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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我變得這么丑,你會不會討厭我了?”西門妤眼睛紅腫,目光癡癡地看著凌霄。
凌霄把西門妤帶回來之后,忙著給她上藥,換衣服,吩咐人準備吃食,但始終沉著臉,一言不發。
“相公,若是你不要死了,我不如死了算了……”西門妤說著,腦袋就要往床柱上撞。
凌霄伸手,擋住了西門妤的頭,皺眉說,“還沒鬧夠嗎?”
西門妤抓住凌霄的手,貼在她的臉上,哽咽著說,“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只是太愛相公了,我不能沒有相公,那樣我會死的……”
凌霄皺眉,并沒有把手收走,沉默了片刻之后說,“當初我不應該對你說那些氣話,那不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西門妤不住點頭,“看到相公來救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相公心里是有我的!”
“我們夫妻這么多年,這把年紀,你竟然懷疑我的真心,我也不知道,我們再生活在一起,還有什么意義?”凌霄苦笑連連。
“相公我錯了,以后我再也不會懷疑相公了!”西門妤仿佛發誓一般說道。
凌霄深深嘆氣,“你先休養兩日,我們就回家去。”
西門妤點頭,躺下,依舊抓著凌霄的手,凌霄只得坐在了床邊。
“相公,容嵐怎么會答應放了我?她有什么條件?”西門妤忍不住問。
凌霄搖頭,“蘇默說,是看在紀舒的面子上,這次饒過你。唉,紀舒遭遇過什么,你都知道的,你竟然利用她的傷心事來……讓我說你什么好?”
西門妤面色一僵,“相公,我真的知道錯了……”
“罷了,事已至此,下不為例。”凌霄說。
西門妤正想說什么,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一個素衣灰袍的女子出現在門口。
她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模樣,面色蒼白,瘦得厲害,左手持一柄拂塵,若忽略那如瀑的長發,乍看真像個出家人。
這就是凌霄口中的紀舒,他的義妹,容昊的妻子。
四目相對,西門妤自知理虧,脖子一縮,不敢吭聲。
凌霄放開西門妤,起身看向紀舒,“阿妤受了傷,需得在此休養幾日,到時我們再走。”
“誰傷她?”紀舒開口,聲音冰寒。
“是陸哲……”西門妤低聲說。這是事實,她在容家蘇醒之后,并沒有再遭受任何虐待。
“我兒的畫像呢?”紀舒說著,眨眼功夫到了床邊,手中的拂塵都沒有絲毫顫動。
西門妤面色難看,“在……是陸哲拿走的,但如今應該在容嵐手中。”
凌霄擰眉,“阿舒,是我的疏忽,忘了把畫像討回來。我這就去容府要回來給你。”
“不必了,我自己去。”紀舒話落轉身,就沒了人影。
凌霄神色一變,立刻追出去,并沒有理會西門妤在身后叫他。
大白天,興瑞感覺一道陰影飄過,抬頭就見有人闖入了容家,當即面色一沉,“來者何人,速速留步!”
紀舒輕飄飄落地,轉頭,眸光冰寒地看向興瑞,身形如幻,到了跟前,手中拂塵的細絲纏住了興瑞的脖子,冷冷地問,“容嵐在哪里?”
興瑞不肯說話,紀舒一掌把他打飛,撞在了墻上,吐血不止。
過來看兒子,得知凌霄和紀舒來了,凌霄帶走了西門妤的陸哲,正準備離開容家,遠遠地看到一個陌生身影,覺得不對勁,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跟前,就看到興瑞被打飛出去的畫面。
“找死!”陸哲拔劍就攻向了紀舒。
紀舒在陸哲逼近時才轉身,用拂塵跟陸哲的劍交手。
陸哲看清紀舒的臉,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不出意外,定是馮金寶的生母了。能看出,馮金寶的五官跟紀舒有幾分相似。
但陸哲并未收手。他知道蘇默并不相信凌霄和紀舒,而凌霄才離開沒多久,紀舒就打上門來,這跟凌霄所言的紀舒恨容嵐,根本不想見她不相符。
當然,就算紀舒來此有充分的理由,這一戰,陸哲也是必須要跟她打的。
既然碰上了,陸哲覺得他有義務幫蘇默和元秋試探一下紀舒的真正實力。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暗衛尚未現身,見陸哲跟紀舒打起來,便用最快的速度去稟報蘇默和元秋。
這里本就是蘇默和元秋成親的地方,府中的暗衛高手都是蘇默安排的,出了任何狀況,也是先去稟報蘇默和元秋。
元秋正在冥思苦想她先前做的吐真藥,是否可以改進,找到替代的藥材。
因為突然現身的凌霄和紀舒,讓元秋再次覺得,如果有足夠的吐真藥,他們碰到的很多問題都會變得很簡單。
當下的問題是,他們所知的紀舒的遭遇是否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紀舒被容昊辜負,這么多年因為失去兒子痛苦煎熬,一度瘋癲自殘,那就不能阻止馮金寶跟她相認,否則就太不厚道,太過殘忍了。
