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幾個字,便是生死與共,共同進退的承諾!
秋雨影拉上受傷的影衛,且戰且退,臨入城時,飛快地俯身拾了沙狐的頭顱。
所有兄弟,一個都不能少!
在眾人全部退出的一刻,阮君庭浩劫一式,雷霆而下!
轟——!一招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正如那日水下力破敵船一般,轟地將涌上來的尸煞強行退后數丈!
他借勢飛身退入城中,那兩扇剛才強行破開的城門便被重重推上!
蜂擁而上的尸煞,瘋狂用各種方式撞門,起初還帶著招式套路,到了后來,就是以蠻力用頭撞,用手挖,撼地那高大厚重的城門隆隆作響!
本已經逃出生天的門,如今被自己重新關上。
身后,大批重新集結起來的衛戍軍已經越來越近。
高震山趕到一乘軟轎前,“殿下,東北、西北方向的火勢已經得到控制,火器庫暫時不會再有大的爆炸。而且司馬瓊樓也已經被困在了金水門,拿下他只是早晚的事。”
他無奈地望向金水門那邊,靖王殿下,能幫的我都已經盡力了,你怎么還沒出城!
軟轎中,景元熙以一種一言難盡的姿勢躺著,嗓音因哭嚎嘶吼而沙啞地近乎變態。
“誰讓你去管什么火勢!你只要給本宮抓住他!抓住他!抓住他……!給本宮抓住他——!”
“可是殿下,東北西北兩處糧倉與火器庫乃是百花城重地,微臣身為衛戍軍統領,職責所在,務必以皇都安危為重!”
“夠了!少廢話!還不去給本宮抓人!抓人——!”
“是!”
高震山正遲疑這人該怎么抓,前方忽地一亂,就聽見有人狂笑:“嘿嘿哈哈哈哈——!好玩!好玩!真好玩!”
接著,便見一個滿頭紅毛,身材高大的瘋子,推著一樣東西,飛奔而來。
“不好!紅衣大炮!護駕——!保護太子殿下!掉頭!撤!”
本來浩浩蕩蕩開向金水門的大軍,一時間突然掉頭,烏泱泱護著景元熙的軟轎,稀里嘩啦向后撤去!
夏焚風手里的紅衣大炮,雖然不如山鬼口的那兩門風雷誅殺炮般威力巨大,可在兩里地的射程中,若是一顆炮子落入人群中,死傷幾百上千不在話下。
這本是收在火器庫中,作為城防之用的大炮,竟然被推出來玩了!
他力大無比,推著千斤重炮一路狂奔,嚇得護送著景元熙的衛戍軍全速后撤。
若是在這個當口,將太子給轟了,任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啊哈哈哈哈,我來啦!”夏焚風奔到金水門城樓下,腳下一個急剎,嗖地掉轉炮口,直接瞄準城門!
城門中的阮君庭等人,前有尸煞,后又追兵,正被圍困的空檔,突然間又被炮口瞄準。
“來的正好!退散!”阮君庭當機立斷。
眾人飛速奔出十余步縱深的門洞,向兩側撲去!
轟——!
一炮!
那炮子從阮君庭等人身后橫飛而過,直奔城門,砰地一聲巨響,將城門整個炸飛了出去!!!
堵在門口的厚厚幾層尸煞,即便刀槍不入,也耐不住紅衣大炮的沖擊!全部原地炸飛!
赫然,一道生門!
“啊哈哈哈哈!”夏焚風跳著腳,拍巴掌,“好玩好玩!”
這一炮,倒是震醒了正被衛戍軍扛著撤退的景元熙。
他躺在軟轎里怪叫,“停!全都給本宮停下來!抓住他們!抓住他們!就算被炸成灰也要抓住他們!”
高震山無奈,只好喝停部隊,“停!全部調頭,緝拿司馬瓊樓!”
呼啦啦啦——!原本急速撤退的衛戍軍全部掉頭,又重新向金水門奔去!
