的是忠信伯世子,所以陸哲必須一直是世子。
這讓早就想讓次子當世子的陸致遠十分郁悶,卻也無可奈何。當著君靈馨的面自然是不敢造次,但君靈馨不在場的時候,陸家其他所有人,包括陸哲的父親和繼母,以及弟弟妹妹們,看到他,都像是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
從來如此。
當下被冷眼訓斥,陸哲并未出言辯解,他也從來不會頂撞陸致遠。
這倒是讓陸致遠覺得重重一拳出去,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憋氣。
“爹,快說正事吧!”陸哲的弟弟陸昊神色不耐。
陸哲卻發現正廳里連他的位置都沒了,陸昊五歲的兒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著小腿,沖陸哲做鬼臉。
陸哲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來,徑直走過去,把他的侄兒抱起來,自己坐下,讓那孩子坐在他腿上,他那只冰冷的鐵手“無意”中碰到了那孩子的脖子,孩子哇的一聲就被嚇哭了。
陸昊幾乎是把兒子搶過去的,看著陸哲的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憎惡,“大哥,說過多少次了,你身體殘疾,孩子看了會害怕!”
陸哲在想,曾經沐國公府還在的時候,容元順看到他都客客氣氣地叫表哥,還好奇地想要摸摸他的鐵手,想知道是怎么固定的,會不會掉,會不會疼。
那是個從小在鄉野小村長大的孩子,都比陸致遠的寶貝孫子有教養。
可小孩子懂什么?都是大人教的罷了。陸哲的親侄兒,從來沒叫過他伯父,背地里都叫他陸無手,這個外人給陸哲起的侮辱性綽號。
但陸哲殺死府里幾個欺辱他的下人,是在很小的時候。自從他拜了青絕為師,有了實力,倒是覺得,這個府里的人都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他的理想和目標遠遠不是什么忠信伯的爵位。他依舊會因為這些人的輕視嘲諷而動怒,但他很擅長隱忍。終有一日,這些人都會匍匐在他腳下。
陸致遠開始說事。
太子死了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了,陸致遠重點敲打陸哲,千萬不要再沾惹容國公府的任何人,也不要再跟沐振軒的母親鄒氏有來往,因為那也是容元若和容元秋以及容元楓的祖母。
不管陸致遠說什么,陸哲都點頭應下。
就在陸家人準備散了的時候,新的消息傳來,皇上將齊明抓了,說他是反賊同黨,半個時辰后,將在刑場凌遲處死!
陸致遠驚愕之余,再次叮囑家里人千萬不要出門。
陸哲從正廳回到他的院子,就進了書房,跟被關在里面的沐振軒分享外面最新的動向。
沐振軒比起最初已經鎮定多了,但得知事情混亂到這個地步,依舊感到震驚。君紫鈺的死,說明有第三方在挑撥離間,但顯然君兆麟根本不想放過容國公府。如今就算君兆麟想回頭,容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簡言之,接下來君兆麟和容家的關系,勢必要走向你死我活的地步。
“最奇怪的是,容國公府半天都沒動靜。柳家人也都失蹤了。”陸哲若有所思,“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他們不會坐視齊明被處死的。”沐振軒搖頭。
陸哲點頭,若有所思,“到底是誰,在暗中挑撥?既然殺了君紫鈺,難道是想幫君紫琎?但我不認為君紫琎能有這般能耐。容家不對勁,很不對勁……”
“哲兒,事到如今,放我出去吧,我一定能幫到你的。”沐振軒看著陸哲神色鄭重地說。
陸哲卻起身往外走,“局勢尚不明朗,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舅舅又能幫我什么?天太冷,舅舅還是在這里別出去了。”
話落,陸哲的身影消失在沐振軒面前,密室的入口恢復原狀。
小小的空間里昏暗壓抑,如同沐振軒的心情。
陸哲剛在書案后坐下,一顆石子穿透窗戶紙,速度極快地朝著他飛了過來。
陸哲眸光微瞇,兩指捏住那顆冰涼的石子,眸光微閃,起身打開了窗戶。
一道黑影飄了進來,戴著斗笠,陸哲看不清身形樣貌,斗笠下面飛出來一張紙。
輕飄飄的紙卻帶著不小的力道,陸哲伸手接住,展開,看到上面的稱呼,眸光一縮!