但如果其中另有隱情,紀舒別有居心的話,貿然讓馮金寶與她相認,讓她加入容家,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倘若有吐真藥,直接用上,便可以解決最關鍵的信任問題。
可惜,如今真沒有。
才休息沒幾日,一有事,就再次激發了元秋的探索欲望。雖然鬼道人說不可能,但元秋還是想試試,萬一呢。
暫時還沒有頭緒,就接到稟報,有一個中年女人登門,打傷了興瑞,正在跟陸哲交手。
因為元秋又開始沉迷醫毒,她把兩個孩子喂飽之后,容嵐就把孩子抱走了,這會兒并不在觀瀾院。
來人的身份,其實很好猜,蘇默和元秋立刻起身往外走。
元秋說容嵐想見紀舒,這不假,其實她自己也想見見這位神秘的舅母。
蘇默和元秋趕到的時候,就見一個灰袍女子手持拂塵,將陸哲打得連連倒退。看似柔軟的拂塵掃過陸哲的臉,留下了一道道細密的血痕。
“住手!”元秋開口,被蘇默攬著飛身而起,擋在了紀舒和陸哲中間。
陸哲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狼狽了,裸露在外的臉上手上脖子上,都被拂塵傷到,看似傷口很輕,但若拂塵上有毒,就麻煩大了。
陸哲跟西門妤交過手,西門妤的實力跟陸哲相差無幾,他沒想到,紀舒的武功比西門妤更強。
這是讓陸哲意外的。他這輩子見過的女高手極少,元秋在武功方面都很薄弱,容嵐的正統將門武學其實是打仗用的,算不得多高強。在西門妤之前,陸哲見過的實力最強的女人是青絕的女兒青魅。
雖然很想留下看看會發生什么,但陸哲怕傷口中毒,轉身幾個騰躍不見了人影,找辛夫人去了。
元秋在看紀舒,紀舒的目光也落在了元秋那張酷似容嵐的臉上,死氣沉沉的蒼白面色瞬時又多了幾分陰郁,“你,容元秋?”
元秋點頭,“是。”這很正常,但凡對容家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她長得跟容嵐很像。元秋眼角的胎記如今已經淺得很難看出來,但從年齡區分她跟容嵐很容易。
“容嵐呢?”紀舒冷聲問。
“前輩可是姓紀?”元秋反問。
“是又如何?”紀舒冷哼。
“不知紀前輩找我娘所為何事?”元秋問。
“西門妤偷走了我兒的畫像,我要拿回去!”紀舒冷冷地說。
元秋挑眉,“是我們疏忽了,應該物歸原主。前輩是想親自見我娘,拿回畫像?還是前輩先回客棧歇息,稍后我把畫像親自送過去?”
紀舒聞言,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半個時辰之內,我拿不到我兒的畫像,定不會善罷甘休!”
蘇默和元秋目送紀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轉身回去。興瑞早已經被暗衛帶走去療傷了。
走到半路,就見容嵐腳步匆匆地迎上來,“我聽說紀舒來了?她人呢?”
元秋搖頭,“她只是為那幅畫像而來,我讓她先回去,我把畫像給她送過去。”
容嵐蹙眉,“這么說,是不是我們猜疑太重?她真的不愿意見到我。”
正巧,段云鶴飛奔過來,帶回的是凌霄和西門妤夫妻以及紀舒在客棧里所有交談的話,就發生在紀舒來容家之前,一切看起來都合情合理。
“我先把畫像給她送過去,再看看情況。”元秋搖頭。就是因為今日出現的人和發生的事都太合情合理了,她倒有點不太敢相信,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畢竟容昊不在了,他跟紀舒之間的事,紀舒這些年的遭遇,都只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容嵐輕嘆,“也好,阿默你陪著秋兒,既然你們還是有些懷疑,相信直覺吧,小心為上。”
在這件事里面,容嵐知道她沒有辦法跟蘇默和元秋一樣做到絕對的客觀理智,但她可以做到絕對支持元秋和蘇默的所有決定。
那幅畫像被陸哲交給容嵐,容嵐拿給馮金寶看過,但馮金寶并沒有自己留著,又還給了容嵐。
容嵐把畫像夾在她正在看的一本書里,直接把書給了元秋,怕畫像污損毀壞。
元秋出門之前,去看了陸哲和興瑞的情況。
辛夫人看過,陸哲的傷口都沒有毒,元秋又確認了一下,的確無毒。
這至少可以看出,紀舒雖然武功高強,但并不是陰狠毒辣之人。來到萬安城,她心情不好,遇到擋路的就出手,但也沒下殺手,不然興瑞已經死了。
半個時辰的時間并不長,從容家到客棧還有一段距離,元秋和蘇默直接暗中出府,用最快的速度過去。
路上元秋和蘇默在梳理當下得到的線索,和他們各自認為的可疑之處。
所有線索結合起來,還是那句話,看起來合情合理。
但合情合理的東西,并不等于就是事實。假如精心設計,也可以做到。
想到陸哲被紀舒打得滿臉傷痕,元秋心中一動,“蘇默默你說,當年若真是容昊舅舅用他和紀舒的兒子換了阿松表哥,紀舒沒有任何過錯,且無法阻止,這些年一直以為她的兒子早已死了,由此我是不是可以認為,紀舒如今那樣高強的武功,是在容家出事之后才練就的?”