就在這時,金水門另一側街道上,一道煙塵乍起,一聲響脆叱咤之聲,穿透城門口的硝煙而來,“王八蛋——!你給我上馬——!”
鳳乘鸞用布巾蒙著臉,不知乘亂搶了誰家的馬廄,趕了三四十匹馬,烏煙瘴氣地踏過街市,狂奔著涌向金水門!
就在馬群飛奔著通過金水門的時刻,阮君庭眾人縱身抓住眼前疾馳而過的馬鞍,翻身而上。
秋雨影眼疾手快,繞了個彎,抓了還站在大炮后面傻笑的夏焚風。
所有人飛速穿過被炸開花的金水門,踏過遍地的尸煞殘骸,直沖入夜色之中。
前面的夜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黑,鳳乘鸞沖在前面,帶著馬群前行,驀地前方有東西破空而來,她身子一側,避了過去,竟然是一枚銀針!
她想都沒想,從腰間掏出一物,向著銀針飛來的方向便是:砰!
一聲炸響,火光閃現!
接著,黑暗中便有人悶聲。
“擋我者死!”鳳乘鸞將那東西舉過頭頂。
砰!又是一聲,火光再現!
她如一輪殺入深淵中的太陽,一路向北!
如此一路,眾人護著阮君庭,一口氣狂奔十里。
直過了許久,夜色中的濃霧漸稀,天空烏云散盡,便又一輪明月,照亮了北歸之路。
鳳乘鸞的馬,在十里亭附近,停了下來。
亭中,尹丹青正帶著被堵了嘴,五花大綁的修映雪候著。
鳳乘鸞扯下臉上的布巾,回頭向阮君庭粲然一笑,“靖王殿下,你沒事吧?”
“少將軍都親自現身相救了,本王不敢有事。”阮君庭勒馬靠近她。
兩匹馬,原地相互繞了一圈。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周圍有些靜,只有亭子里修映雪見了阮君庭,嗚嗚地掙扎聲,之后,砰!被尹丹青一掌敲暈。
“內個,你方才在城門口用的什么東西?”阮君庭的聲音響起。
“哦,這是火銃,”鳳乘鸞從后腰拿出一只黑乎乎的兩尺長的鐵筒子,扔到他手中,“火器庫被大紅毛炸了,我順便撿的。其實這一種比較低級,只有三連珠,送你吧,關鍵時刻,可以救命。”
阮君庭接住那火銃,在手中擺弄了一下,“呵,南淵的火器,的確見長。”
“多虧我那號稱‘南淵奇人’的外公唄。”
“這種東西,你一個女孩子,能用得輕車熟路,也是難得。”阮君庭幾乎已經是沒話找話,她連誅殺炮都駕輕就熟,更何況一支火銃。
鳳乘鸞笑得有些尷尬,“還有比這更厲害的,你還沒見過呢。”
上輩子我用的比這大多了,扛在肩頭,十連珠的,對著你那么一頓轟!突突突突……!賊爽!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你若是知道,定然笑不起來了。
兩個人又把天聊死了。
鳳乘鸞望了望天,翻身下馬,“我該回去了,家里還有一些事。景元熙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但是衛戍軍也不會追出城太遠,他們必定還有后手,這馬給你們,大紅毛跟秋將軍共乘一馬,跑不快。”
“好。”阮君庭只是淡淡一個字,兩眼只隨著她的身影移動。
鳳乘鸞來到他馬前,仰面望著他,他就垂著眼眸,等著她開口。
有些話,若是說出口,就總覺得有些假惺惺,她背著手,腳尖在地上碾了碾,暗暗鼓足勇氣,最后還是只憋出那兩個字,“珍重。”
他一襲白衣,經過剛才一戰,依然潔白。
背后那輪明月,將他逆光的身影,襯得如一尊神像。
“回去的夜路,有點黑,怕嗎?”阮君庭聲音有些低。
她方才為他開路,一人一馬沖破黑暗,哪里有半點懼色。
他明知她不怕,卻不知除了這樣問,還能說什么。
“我有丹青陪著,沒事。”鳳乘鸞摸摸鼻子,做出無所謂的模樣。
“可還記得我說的話?”他垂眸有些期盼地看著她。
他又提那三個月之約。
“額,我聽說,修宜策已經設了重重暗卡,你現在手中有修映雪,應該知道怎么對付他吧?”