表哥?他瞬間想到了這封信出自誰之手。
信中的內容讓陸哲心中一驚!不久之前來找過他,給他下毒的青冥樓樓主青夙,竟然是蘇默?!
元秋在信中對此事直言不諱。因為她知道,青魅既然出手,蘇默的身份很快便會天下皆知,沒必要再遮掩。
信很簡短,元秋先自爆身份,而后提要求,讓陸哲救齊明。
同時,元秋還在信中告知陸哲,他在這萬安城中有兩位確定身份的“師兄弟”。其中一位竟然是三皇子君紫璋!
另外一位,是庶出的七皇子君紫熙,天生聾啞,生母已死,沒有靠山,在皇室同樣是個透明人。
陸哲看著那封信,心中一動,“既然蘇默本事那么大,表妹為何找我?難不成,蘇默出事了?”
容元朗冷哼,“少廢話!干不干?”
陸哲便知道他猜對了,“容家其他人……是不是已經離開萬安城了?”
容元朗眸光一寒,這混蛋還真是很聰明!如果不肯幫忙,必須得把他除掉!
陸哲也不管容元朗沒有理會他,眸光漸漸亮了起來,自言自語一般說到,“表妹提到的這個青魅,肯定是跟君紫璋勾結的!想要讓君紫璋上位,所以才殺了君紫鈺!她能得手,定然是先把蘇默解決了!不過她怎么可能是蘇默的對手呢?背后肯定有極厲害的高人幫忙!”
“陸哲,我再問你一遍,你干不干?”容元朗冷聲問。
陸哲幾乎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表妹夫應該一早表明身份,我當然會幫你們的!沒想到表妹這么信任我,我很意外,也很感動。”
陸哲一直蟄伏在暗中等待著他的機會,如今,機會來了!
不管是看不上陸哲的身份還是出于其他原因,青魅沒有發現陸哲是青絕的徒弟。但如元秋所料,即便青魅找來,陸哲也不可能甘心被她擺布,當一個為她賣命的傀儡。
但元秋不一樣,容家不一樣。拋開蘇默是青夙這件事,陸哲一直以來都想討好容嵐,想跟容家合作。容家人的人品和做派,就是值得信任的保證。
再加上陸哲抓到沐振軒之后,得知君兆麟當年對齊明做的事,進而清楚君兆麟和容嵐君臣之間的關系是為何突然惡化到如今這個地步的。歸根結底,不是因為那件事,而是因為一善一惡難以共存。
陸哲自認不是好人,他也不想當好人,只想當強者。
在權力斗爭中,只有強者才有自由選擇當一個活著的好人的機會,弱者只配當傀儡,當奴隸,當奴才,當狗,當死人。
沐振軒所說的,陸哲跟容家人當不了朋友,這一點陸哲承認。
他并非想要交朋友,他只是想要往上爬的助力,同時要消除往上爬的阻礙。
因此,陸哲先前那么殷勤地討好容家人,真正目的,是不想跟容家人做敵人。因此,他可以照顧鄒氏,卻不能明著跟沐振軒再有來往,那樣會被容國公府視作仇敵。
形勢一直在變化,真正的聰明人是會審時度勢,來做出明智選擇的。
即便陸哲猜到蘇默出事,即便陸哲意外元秋竟然到了要主動找他幫忙的地步,但他仍舊不認為容國公府就此廢了。
至少當下,陸哲對青魅來說,還是個隱形人,他不必擔心得罪青魅,但可以趁機讓容家欠他人情。
后者,太重要了。
陸哲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人,或許有朝一日會在對立面,但只要容家人欠他這次,以后便是出什么事,也會幫他一把,或者放他一馬。這是他確信無疑的。
因此,為何不呢?
