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美蘭道:“本宮說了,不懂你在說什么。”
鳳乘鸞笑嘻嘻道:“你不懂?太醫院的老頭子們怕是也不懂,皇上就更不懂了,但是若是有人將《西荒神物志》搬去御書房,剛好碰巧皇上翻到了關于依蘭花油那一頁,您這個法子,恐怕就不是秘密了。”
《西荒神物志》,是講述西部大荒神奇風貌物產的一本奇書,但因為玄之又玄,又寫了許多利用那些天然物產害人的旁門左道,曾經在幾百年前就被南淵列為,集中銷毀數次,如今流傳于世的,都是一些殘本,而且千金難求。
鳳乘鸞之所以知道這本書,也是前世與阮君庭一路從守關山打到西荒時,偶然得到過一本,軍旅之中,無聊時曾隨手翻看,這才對里面的東西知道了一二,比如之前銷金窩里的琉璃幻境,比如現在的依蘭樹。
董美蘭哼了一聲,“少拿幾百年前的嚇唬人!”
鳳乘鸞嘖嘖兩聲,“相信董妃娘娘也知道,鳳家有一座文塔,里面藏的,可都是絕世孤本,所以,里面有個一本半本《西荒神物志》,也不足為奇,若是皇上閑來無聊,突生雅興……”
“好了!”董美蘭開始怕了。
常年用藥物迷惑君心以獲殊寵,這種事若是被發覺了,那便是鐵定的死罪,就算滅九族也未可知。
而且宮門口那么大的幾株依蘭樹,整個皇宮的人都見過,都知道,她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過去的!
“你想怎樣,說吧!”
“哎!娘娘真乖!”鳳乘鸞又是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讓董美蘭不由得脊背發涼。
第二天,容婉就收到消息,說董妃娘娘秘密急招她入宮,說事關重大。
她當是賣掉鳳家姐妹的事出了紕漏,也沒敢聲張,就急匆匆去了。
這天,董美蘭一改常態,仔細梳妝打扮了一番,端然正坐,沒了服食曼陀羅的糜爛頹廢姿態,還是端莊華貴的帝王寵妃。
她心中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賣了鳳家兩個庶女,就是四塊黑金,那若是神不知鬼不覺賣掉鳳家和容家的兩個嫡女,那必是好大一筆錢!
有了這些黑金,可夠她好好享用一段時間了。
而且,昨晚跟鳳乘鸞講好了,人,她負責帶進去,帶出來,就算帶不出來,也與自己扯不上半點關系。
將來就算容虛成要算賬,也只能算到鳳家的頭上。
而鳳家那邊,就算穿幫了,她也可以將一切推到鳳乘鸞頭上,還是與她董妃娘娘無關。
只有東郎太子那邊,有點麻煩,她這么做,不知道會不會惹他不高興。
不過,她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誰讓他只給自己這么一點點曼陀羅呢,既然不夠用,就只好自己想辦法咯。
況且,讓鳳乘鸞入暗城,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嗎?
這件事若是辦好了,說不定在殿下那里,還是大功一件呢。
她想著想著,就美滋滋、懶洋洋地在羅漢床上一歪,想想不對,又趕緊重新坐直,擺出了帝妃的樣子。
沒過多久,容婉就一個人匆匆進了依蘭宮。
“見過娘娘。”
董美蘭屏退左右,招呼容婉坐到她旁邊,看了茶,布了點心瓜子,凈說些有的沒的,什么胭脂水粉、綾羅綢緞之類的,一直說到容婉昏昏欲睡,最后咕咚一頭,栽在了她腿上,她才摸了摸她滑溜溜的臉蛋兒。
“容大小姐,這件事你可怪不得本宮,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安分哦。牛鬼蛇神,最喜歡的,就是不安分的人。”
這時,鳳乘鸞從她寢殿的里間中出來,話不多說,三下兩下扒了容婉的衣裳,換在自己身上,之后低著頭,由董妃身邊的宮女,恭恭敬敬送出了依蘭宮,臨到門口時,還差點摔了一跤,叫了一聲,引得許多宮人偷看了一眼。
等容婉醒來時,發現周圍黑乎乎的,頭上似乎被套了個東西,什么都看不見,兩只手也被反綁在身后,人正晃晃悠悠的,似乎坐在一輛行進中的馬車里。
“誰!你們是誰!你們好大膽!你們可知道本大小姐是誰!”
