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美男計”三字,容嵐倒愣住了。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雖已人到中年,但頗得時光眷顧,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含笑,遠看總讓人覺得高冷,說起話來卻又溫和從容,容貌和氣質本已是令人驚艷,言談間理性又不失幽默,哪怕系著元秋的圍裙從廚房走出來,依舊氣質卓然。
容嵐非常理解蘇顏為何會被楚楮這樣的男人吸引,也完全相信楚笑笑說的,過去這些年飛仙島上追求楚楮的女人可是不少。
容嵐此刻在想,楚笑笑的母親定是個極為優秀的女子,才會在亡故之后讓楚楮寧愿孤身一人,也再看不上其他女人。
不過,容嵐方才說要談正事,隨即便提起她今日才聽說的蘇顏愛慕楚楮的事,當然不是打算讓楚楮去對蘇顏用美男計,這她根本沒想過。
“我不是那個意思。”容嵐正色解釋,“我只是得知蘇顏愛慕你這件事之后,心中很疑惑。聽笑笑說的,過去十多年,你跟蘇顏都生活在飛仙島上,她如果早就看上你的話,為何始終沒有動作?如果是這兩年才突然對你動了情,我覺得,很怪異,不太正常。”
尤其是見到楚楮之后,容嵐更覺得哪里不對勁。哪怕楚漣貌若天仙,但楚楮的容貌,若是年輕時跟如今的蘇默相比也是絲毫不遜色的,且他富有男性魅力,尤其是對蘇顏那種有野心,征服欲很強的女人定然有很大的吸引力。
但問題在于,這么多年了,蘇顏什么都沒做,只是暗戀楚楮?她可不是這種人。
如果蘇顏是跟楚漣過了很多年,也隨時都能見到楚楮的情況下,突然有一天移情別戀,不喜歡楚漣,轉而喜歡上楚楮了,就更莫名其妙了。楚楮就在那兒,一直也沒變,又不可能做什么讓蘇顏誤會的事,蘇顏的變化就很怪異。
楚楮聞言,眸光微凝,“這件事,其實陸哲在見到我之后就問過了。說起來,我也不解,但如你所言,蘇顏開始對我示好,的確是近兩三年才有的事。在那之前的很多年,因為我深居簡出,跟楚漣一家關系都很淡,與蘇顏頂多算是點頭之交,甚至都極少交談,她也并未表露出對我有什么特殊,我也不曾聽聞她跟楚漣夫妻不睦。回過頭看,以蘇顏的本事,若是她厭倦楚漣,可以輕而易舉地除掉他,但事實并非如此。”
“近兩三年……蘇顏的變化不止是對你的態度,還有她的行事作風。如果沒受傷,沒受制于人,她那么大的野心,為何要蟄伏二十年?”容嵐總覺得這其中有什么關鍵的事情他們不知道。
“我跟陸哲和小阿福商討過,他懷疑如今的蘇顏,并不是曾經的言素,或許在某個時候,蘇顏殺了真正的言素,取而代之。”楚楮說。
容嵐點頭又搖頭,“是有可能,但若是如此,名字怎么解釋?曾經的言素和后來的蘇顏,一聽就很像是同一個人用的真名和化名。如果她們本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前者被后者殺害并取代,怎么會有這般巧合?”