再說,陸哲被蘇默下了毒,還沒拿到解藥。經過這次,他想很快就可以解毒了,不需要再為此焦慮。
即便如今形勢不樂觀,但陸哲選擇相信容家人會嬴。而且,若是陸哲不了解的青魅一派贏了,這東明國皇權不定被什么人掌控,到時候,陸哲哪里還有機會出頭?他原先希望二皇子一派能掌權,看似三皇子掌權也一樣,都是他嫡親的大舅子。可若君紫璋只是個幕后之人的傀儡,事情就不一樣了。
陸哲相信,他出手,最后一定會有回報的。
容元朗見陸哲這么爽快,輕哼一聲,“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你是,容元朗?”陸哲聽出了容元朗的聲音,即便他刻意在偽裝。
容元朗沒有否認。他發現,這個陸哲比他以為的要聰明太多,顯然元秋算準了陸哲不會拒絕才讓容元朗來的,甚至不需要拿陸哲中的毒來威脅他。
理智的聰明人,不會亂來,尤其是陸哲這種,最擅長趨利避害的人,行為是可以預判的。
退一步講,只要青魅沒有找到陸哲,陸哲的毒沒解,不管他是否自愿,都必須出手。
“元秋表妹告訴我君紫璋和君紫熙的事,是要找他們嗎?”陸哲問。
容元朗搖頭,“不,姐姐只是告訴你這件事。我們兩個去救齊明,等得手之后,你要做什么,隨便。”
陸哲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有意思,終于感覺自己不是個局外人了,他都開始興奮了。青絕明明說過,除了青夙之外,他是年輕一輩實力最強的。輸給蘇默他認了,但君紫璋想就此上位,也要問他答不答應……
陸哲很快做好偽裝,同樣戴上了斗笠,將自己的鐵手遮擋得嚴嚴實實,取出藏在書房中的一把長劍,跟著容元朗,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忠信伯府。
密室里的沐振軒聽到外面有動靜,但陸哲和容元朗說了什么話,沐振軒并未聽清楚。
雪一早就停了,天地之間一片潔白。
風驟起,吹得積雪漫天飛舞,朦朦朧朧如煙似霧。
刑場周圍只有層層士兵,不見一個百姓。斷頭臺上被血浸透的磚石鋪上了一層無暇的雪毯,連那鍘刀都被雪衣覆蓋,莫名有種溫柔的肅殺之感。
昏迷的齊明只穿著一身單薄的布衣,被兩個士兵從一輛馬車里拖了出來,大步朝著刑臺走去。
都知道,這只是個逼迫容國公府束手就擒的局。任齊家曾為東明國作出過多大的貢獻,任齊明為了東明國付出一切,到頭來,他這個齊家僅剩的男人只是皇帝眼中用來威脅“反賊”的工具。
可這兩日發生的事,在明眼人那里,是根本說不通的。
如果容國公府密謀要造反,為何要提前做好龍袍?當年西遼容家是怎么出事的天下皆知,容嵐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就算做了龍袍,為何要藏在君紫桓并未居住,也無人看守的六皇子府?藏在容國公府豈不是更安全?
既然要造反,那就是要當皇帝,殺了君兆麟才合理,為何要先殺了君紫鈺?難不成君紫桓是為了搶一個太子之位?太可笑了!
齊明一個殘廢對皇室有什么威脅?他又造的哪門子的反?
如果君紫桓連他親兄長君紫鈺都能殘忍殺死,就不可能冒險來救齊明這個沒什么價值的殘廢。
反過來看,一旦有人來救齊明,就說明前面所有的,君兆麟給容國公府定的罪,全都不成立!
可皇權斗爭從來如此,沒有善惡,沒有公平道義,你死我活的局,勝者才有書寫歷史的資本。
所謂的,成王敗寇。
齊明被綁在了十字柱上,頭垂在一旁,對他身上正在發生的一切,毫無所知。
即將行刑的人手中拿著一把鋒利的尖刀,看著齊明,眸光卻有些不忍。他是個劊子手,可曾經殺的都是十惡不赦之人,如今皇命不得不從,卻也不得不去想,一個連為了東明國險些戰死,成了殘廢的武將都容不下的皇帝,真的值得敬仰效忠嗎?