蘇默若有所思,“若當年紀舒便有如今這樣的實力,哪怕是如今的一半實力,她獨自闖天牢救孩子,都有機會全身而退。”
“不是說過了合適的年齡再練武,很難達到太高的水平嗎?我就是個例子。是紀舒原本就天賦極好,自小習武,后來潛心練功,實力突飛猛進?但凌霄不是說,他跟紀舒被娘所救之前,是相依為命的孤兒嗎?孤兒沒有父母,也不該有實力高強的師父,否則他們不會落入山匪手中。那個時候,娘十三歲,紀舒也十三歲。她后來還跟了容昊舅舅,又生了孩子,凌霄說她瘋癲了好幾年,時好時壞,你覺得她有如今的修為,是正常的嗎?”元秋問出心中疑惑。
蘇默搖頭,“不正常,但天外有天,也不能說完全不可能,如果有什么奇遇,得到厲害的武功秘笈,或者遇到高人指點,再加上本身天賦卓絕的話,可以做到。”
“那她一年之前跟如今的實力應該差不多吧?”元秋問。
蘇默點頭,“這是自然。”
“那我就奇怪了,對于兒子的死,她到底恨誰?只恨容昊舅舅,也恨娘,可如果她以為她的兒子很多年前死在了西遼的天牢中,那為什么不去找姬氏皇族真正殺害她兒子的兇手報仇呢?”元秋問,“她這些年練就那么高強的武功,是為了什么?如果我是她,練功為了報仇的話,第一個要殺的當然是姬旭。她”
蘇默眸光微凝,“秋兒言之有理。哪怕她的武功沒問題,可她練功的動機是什么?既然凌霄聲稱紀舒過去二十多年過得痛苦抑郁,生無可戀的情況下,想要練就那么高的武功,可能性不大。”
不管是愛還是恨,終究是個目標。但容昊死了,紀舒不打算對容嵐做什么,又從未對姬氏皇族出手,她練功圖什么?
蘇默說紀舒如今的實力是有可能做到的,但前提是,她多年潛心練武。
可這跟凌霄說的有點矛盾。她不是多年沉浸在喪子之痛中走不出來嗎?如何做到的潛心練武?練武又是為了什么?
話說回來,可以確定的是,容昊早就死了,姬氏皇族不是紀舒的目標,如今也亡了。
如此元秋在想,她是不是可以用簡單的排除法來推斷,紀舒練功的動力源自于恨,而她恨的人,所知的,只剩下容嵐一個……
說話間,蘇默攬著元秋落在了客棧后院,這里被凌霄包下了,但伺候的人都是段云鶴安排的。
蘇默手中拿著書,書中夾著畫像,跟元秋一起進了紀舒的房間。
房門本就開著,紀舒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顯然在等他們。
蘇默從書中拿出畫像,放在了紀舒面前,并未離開,在元秋落座后,坐在了元秋身旁。
“你們還不走?”紀舒冷聲逐客。
元秋卻笑了,“真是失禮,我該叫紀前輩一聲舅母的。”
紀舒面色一沉,“不準那樣叫我!”
元秋輕聲嘆息,“好,那我還是叫你紀前輩吧。聽凌前輩說,紀前輩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我不才是個大夫,想給紀前輩號個脈,為紀前輩醫治。”
“不必了!”紀舒冷冷地拒絕。
“紀前輩是不是看到我這張臉就很厭惡?”元秋問。
“沒錯!”紀舒冷哼,“小丫頭,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
“我會走的。”元秋點頭,“再等三息。”
元秋話落,紀舒突然感覺頭腦昏沉,不可置信地看向元秋,“你對我下毒?”
元秋點頭,“一點迷藥,我只是想給紀前輩把個脈,還請見諒。”
“你……找死……”紀舒話音剛落,就昏迷了過去。
迷暈紀舒,是計劃之外的,在元秋和蘇默來的路上聊過之后,元秋臨時起意。
作為醫者,元秋覺得一個人的身體上是能看出過往人生留下的痕跡的。紀舒態度不善,無法接近,但元秋需要驗證凌霄所說的紀舒曾經自殘是真是假,她身體狀況到底如何。
吐真藥暫時沒有,但不能干等著什么都不做。
或許紀舒沒問題,若是那樣,元秋事后會跟她道歉,讓她跟兒子相認。但如果有問題,元秋不會給她任何傷害容家人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