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熙!
他竟然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他竟然還如此陰魂不散!
他就不怕她親手剮了他!
鳳乘鸞唰地扔了窗簾,轉身背對著阮君庭,兩眼睜得如沁了血一般,膝頭的雙手攥得骨節發白,隱隱發抖。
她的異常,如何逃得過他的眼睛!
阮君庭饒有興致地望向城門口,再瞥了眼后面名劍山莊的馬車,鳳家是南淵的參天大樹,盤根錯節,遮天蔽日,人人都想攀附其枝葉,可若是攀附不成呢?又或者,這棵大樹,突然倒了呢……?
他微微繃著的唇輕輕一抿,正是戰場上渴血的神情,鳳于歸啊鳳于歸,你這老東西的后院兒,遠比前庭熱鬧多了啊!
兩輛馬車,在東宮的儀仗前緩緩停下。
景元熙正是前世豐神俊朗、英姿勃發的模樣,翻身下馬,迎向鳳乘鸞的車子時,行走間兩袖如有清風。
尹丹青、詩聽,以及從后面車子里下來的琴不語,都紛紛見駕。
他卻兩眼閃著光,只看得見鳳乘鸞的車,仿佛隔著垂著的簾子,就能看見里面那個嬌俏的人兒。
“姮兒,本宮都親自來了,還不下車嗎?”他笑吟吟地立在外面,聲音里滿是寵溺的意味。
詩聽跪在一旁,心里喜滋滋的,這回,那個姓藍的總該知道,她家小姐是怎樣的存在了!
她一回家,連東宮太子都巴巴地出城來接,生怕半路被旁人占了先機呢!
車里,鳳乘鸞臉色發青,前世的種種記憶,如瘟疫般避之不及,她這一路因為藍染而剛剛生長出來的溫情和天真,驟然被車外的那個聲音擊得粉碎!
該來的,早晚要來!即便你想要改變歷史,避開殘酷的命運,可已經注定的事,終究會用其他方式降臨!
既然避之不及,只有勇敢面對,只是這一次,她不會再給他妄想的機會!
她忽地狠狠抓住阮君庭的手,低聲道:“藍染,別離開我!”
阮君庭倒是有些意外,一個女孩子出了趟遠門,回家時,國之儲君親自出城相迎,這是何等另眼相看,怕不是這個花癡真的是個傻的?
他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他好像對你不錯哦。”
鳳乘鸞驀地抬頭,本是青白分明的大眼睛中,不知何時布滿了血絲,半是命令,半是懇求,“快!答應我,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準離開我!”
“姮兒?”外面,景元熙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若是再淘氣,本宮可要進去了哦!”
“答應我!”鳳乘鸞急著催促他,想要他一個承諾也好,保證也罷,只有他在,她才什么都不怕!
阮君庭眉間山水微凝,仔細審視她的臉,大概是在幫與不幫之間做了一番取舍抉擇。
他本來只是借她為掩護,走一趟百花城,如今百花城就在眼前,他完全可以草草應付,之后棄之不顧,一走了之。
這傻子還沒進城就已經有了這么多男人湊上來鞍前馬后,必是不愁嫁的,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所以,他為什么要幫她?
“藍染……?”鳳乘鸞幾乎快哭了,她沒想到,藍染會在這個時候猶豫了,難道是因為他們不曾一起共歷生死,他與她并無深厚感情,她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藍染,若沒有你,我活著就沒有任何意義!答應我,好不好?”
四目交匯,她仰著臉,烏溜溜的大眼睛映出阮君庭的影子,那里面含著一包淚光,微微揚起的鳳稍,泛著紅,卷曲的纖長睫毛,每忽閃一下,便似羽毛在他心尖兒上掠過一次!
阮君庭不敢再看,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本王的一世英名,就被你這死丫頭全毀了!
終于,他的另一只手輕輕覆在鳳乘鸞的手背上,把那只用力而骨節發白的小手暖暖地包裹起來,輕拍了兩下,“好。”
說完,徑自站起身,先行掀開了車簾。
剛好與此同時,景元熙從外面也抬起了手。
兩廂撞見,阮君庭似是遇上了路人甲,完全無視對方,回身之際,不動聲色退開一步,硬將要蹬車上來的景元熙給擠了下去。
“借過。”
景元熙哪里肯讓,他伸手搭向阮君庭左手脈門,阮君庭回手反扣,勁道凌厲沒留半點余地。
景元熙與之一觸,立刻發覺不是對手,迅速收招,退后一步,避開鋒芒,兩手負于身后,挺身重新回復了淡定,笑呵呵道:“兩個月不見,姮兒身邊的車夫都有這般身手了?”
他眸光微沉,傳說,北辰靖王的浩劫劍,實際上是一對子母劍,一個能用雙劍作戰的人,他的左手一定比右手更厲害!
這個戴面具的男人,從剛才那短短一式便可斷定,他的左手必是十分精于用劍。
看來,北面送來的消息,應該不會錯了,眼前的這位,必定就是阮君庭無疑!
與之同時,阮君庭心頭也是一動,看來這個景元熙也并非如傳說中那么無用!剛才的出手,分明是在試探!
想必他們這一路上的行蹤,他早已了如指掌。
萬金樓那位揮手十萬兩黃金的大金主,看來非這位莫屬了。
他回頭,向景元熙微微一笑,“原來是太子殿下,冒犯了。”
景元熙大度道:“無妨,不知者不罪。”
阮君庭不再理會他身后審視地目光,抬手掀了車簾,對里面道:“出來吧,我接你。”
“哎!”鳳乘鸞如小鳥般飛撲了出去,剛好阮君庭伸出雙手接住,將人在空中掄了半圈,舉了個高高,之后穩穩當當送到了地面。
“藍染!”她甜膩膩地喚他一聲,對他笑,一顆心也隨著身子飛了起來。
阮君庭又是一陣嫌棄,這么容易就滿足了?也好,就當是本王付你這一路的伙食費!
鳳乘鸞腳跟落穩才轉過身去,以閨閣女子的禮儀,盈盈一拜,“乘鸞見過太子殿下!”
景元熙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帶著浩浩蕩蕩的好幾百號人馬出城來接她,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見,鳳家的三丫頭,已經記在了他元熙太子的名下!
可她不但帶了個野男人回來,還當眾摟摟抱抱。
現在,他喊她姮兒,她卻自稱乘鸞,分明是將他當成是外人,拉開距離!
這簡直等于將小耳光扇得太子金面噼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