時辰還沒到,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吸引了這邊人的注意。
主持大局的是白啟的二弟白璠。他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神瞇著,透過雪霧,看向來人。
卻不是君兆麟希望出現的容家人,而是祝威帶著兒子和孫子來了。
“祝老止步!”白璠打馬上前,擋住了祝威。
祝威視線越過白璠,一眼就看到了刑臺上面的齊明,面色鐵青,揚聲說,“告訴皇上,老夫愿意代替忠勇候受刑!”
祝瀚和祝錦年神色一驚。祝威說要來救齊明,卻沒說告訴他們要怎么救。代替齊明被凌遲?這怎么可以?
“爺爺……”祝錦年連忙勸阻祝威。
“你們都住口!”祝威呵斥祝錦年,話落看向白璠,“老夫不知道什么造反不造反,如果皇上今日必須要處死一個人,就拿老夫開刀吧!給齊家留個血脈!”
白璠眸光閃爍,“祝老這樣讓我很為難啊!行刑的時辰,馬上就到了。祝老有什么話,該進宮求見皇上。”
祝威猛然揚起馬鞭,沖向刑臺。
白璠下意識地避讓,那些士兵也都紛紛讓開了一條路,讓祝威沖了過去。
白璠氣急敗壞地高喊著,“攔住他!”
祝威已經下了馬,沖上刑臺,將齊明擋在了身后。他蒼老的面容堅毅凜然,掃視一圈,看著那些士兵,朗聲道,“皇上要處置反賊,只要證據確鑿,老夫絕對沒有二話!但齊明不可能是反賊!今日誰要動齊明,就從老夫的尸體上踏過去!”
祝威在軍中的威信,是無人能及的。他此言一出,本就對齊明心懷同情的士兵面面相覷,沒人敢出聲附和,卻也沒人打算上前去拉走祝威。
祝瀚和祝錦年依舊在外圍,并沒有過去。他們知道,祝威是在逼迫君兆麟,即便君兆麟不在這兒。沒人敢動祝威,自然就動不了祝威身后的齊明。祝威不是不計后果,不管家族安危,事到如今,他不能再放任君兆麟糊涂下去了!這次變故中間有第三方在挑撥離間,東明國面臨大危機,不是一個家族的事!
祝威考慮過后果,最壞也就是祝家被打成容國公府的謀反同黨。
君兆麟要把祝家人都殺了嗎?到時候,一個外孫死了,一個外孫被認定是反賊的明老國公絕對會跟著站出來,因為橫豎沒有活路。
君逼臣反,真到那時,他們就支持容家,一起造反!
陸哲和容元朗來的時候,就見祝威已經護住了齊明。
白璠讓劊子手行刑,劊子手卻說他怕傷到祝老國公,擔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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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璠也不敢動祝威,只得親自回宮去請命。
“還出手嗎?”陸哲問容元朗。
容元朗搖頭,“不用了。”
這會兒再出手,救人的會被默認是容國公府的“反賊”,祝威若是讓開,讓他們把齊明帶走,那就坐實了祝家跟容家是一路的,君兆麟便有理由再拿祝家人開刀。祝威若是不讓,他們總不能出祝威。
既然齊明暫時沒事,就再觀望一下。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陸哲竟然有點失望。
他拜青絕為師,勤奮努力,潛心練武,但始終沒有用武之地。難道這次,也就到此為止了?