楚楮點頭,“你考慮得很周全。關于名字的事,我也想到了,那種巧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如果不是同一個人,以蘇顏的實力,想做什么都有機會,為什么要取代言素一個有夫有子之人的身份?那身份原是沒什么價值的。這說不通。也是因為這些,蘇顏殺害言素并取而代之這件事只是當下能想到的一種可能,但仍有不少疑點。”
容嵐微嘆,“我本以為你對蘇顏或許會有不少了解,但看來并非如此。”
這是容嵐一醒來就決定來找楚楮的原因,她是希望從楚楮這里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來理清當下混亂迷惑的局面,但結果并不如愿。
“抱歉,我曾經生活在飛仙島上,但除了笑笑之外,對楚家其他人都并不是很關心。在蘇顏對我示好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她腦子有病。”楚楮輕嘆一聲,“多年避世,日復一日的無趣生活,抬頭永遠只能看到那一片小小的天空,很多時候,我都感覺自從笑笑的母親死后,時間對我而言停滯了。我努力地想讓生活發生變化,但又習慣了那樣一成不變的日子,漸漸麻木了之后,又拒絕周遭的變化。”
容嵐神色微怔,就見楚楮苦笑,“那島上的花甚至都是常開不敗的,只偶爾發現笑笑又長高了,才讓我覺得時間在往前走。”
楚楮是在解釋,他為何會對楚家內部的變化和蘇顏的轉變那樣遲鈍。他年輕時的自由和夢想都被折斷了羽翼,因為一份責任,一句承諾,他把自己流放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島上過了十幾年,除了他看著長大的女兒之外,其他人對他而言都像是沒有變過,因為他沒有真的去關心過。
“西遼容家出事之后的很多年里,我都想逃離一切,去到一個無人的荒島生活。”容嵐斂眸說,“那時候的人生,除了報仇,什么都沒有,哪怕在人群中,我也覺得孤寂。也是因為有了孩子,我才感覺到人生重新有了希望。”
“你是個好母親,我應該也算是個好父親。”楚楮看著容嵐說,“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們都不再只是誰的母親和誰的父親,你可以做回容嵐,我可以找回曾經的自己。”
“我現在只想找回我的孩子。”容嵐搖頭,她明白楚楮在說什么,但那對她而言,根本不是當下愿意去想的事情。
“當然,我也是,最重要的是把蘇默和元秋他們救回來。”楚楮說,“抱歉,時隔多年,再次見到你,一時有些感慨,說了些廢話。雖然我真的不了解言素或者蘇顏,但接下來我一定會盡全力救蘇默和元秋。如今不知道蘇顏在哪里,我們手中有楚峻,不如等一等,不要先亂了陣腳。尤其是你,是這個家的主心骨,不能倒下。”
“我知道,今日昏倒,是因為連日做的噩夢竟應驗了,又早就聽護國寺的圓慧大師說秋兒還有一道大劫,我始終無法安心。”容嵐深深嘆氣。
“大劫?”楚楮皺眉,“護國寺那個老和尚也是的,若不能給出破解之法,何必說那些有的沒的,憑白讓你們提心吊膽。下次再見他,我定要跟他理論理論。”
“希望是假的。”容嵐微微搖頭。
紅苓出現在觀瀾院門口,說是容嵐讓準備的宴席已經在暖閣中備好了,問容嵐和貴客楚楮是否要過去?
“不必如此客人,千萬不要把我當外人,我可是蘇默的伯父。”楚楮起身微笑著說,“不過確實是餓了,我燉的湯還有不少在鍋里溫著,待我盛出來帶過去給大家嘗嘗。”
容嵐聽到楚楮自稱是蘇默的伯父而不是姑丈,感覺有些奇怪,但并沒有探究。
楚楮又進廚房,把剩下的湯盛在一個大湯盅里面,端著出來,跟容嵐一起離開觀瀾院到暖閣去。
“不只是食材,觀瀾院的廚具也十分齊全,很趁手,接下來不嫌棄的話,我應該會經常下廚給你們做點拿手菜。”楚楮說。
“那我們就有口福了,辛苦。”容嵐點頭。
府里的廚具的確不一般,不管是鍋碗瓢盆還是刀具案板,都是被元秋精心設計讓段云鶴找人做出來的。
本來元秋說讓段云鶴可以做了賣,但段云鶴有大事要做,看不上那點小生意,且他對于元秋想出來的東西都有種不想跟外人分享的私心,因此楚楮在觀瀾院小廚房里見到的一整套十幾把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刀,覺得很稀奇,對于他一個愛下廚的人來說,當然很喜歡。
因為容嵐醒了,容元朗回家了,且楚笑笑的父親楚楮來了家里,因此大家今日午膳都聚到了暖閣里,容元誠也派人把外出辦事的容元楓他們都叫回來了。
“娘呢?”容元楓大步進門,掃視一圈兒,不見容嵐。
“容姑姑在觀瀾院,我爹也在那邊,紅苓姐姐去叫,一會兒就過來了。”楚笑笑回答了容元楓的問題。
尤霧抱著孩子,看了楚笑笑一眼,想起今早楚楮沒來的時候,楚笑笑就表示過想讓容嵐給她當娘的心思,看樣子是已經開始行動了。
本來尤霧覺得這世上就沒人配得上容嵐,但容嵐昏迷時,尤霧過去,見到楚楮的第一眼,感覺驚為天人。
“爹!”
