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落,就見眾婦人大多變了臉色,有些面上,還有幾分恍然大悟的神情。
該不會原本人家就是嫡是嫡、庶是庶,結果皇上一時糊涂判錯了吧?
哇,原來天子也難斷家務事啊?
一個身著夾襖直綴的漢子走過來,大聲呵斥她們:“這里是天子腳下,你們在此妄自菲議,也不怕招來禍患!”
關于蔭寧伯府的嫡庶問題,可是皇帝拍板了的。對于皇帝來說,他一言九鼎,對就是對,錯也是對!
可作為一個普通平民,要是敢質疑此事,就是質疑皇帝,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再說天子耳目遍及各地,京城里就更不用說了。
誰知下一個從身邊走過的路人,會不會就是皇帝的耳目?
這群人既然再覺得人家比竇娥還冤,也不能說出來呀?這要被有心人聽見,不是給自己招災禍是什么?
婉儀從這里路過的時候,就看到這群婦人,正拿一雙雙審視的眼神望著她。
好在那些人見她只是一個小孩子,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后,便搬著小凳子,嬉笑著四散而去。
婉儀搖搖頭,帶著柳絮,徑直往她鋪子而去。
老遠,她就看到一輛氈布馬車,停在鋪子外面。
鋪子外面,站著一衣著華麗的婦人,見到婉儀,忙快步迎了過來。
“儀姐兒!”
是溫氏!居然找到這里來了。
溫氏牽住了婉儀的手,先問她冷不冷,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看著她一臉的擔憂,婉儀忙安撫:“娘,我沒事,沒人會傷害到我的。”
“你這孩子,在娘親面前也逞能?”溫氏說著,眼圈居然紅了起來。
她連忙背過身子擦了一把眼淚。
“被風迷了眼睛。”
她這樣跟婉儀解釋,隨即換過話題,嘆息一聲:“儀姐兒,你要做生意,為何不跟我說一聲?你史叔叔在這方面有經驗,讓他幫你選個好點兒的鋪子,做個賺錢的營生也好。……”
溫氏牽著婉儀的手絮絮叨叨,婉儀聽得煩悶,面上卻不顯,只是笑著道:“娘,外面風大,咱們進去再說。”
“也好。”
兩人走到鋪子門口,就見門口站著一黑胖,身著遍身綺羅的男人,正笑瞇瞇看著她們。
溫氏忙介紹:“儀姐兒,這是你史叔叔。”
原來他就是溫氏現在的丈夫——史梧量!
婉儀打量了他幾眼,隨即喚了一聲:“史叔叔!”
史梧量點點頭,捋著下巴上的幾根胡須,笑得猥瑣:“乖,你就是儀姐兒呀?我是你繼父,你也可喚一聲父親的。”
在當今士農工商的等級里,商人排最末,一向被官宦人家所看不起。
想想,如今堂堂一個伯府嫡女,也得尊敬地稱呼自己一個商人為父親!
中午貪了幾杯酒的史梧量,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
婉儀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溫氏一眼。
就見溫氏面對史梧量時,眼神有些忐忑。
溫氏見婉儀望過來,忙給了個安撫的笑容,卻沒說什么。
婉儀翹起嘴角,看向史梧量,聲音清脆:“只要史叔叔對我娘好,我就認下史叔叔這個繼父。”
至于喚不喚一聲父親,婉儀不提。
史梧量見她一個小孩子,站在那里,神情莊嚴,居然會給人一種,神圣不可侵犯的氣勢,頓時莫名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只好嘿嘿笑了幾聲,算是給自己圓場。
見史梧量沒有生氣,溫氏神情放松下來,忙討好地望向史梧量:“老爺,咱們進去說吧!”
“走走走,進去說。”史梧量說著,一馬當先地轉身進了門。
婉儀直接把他們,迎進了待客的內室。
“儀姐兒,你這請的什么掌柜?剛剛還給你史叔叔我擺臉子。”
一落座,史梧量就向婉儀告起了鄭掌柜的狀。
剛剛婉儀進門的時候,鄭掌柜除了給了史梧量一個白眼外,便不再看他。
婉儀不明白其中的因由,只裝看不見。
現在聽史梧量提起,只好問他:“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鄭掌柜是怎么得罪了您?”
事情起因,當然是一進門,史梧量就端了一幅主人的架子,指著鋪子說東道西的。見鄭掌柜不怎么搭理他,他就來氣了,只是沒說出來。
后來,他提出想去庫房看看,卻遇到了鄭掌柜的親自阻攔。
看鄭掌柜的樣子,只差沒叫人把他丟到鋪子外面去。
當然,這可不能告訴婉儀。
“儀姐兒,史叔叔告訴你,史叔叔見你做生意沒什么經驗,想指點他們一二,好讓更多人進門。誰知他們不識好歹不說,還把你史叔叔我當成壞人。”
“您當然不是壞人了!”婉儀帶著幾分狡黠:“不過他們都是父親給的人,我也不好管,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你父親怎么給你,找了這么個掌柜?”
史梧量皺起眉頭的樣子,甚是嚇人。
婉儀不好說鄭掌柜是一個小屁孩幫找的。
卻也不能將這事,按到父親頭上。要是這樣,那他秦明朗成她什么了?
“這鄭掌柜不是我父親給的,不過此人的面子甚大,我一個伯府的,可得罪不起他。”
雖然對方只是侯府二公子,可是確實跟伯府不在一個等級,何況人家還是侯府嫡子,自己現在只是一個伯府庶女而已。
婉儀想,她這樣說也不算撒謊吧。
史梧量自然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見婉儀如此說,雖然心有不甘,可是只得作罷。
畢竟人家的后臺,連有著世爵位的伯府都惹不起,那他一個小小的商人,就更不能得罪了。
見婉儀如此說,他不好再說什么。
只是問了些鋪子的盈利、藥材的來源、收入情況等等。
婉儀對此,一概以父親已經安排好了,不用她操心為由作答。
史梧量見問不出什么,便提出要到庫房里去瞧瞧。
婉儀聽聞,連忙擺手:“不是婉儀不要您去,實在是鋪子里有規定,婉儀實在是不好為您破戒啊!”
“怎么,你繼父算外人嗎?”史梧量板起了臉,樣子又難看起來。
這人看在溫氏的面子上,對他恭敬了點兒,他倒蹬鼻子上臉了!婉儀很是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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