“在這等著,還有別的事。”容元朗低聲說,注意著刑場周圍的動靜。
不多時,一個雪白的團子從雪地上飛快地跑過去,后面緊追著一個灰色的團子。
刑場周圍的人都沒注意到,容元朗知道,這是元秋為了讓青媚現身,刻意放出來的。
容元朗遠遠地追上去,陸哲也跟了過去。
青魅和她的外公韋鶴的確就在附近看熱鬧。本以為容國公府里定然有人出來救齊明,青魅打定主意,到時候要幫君兆麟把人給處理掉。
可誰知祝威跑來,橫插一手,導致事情又發生了預期之外的變化。
青魅突然看到她跑丟的愛寵小狼出現在不遠處,讓韋鶴留下盯著,她追著小狼離開了。
“阿福。”
突然聽到元秋的聲音,容元朗身形一轉,進了一個無人的暗巷,陸哲緊隨其后。
元秋一身素衣,易容出來的容貌平平無奇,從大樹后走了出來。
“姐姐,你怎么出來了?”容元朗神色不認同。如今形勢很危險,元秋千萬不能出事。
“元寶不讓周老碰。”元秋搖頭。她要把元寶帶到某個地方,才能把小灰狼帶過去,但元寶不肯讓周老頭抱,元秋便親自帶著它出來了。如今被重兵包圍的容國公府,里面空無一人。
“表妹。”陸哲眸光似笑非笑。
這種情況下再見面,陸哲感覺有些神奇。一年之前陸哲親自去林家村找元秋,當時根本想不到,這個表妹竟然會有如此大的本事。
“表哥。”元秋拱手,面色平靜,“不管過去發生什么事,既然表哥出現在這里,說明我們可以合作。”
“當然,我很樂意。”陸哲微微點頭。
“那好。廢話不言。蘇默被青魅抓去了,她屬下有許多青絕留給她的高手,不好對付。我希望表哥能取得青魅的信任,混到她身邊,幫我把蘇默救回來。”元秋說。
陸哲神色一震,眸光倏然幽深起來,“表妹,你確定,青魅抓了蘇默,他還能活嗎?”
“蘇默當然還活著!”元秋脫口而出,話落皺眉到,“不管如何,我要確切的消息!”
“好。”陸哲輕輕頷首,“我知道該怎么做。不過,我能得到什么?”
“事后我會給表哥解藥。至于表哥這回還能得到什么,看你自己的本事。”元秋神色平靜地說。
聽出元秋的暗示,陸哲突然笑了,“好!”他就知道,自己沒選錯,他一直在期盼的機會,真的來了!局勢越亂,君氏皇族情況越糟糕,他才有真正出頭的機會!
元秋說了個地方,讓陸哲立刻過去,會在那邊見到青魅。
陸哲便很快離開了。
容元朗皺眉,“姐姐,你真的相信他?”
元秋搖頭,“他知道,救蘇默對我們而言最重要,他想要的是權勢,我們之間如今的利益并不沖突,想要實現目的,共同的敵人就是青魅,自然可以合作。”
因為人手不夠,元秋不得不找上陸哲。本來元秋想利用陸哲救齊明,讓周老跟蹤青魅找到蘇默。但后者很難,因為對方有一群實力跟周老差不多的高手,疑似其中有毒術高手。就算找到人在哪兒,怎么救是個更大的難題。
當面對抗,青魅若是抓著蘇默,元秋這邊就會完全陷入被動,而且蘇默極有可能會受到傷害。因此最好是暗中行事,先把人救出來是最重要的。可對方高手多,實力強橫,成功的希望渺茫。
但事情要一步一步來,任何機會都不能放過。
當元秋躲在暗處見祝威趕赴刑場,料想到齊明暫時不會出事,便想到了另外一個計劃,讓陸哲去青魅身邊當細作。
陸哲是青絕的徒弟,這是事實,也是他可以獲取青魅信任的關鍵。或許青魅也會用毒來控制陸哲,不過這一點無所謂。只要活著,毒是可解的。
陸哲不可能真的跟青魅一條心,他只要不傻就知道,跟著青魅做事,只是個奴隸,而且結果大抵是不得好死。
但陸哲相信元秋給他的承諾一定會兌現,也相信他只要救了蘇默,接下來想要做什么,都會容易很多!
而一旦陸哲成功到了青魅身邊,便能獲取關于蘇默的確切消息,不管是殺人還是救人,都能得到機會。
元寶帶著小灰回到了元秋把它放下的地方,不見元秋的影子,便在周圍亂跑,等著元秋過來,小灰也追著元寶亂跑。
青魅追過來,見到元寶,眼睛一亮!