聽到楚笑笑的聲音,大家都紛紛看向了門口。
紅苓掀起紗簾,容嵐和楚楮并肩邁步走進了暖閣中,容嵐面色恢復了些,見到孩子們就露出一抹笑來,楚楮也眉眼含笑,跟大家打招呼,“初次見面,承蒙各位照顧笑笑,我親手燉了一盅湯,給大家嘗嘗。”
段云鶴嘴角微抽。這謝禮,還真是特別。
結果下一刻就聽楚笑笑說,“爹你明明是給容姑姑做的,剩下多的才給我們喝對不對?”
這話一出,暖閣里的氣氛瞬間就不太一樣了。
容嵐也察覺楚笑笑在暗示什么,她微微蹙眉,走到容元順身旁坐下了,并沒有說什么。
容元楓、容元誠、君紫桓和容元若以及林松馮金寶,看著楚楮的目光一下子都帶上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楚楮感覺到了,面不改色,笑著走過來把湯盅放在桌上,又夸了一句容家帶轉盤的大桌子有趣又便利,問是誰的點子?
“當然表嫂了,她是世上最最聰明的人!”楚笑笑回答。
可惜因為元秋落入了蘇顏手中,這個時候提起她,倒是讓氣氛一下子靜默了下來。
楚笑笑自覺失言,不敢說話了。
“楚伯父請坐。”容元誠開口,唯一的空位在段嶸身旁。
鬼道人端起碗來,“姓楚的,給老夫盛碗你燉的湯!”
鬼道人坐在楚楮對面,楚楮聞言便起身走過去,拿了鬼道人的碗,給他盛湯,盛好之后把碗放在他面前,又把勺子放好。
“蘇顏可喝過你燉的湯?”鬼道人并不管宴席上的氣氛因為他的話突然變得尷尬起來,擺明了就不給楚楮面子,把蘇顏做的事遷怒到了楚楮身上,畢竟,說這兩年發生的事是楚家導致的也沒錯,蘇顏是楚家的媳婦。
“前輩,那些事跟他沒有關系。”容嵐開口為楚楮解圍。
楚楮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微嘆一聲,“但楚家沒有養過蘇默一日,卻給他帶來不少麻煩,這是事實,我是楚家人,便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知道就好!”鬼道人冷哼,“容嵐心善,是非分明,若是我做主,定砍了你!楚家招了那么大的禍患,那么多年都沒有發現她的狼子野心,你們都是瞎的嗎?”
這件事楚楮和容嵐才在觀瀾院討論過,內情顯然很復雜,并不是鬼道人認為的這么簡單。
但楚楮并沒有辯解,而是楚笑笑開口維護父親,說他們是真的不知道蘇顏的底細。
“前輩,喝湯吧。”容嵐再次開口,制止了鬼道人對楚楮發難。鬼道人多少有點不講理,但也是因為擔心元秋和蘇默,無可厚非。
楚楮燉的湯大家都很喜歡,很快就喝完了。
鬼道人閉嘴之后,午膳安靜了很多,除了孩子們的笑鬧聲之外,大家都不怎么說話。
“知道就好!”鬼道人冷哼,“容嵐心善,是非分明,若是我做主,定砍了你!楚家招了那么大的禍患,那么多年都沒有發現她的狼子野心,你們都是瞎的嗎?”
這件事楚楮和容嵐才在觀瀾院討論過,內情顯然很復雜,并不是鬼道人認為的這么簡單。
但楚楮并沒有辯解,而是楚笑笑開口維護父親,說他們是真的不知道蘇顏的底細。
“前輩,喝湯吧。”容嵐再次開口,制止了鬼道人對楚楮發難。鬼道人多少有點不講理,但也是因為擔心元秋和蘇默,無可厚非。
楚楮燉的湯大家都很喜歡,很快就喝完了。
鬼道人閉嘴之后,午膳安靜了很多,除了孩子們的笑鬧聲之外,大家都不怎么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