“知道你是誰!”旁邊一個拉長的聲音,十分熟悉,正是鳳乘鸞。
接著,她頭頂上的麻袋便被摘了下去。
周圍依然是黑乎乎的,只有她們兩個人。
“你怎么在這里?你要干什么?”容婉兩眼都瞪圓了,依稀透過車廂縫隙投射進來的光,能看到鳳乘鸞的臉。
“不是我要干什么,你該問問他們要干什么。”
鳳乘鸞倒是沒有被綁著,正蹲在她面前,指了指頭頂。
砰砰!
頭頂上被人拍了兩下,一個漢子粗聲粗氣一吼,“都消停點!以后有你叫的時候!”
“誰啊!你們是誰啊!好大的膽子!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啊!”容婉心頭一陣猛縮,她有種恐怖的預感!
她這時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看清楚,原來她倆并不是坐在馬車的車廂里,而是坐在一只大木箱里,而這木箱,被人裝貨物一樣,放在了馬車上。
容婉拼命扭著兩只細細的手腕,想要掙脫身后的繩索,兩只腳亂蹬,卻根本無能為力。
鳳乘鸞懶洋洋靠在木箱角落里,看她掙扎,幸災樂禍道:“怎么樣,被人賣了的滋味,好玩嗎?”
“是你!是你干的!”容婉頭皮發麻,她只知道鳳乘鸞是個渾的,卻不知道她這么渾,為了尋她家姐妹,居然把自己同她一起賣了!
“你跟董美蘭串通好了?”她尖叫。
鳳乘鸞鼻子里嗤了一聲,“董美蘭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什么叫串通啊?那叫合作,對不對?你不是也合作過?”
“你……!鳳乘鸞,你瘋了!暗城是什么地方!你要救人也不用這么瘋!我可不陪你瘋!”
鳳乘鸞抬腳踹了她一腳,“是你自己找的!你若不惹我鳳家,我才懶得跟你一起關在這里!”
“哈哈哈……!”容婉笑得有些發抖,“你以為把我拉進來,就能救你的姐妹?”
鳳乘鸞聳聳肩,“無所謂啊,能救最好,救不出來,把你拉進去也不虧!至于我……”
她湊近她擠擠眼,“你不是一直嫌棄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嗎?現在讓你知道,你逃不出去的地方,我能逃出去,這就叫做本事!”
她說著,手指尖掐在大木箱的縫隙上,咔嚓一聲,那木箱厚厚的板子就被kei出了個窟窿。
容婉心里唰地涼了,她一向在京城招搖,作威作福,仗的是父親的聲勢,無論走到哪里,報上容大小姐名號,旁人總是要怕上一怕,可現在,她被捆了裝在箱子里,被人像貨物一樣賣了,就真的與那兩個被她換了黑金的鳳家庶女沒什么區別了啊!
“呵呵呵……,三妞,有話好好說。我知道你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鳳乘鸞翹著二郎腿,抱著肩膀,“不好說。”
容婉見她并不對自己用強的,就知道她將自己弄來,必是還有其他的用場,小心思在肚子里轉了兩個來回,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其實,我也知道,你只是想救自己的姐妹,但是你爹被停了權,手里就算有千軍萬馬也一個子不能動,動了就是抗旨,就是欺君大罪,我說的對不對?”