他見她沒回答自己的問題,便只是“嗯”了一聲。
“那么,咱們后會有期!”鳳乘鸞不想再看他,她怕自己再看,就會跳上他的馬,不顧一切跟他走了!
“鳳姮!”
就在她轉身之際,阮君庭從馬上彎腰俯身,強行將她撈了回來,不由分說,一記長吻,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她要不要!
瑞龍腦深沉的香氣襲來,鳳乘鸞轟的一下懵了!
她的腦子里,比剛才炸開花的金水門還要亂!
推他?捶他?她總得干點什么啊?
可那雙手停在半空,最后還是乖乖地垂了下來。
就那么仰著頭,牢牢閉著眼,老老實實地等著他放開她。
秋雨影和所有影衛,包括還在亭子里的尹丹青,全都默默轉過身去。
只有頭頂明月,看得見他半垂著的眼簾內,有多少深情。
鳳乘鸞一動不敢動,她的心都要跟著她的呼吸一樣停止跳動了!
你到底還要親多久!
還要多久!
多久……
忽的,唇角一疼!
“你又咬人!”鳳乘鸞狠狠推他,卻沒推動。
“呵,為了讓你記住我。”
阮君庭的手依然撈在她的后頸,與她額頭相抵,依依不舍低聲道:“乖,跟我走吧。”
他就那么從馬上俯著身子,期盼地盯著她的雙眼,只要她稍微點頭,他就可以立刻拉她上馬,從此雙宿雙棲,再也不分開!
鳳乘鸞的眼睛,緊張地眨了兩下。
阮君庭還不知道她今天在宮里都干了什么好事。
若是就這么走了,她一簪子閹了太子的事,鳳家拿誰來賠給施若仙?
哥哥還在天牢,父帥又受了傷,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所有一切,都要繼續按計劃進行。
不能沖動……
不能沖動!
冷靜……
冷靜!
她推開阮君庭在她肩頭的手臂,從腰間掏出一只錦囊,“這個,外公說你回了北辰一定用得著,讓我帶給你,讓你過了守關山再看。”
阮君庭的手,稍微遲疑了一下,從馬上直起腰來,訕訕一笑,“難道你就不送我些什么?”
鳳乘鸞華麗飛揚的大眼睛忽閃著白了他一眼,“你搶我的東西還不夠多?”
“說的也是,紅簽,剪刀,鞋子,火銃,還有,烏金五連環……”阮君庭掰著手指數了數。
他把那五連環也算上!
鳳乘鸞繼續瞪眼,“這錦囊你到底要不要?”
“要!”阮君庭拉長了聲音,伸手接過,小心收好,“既然你不想就這么私奔,那就乖乖等我來接,三個月后,言出必行!”
鳳乘鸞沒回答,強壓著嘴角的笑意,轉身,無視他那兩眼彎彎的神仙笑顏,大步離開。
身后,還響著阮君庭的聲音,“記得,三個月內,不準嫁人,不準喜歡別人,連看都不準多看別人一眼!”
“滾——!”鳳乘鸞向后揚手。
王八蛋,三個月后的事,誰能預料呢。
她早就已經不是那個天真的少女,可以為了情人的一句承諾,枯守一生。
這世間有許多事,你若坐等,或許是個死局。
但你若進擊,那邊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
她再也不會那么乖,真的傻傻地去等一個人!
不要的,就是不要。
想要的,就自己伸手去拿。
自己的路,永遠都要自己走。
誰會傻乎乎等你三個月!下次見面,說不定就是在北辰了呢。
鳳乘鸞暗暗咬了咬尚有余味的唇,偷偷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