“原來是被這個小東西給帶走了,真是笨死了!”青魅喜歡雪團子一般的元寶,瞬間覺得小狼不可愛了,打算扔掉小狼,把元寶抓回去當寵物。
她從腰間抽出一根鞭子,飛身靠近。
一鞭子下去,元寶飛快躲開,鞭尾卻傷到了離元寶很近,速度沒那么快的小狼。它的一條腿被打斷,歪倒在地上。
元寶跑出去,不見小狼追上,便又跑了回來。
“有靈性,不錯,我喜歡。”青魅冷笑,再次握著鞭子逼近元寶。
一枚銅錢破風而來,青魅神色一變,急急閃避!
下一刻,有兩個老者從暗處現身,一個將青魅擋在身后,一個朝著銅錢射來的方向沖了過去!
青魅看到落地的銅錢,知道是什么人,但并沒有放在眼里,繼續去抓小雪貂。
小狼腿受傷跑不快,元寶也沒自己跑,就在附近亂竄,青魅一直追著。
那邊青魅的屬下并未跟周渭交上手,因為周渭射出那枚銅錢后就跑了。
“哼!那人可能本以為我是孤身一人,見你們出現,自知不敵,便走了。”青魅神色輕蔑,轉頭將還沒跑走的小狼抓回來,因為她發現,小狼跟雪貂關系不錯,小狼在手,雪貂就不會走。
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輕微的響動,青魅眸光一寒,“什么人?”
她的兩個屬下立刻沖過去,不多時抓了一個男人回來,正是陸哲。
看到陸哲的鐵手,青魅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陸哲唯唯諾諾地低著頭,“我只是路過此處,請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青魅看著陸哲,眸光微閃,“只是路過?你猜我信嗎?殺了吧!”
兩個老者正要動手,陸哲突然對著其中一個打出一掌,抽身就跑!
青魅眸光一縮,“拿下他!”她竟不知道,傳聞中的東明忠信伯府世子陸無手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青魅突然想到,這個陸哲,會不會也是他爹收的徒弟?從陸哲的出身和遭遇來看,不無可能。
陸哲實力很強,但那兩個老者合力,他并不是對手,沒過多久就受了內傷,神色灰敗地被帶回了青魅面前。
小狼在青魅手中,被她掐著脖子,動彈不得。元寶在不遠處看著,沒有靠近,也沒離開。
青魅看著陸哲,眸光微瞇,“你的武功,哪兒來的?”
陸哲笑得邪肆,“當然是自己練的,不然能從哪兒來?”
青魅揚手,狠狠地抽了陸哲一巴掌,“好好說話!我是問你師父是誰?”
陸哲冷哼,“我說了,你也不會信的。”
“說!”青魅厲聲說。
“我師父,是曾經青冥樓的樓主青絕。”陸哲說。
青魅的猜測成了真,她方才看陸哲的招數,也的確像是青絕教出來的。
青魅凝眸看著陸哲,“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相信我是青絕的徒弟?”陸哲神色驚訝地反問。
青魅冷冷地說,“我說我是青絕的女兒,你信嗎?”
“笑話,師父根本沒有……”陸哲說著,聲音一頓,不可置信地看著青魅,“你,你真的是師父的女兒?”話落,又自言自語般說道,“對,一般人根本不會相信我是青絕的徒弟,你卻立刻就信了,你身邊的人實力這么強,而且似乎跟師父的武功同出一脈……”
“閉嘴!回答我方才的問題!”青魅揚手又抽了陸哲一巴掌。
陸哲嘴角溢血,眸光卻亮了起來,“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沒想到是自己人!我來這里,是跟蹤容國公府那個看門的老頭過來的!最近萬安城出了這么多事,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就一直盯著容國公府的動靜!”
“蘇默沒有找過你?”青魅神色懷疑。
陸哲愣了一下,“蘇默找我?他為何要找我?”
“你是容元秋的表哥,別告訴我,你到如今都不知道,蘇默就是青夙!”青魅死死地盯著陸哲的眼睛。
陸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青魅,“蘇默是青夙?這怎么可能?那他為什么甘心當個廢柴,甘心當質子,任人擺布?”