她強行擠出一抹笑,等著鳳乘鸞回應。
鳳乘鸞靜默了一會兒,之后抬起頭,“你說的沒錯,果然還是跟聰明人打交道比較省事。”
她這樣說,容婉就放心了。
在救出鳳家姐妹之前,鳳乘鸞必會保她安全。
“所以你拉我下水,無非是想要我爹出面救人,對吧?”容婉歪著腦袋,故意盤算了一番,“說起來,我爹跟統領皇都五萬衛戍軍的高震山向來交好,若是我爹他開口,高將軍派上幾千精兵前來支援,也不是什么難事。”
鳳乘鸞見她倒也不笨,正好自己省得廢話,便道:“你既然什么都明白,就盡快想辦法吧,反正她們倆不過是鳳家的庶女,能救則救,救不出來,我如今替我爹娘以身犯險走一遭,也算是仁至義盡,回去對兩個姨娘有個交待也就算了,省得她們整天哭哭啼啼地,惹得人心煩。至于你,能不能出得去,就看你爹的本事了”
“鳳乘鸞!你……”容婉又想罵人,可知道自己眼下不是她的對手,強壓住火氣,“好,我可以按你說的辦,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
“我只能想辦法留下線索,等我爹帶兵來救,但是在這期間,我要你保證我的絕對安全!”
“好說。”鳳乘鸞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鼻子下面長了嘴,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到時候真的發生什么事,看情況。
對于沒信用的人,也不必講什么信用。
容婉自然是也不相信她的,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靠她來保全自己。
她心里已經把自己罵了一百八十遍,再把董美蘭罵了一百八十遍。
當初若不是跟鳳乘鸞賭氣,想要給她見識一下真正的厲害,把鳳家兩個丫頭直接扔去下九流的場所,嚇一嚇也就完了,何苦生怕事兒不大,非要去招惹什么暗城的人!
那個董美蘭也是個王八蛋,那日見她貪圖那四塊黑金,她就已經警惕起來了,卻沒想到她這么大膽,竟然明目張膽在自己的宮里將她給迷了!賣了!
不過,府中跟來的丫鬟、車夫還一直在宮外候著呢,且連宮門口的衛士都知道她此行去見的是董妃,這么多雙眼睛看著,以董美蘭的腦子,如何善后?
其實董美蘭的善后,不需要自己動腦子。鳳乘鸞早就替她想好了。
人的確是在宮里丟的,可卻不是在依蘭宮。
鳳乘鸞假扮容婉,在宮門口的依蘭樹下差點摔了個跟頭,所以依蘭宮的人都看見,容大小姐是好模好樣進來的,又好模好樣出去的。
至于到底在出宮的這一路到底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就沒人知道了。
所以,董美蘭被招去御書房,與怒發沖冠的容虛成對質時,一推二六五,一言不合就哭哭啼啼,裝瘋賣傻,不但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還大呼冤枉。
其實,找她來,景曜和容虛成也不過是問問。這倆老爺們都覺得,董美蘭只是個宮妃,哪里來的膽子將丞相家的千金給騙進宮里,再堂而皇之地把人給弄沒了。
第一,她不是傻子,第二,她沒那個本事。
所以,董美蘭這么一哭一鬧,就蒙混過去了,繼續沒事兒人一樣回了依蘭宮,喜滋滋地擺弄那一口袋寶貝,十塊黑金!
鳳家一個庶女值兩塊,丞相家千金值四塊,鳳乘鸞一個人,值六塊!
她好像剛剛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商機喔!
就在這個當口,淵華殿那頭,也發現鳳乘鸞不見了!
這可不得了了!
施若仙一個頭兩個大!
她將鳳于歸的女兒扣在宮中,一來是護犢子,想直接在花城宴上,將她直接給了景元熙。二來,也剛好鉗制鳳家,無論皇上做什么,他們都要顧及自家女兒,在停權的這段時間里,不能輕舉妄動。
可現在倒好,人丟了!
這可如何是好!
這個寶貝女兒若是在淵華殿真的出了什么事,難保鳳于歸一怒之下不反了他景氏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