青魅看陸哲神色不似作偽,皺眉說,“他當年中毒命不久矣,所以什么都沒做。”
陸哲驚愕未褪,“竟然是他……”
“他真沒找過你?你真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敢騙我,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青魅冷聲說。
陸哲搖頭,“青夙知道我是師父的徒弟嗎?他真沒找過我!我是容元秋的表哥,但你應該知道,我那舅舅跟容家人早就決裂了,包括他的兒女,不信你隨便打聽,我那表弟表妹從來都不跟我為伍!”
“那就好。”青魅冷笑,拿出一個藥瓶,倒了一顆藥丸遞給陸哲,“把這個吃了!”
陸哲面色一僵,“這是……”
青魅眸光一寒,“不吃,就去死!”
陸哲只得硬著頭皮吞下那顆藥,然后被兩個老者放開了,他微微松了一口氣,又擰眉道,“師妹,你們這是要做什么?萬安城最近發生的事,是你的手筆?不對!如果蘇默是青夙,他為什么到現在都閉門不出,什么都不做?”
“從今日開始,我就是你的主子,聽我的吩咐行事,忤逆者,死!”青魅冷聲說。
陸哲苦笑,垂頭道,“是。”
“我要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至于蘇默為何不現身,你也很快會知道的。”青魅冷笑,“給你的第一個任務,把那個小東西給我抓過來。天黑之前,我見不到你把它帶給我,你這個廢物就去死吧!”
看到青魅手指的小雪貂,陸哲應下,正要過去,又回頭問青魅,“若是抓到了,去哪兒找主子?”他很乖覺地改了口。
“三皇子府。”青魅話落,扔下受傷的小狼,不見了人影。
陸哲把地上的小狼抓起來,追著元寶,也很快不見了蹤影。
陸哲追丟了元寶,不過并不著急,他繞了一圈,確定沒人跟蹤,又回到了不久之前見到元秋的那個巷子。
元秋果然還在那里,元寶就在她懷中。因為方才容元朗暗中跟蹤陸哲也過去了,知道發生什么事,把元寶又引了過來。
“表哥的戲不錯。”元秋輕撫著元寶的腦袋,容元朗把小狼從陸哲手中抱走了,皺眉看著它斷了的腿,罵了一聲,“青魅太賤了!”
陸哲覺得,過去那么久的隱忍,就在等這一天。即便局勢依舊不太明朗,但他已經有了施展拳腳的機會。他很期待,接下來的一切……
“表妹過譽了,你才是神機妙算。”陸哲反夸元秋。對于元秋竟然趁著齊明被行刑的機會放出兩個小東西引誘青魅現身,又隨機應變,讓陸哲去當細作,陸哲不得不佩服她的智謀。
或許君兆麟正擔驚受怕,以為容國公府的人會暗殺他,但事實上,容家人根本懶得理他。
“希望表哥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元秋說。
“當然不會。比起那個見面就打了我幾個巴掌的賤人,我自然更愿意跟表妹合作。”陸哲這是真心話。他因為天生殘疾,骨子里是自卑的,事實上只有容家的某些人真的給過他尊重,即便不喜歡他。
跟容家人合作,陸哲可以確信,他的付出一定會有回報,他不會在失去利用價值之后被殺掉。
但在青魅那兒,陸哲就只是青絕培養的傀儡奴才,青絕死了就要當青魅的傀儡奴才。如同這個小狼一樣,青魅不想用他了,就去死,青魅不高興了,也可以讓他去死。
元秋把元寶遞給陸哲,元寶顯然不情愿。但元秋堅持,撫摸著元寶哄了一會兒,它才到了陸哲懷中,似是不滿,撓了他一爪子!
陸哲看著右手上的血痕,并不在意。如此更能讓青魅相信,他為了抓這個小東西費了很大的力氣。
“好好照顧元寶,找機會把它放了。我會讓阿福跟你接應,有任何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他。”元秋看著陸哲說,“表哥,保重。”
想到接下來的事,陸哲眸中暗光肆虐,“那就預祝我們,合作愉快。”話落抱著元寶離開了。
元秋把小狼抱過來,看著它受傷的腿,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回家去,阿福你先去看看,齊明和祝爺爺那邊怎么樣了,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