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夜一番話,倒也是直白,可既然敢說,便也是誠心誠意地發問。
阮君庭冰結一般的臉,一絲緩和笑意,“鳳姮……,呵呵,江山子民的安危,是她的底線。”
秋雨影解釋道:“殿下的意思是,無論北辰的魔魘軍,亦或是九御黑騎,都太過強悍,也終究是異族,這南淵的錦繡山水,若是被異族的兵馬踐踏過了,鳳小姐是會心疼的。所以只要鳳小姐不開口,殿下的兵,是絕不會踏入南淵半步的。”
殘弓道:“殿下,恕屬下等直言,您已經返回太庸天水時日已久,卻遲遲未回北辰,此行的真正目的,至今無所動作。屬下擔心,長老院和大長公主那邊的耐心,不會維持太久。”
夏焚風眼珠子一瞪,“殿下面前,你們怎么說話呢?”
“他們擔憂的,也無不道理。”阮君庭坐正身子,定定望著幾個錦鱗衛,“你們現在能設身處地為孤思量,孤心甚慰。不如這樣,殘弓,就由你跑一趟西荒,代孤傳令,剛好給景元熙的這一爐烈火,再添一把好柴!”
“殘弓領命!”
見太上皇太子真的將他們的話聽進去了,幾個錦鱗衛眼中竟然閃著有些激越的光。
等人都走了,秋雨影服侍阮君庭浣洗就寢。
他替他去了發冠,小心散開銀發,“殿下等他們這個問題,已經等了很久了,實在是有心栽培。”
阮君庭合目養神,淡淡道:“那是他們應得的。”
“呵呵,殿下垂青,他們也沒得選。”秋雨影又用篦子將冰川樣的長發,仔細一順到底。
這五個錦鱗衛,不管一開始有幾個是長老院的人,幾個是姜洛璃的人,但從他們隨著阮君庭踏入太庸天水開始,就注定這輩子生與死都是他的人!
這是一群自幼經過殘酷訓練,吃著同伴尸體活到現在的狼。
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讓他們搖尾乞憐的主人,而是一個心甘情愿拜服的王!
正說著,只聽寢殿里“當啷”一聲,接著就是鳳乘鸞氣呼呼的罵聲,“奶奶的,竟敢偷看老子睡覺!”
阮君庭:“……”
很快,整個涼風殿燈火通明。
所有當值不當值的宮女太監,在殿前臺階下整整齊齊跪了五排。
鳳乘鸞披散著頭發,斜斜歪歪倒騎著一把椅子,赤著腳,趿著繡鞋,咆哮:“誰派你們來監視老子的?誰給你們的膽子監視老子?老子出門你們盯著,老子吃飯你們盯著,老子跟人說話你們盯著,現在老子睡覺,你們也盯著!”
詩聽一雙小拳頭緊著給她捶背,“小姐,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沒法消!忍了他們很久了!”鳳乘鸞一發飆:“給我打,一個一個往死里打!不說清楚是誰派來的,就全部打死!”
她擺明了借著酒勁兒發狠,故意找茬。
這涼風殿里的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無外乎是施若仙、景元熙或者容婉和諸王派進來的眼線,就連原來東宮的那個宋綿綿,也塞了個人進來打探動向呢。
這住都住了半個月了,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如今卻突然要大開殺戒。
這些宮人也是有口難言,讓他們招什么?
招了誰都是死,死全家,不如死自己一個。
于是,涼風殿的慘叫聲,很快傳遍整個禁宮,鬧了一整晚,血淋淋的尸體,一個接一個拖出去。整個皇宮人人都知道,永樂公主在楚王府喝多了,回來又被不長眼的宮人給惹毛了,正在耍酒瘋。
可是誰都不能來攔著,誰攔著就等于此地無銀三百兩!
到最后,旁人都沒睡成,倒是鳳乘鸞借著酒勁兒,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
第二天,休沐日。
她睡飽躺夠,梳洗打扮妥當,精神抖擻地推門出去,伸懶腰!
外面,漢白玉石階上全是血,刷都刷不干凈,鳳乘鸞皺眉道:“唉,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這宮里住著不自在,整天被人監視著,又誰都不敢得罪,還是回狗窩好了。”
她將手一揮,召喚詩聽,“聽聽,這宮里沒法住了,去牽狗,咱們搬回家。”
詩聽當下兩眼就亮了,“哎!好嘞!”
休沐日,百花城的朱雀大街便特別熱鬧。
人頭攢動間,忽然有人驚呼,“你們看!那是什么!”
一道生了長長尾翎的飛鳥倒影,從長街上一掠而過!
可眾人再抬頭見,卻是高天流云,風起云涌,艷陽高照的日子,哪里有那么大飛鳥?
緊接著,城的另一頭,也是一陣驚呼,“你們看,是鳳凰!”
依然是那道生了長長尾翎的陰影,從皇宮飛掠而出,直奔鳳將軍府!
陰影所過之處,百姓抬頭去尋,卻依然什么都看不見。
如此,反反復復,那道影子,最后盤旋在鳳將軍府上空,卻始終看不到天上的鳳凰在哪里。
直到偶爾云層遮住了太陽,便有眼尖驚叫:“看到了!白鳳凰!”
這一叫,不得了了,所有人抬頭望去,都剛好看見,一只雪白的巨鳥,兩翼張開丈許,拖著長長的尾翎,正在云層間穿行飛舞!
“真的是鳳凰雛鳥啊!”
“神鳥降臨了啊!”
“她飛去鳳將軍府了,這是鳳還巢啊!是吉兆!”
“我聽說,鳳家的三小姐回來了!原來她就是神鳥臨凡啊!”
人群,烏泱泱涌向鳳將軍府,里三層,外三層,將兩側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
鳳朝恩今日休沐在家,也被驚動了,親自出門來查看。
恰好這個時候,鳳乘鸞的轎子到了。
開道的是銷金窩的鷹老六,抬轎的是要挎千殺刃的錦鱗衛,騎馬左右護衛的是北辰悍將,秋雨影和夏焚風,后面壓陣的,則是一只獨眼的林十五。
浩浩蕩蕩一支隊伍,盡是暗城高手,就連最不長眼的小老百姓也看得見這些人身上的血煞之氣!
只有詩聽一個小丫鬟,甩著小手帕,邁著小碎步,跟在轎邊,那份趾高氣昂,簡直要飛起來了!
她長這么大,跟在小姐身邊,什么大場面都見過,可就連北辰那場大婚也沒讓她像現在這樣,覺得特別揚眉吐氣!
鳳朝恩生得與鳳于歸還是多少有些微相似,年齡也相仿,今日只穿了一身居家常服,本是出門來看看外面鬧什么亂子,卻沒想到,迎來了一尊討債的兇神!
“鷹老,這是做什么?”他終歸是南淵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不管私底下如何忌憚暗城,當著老百姓的面,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鷹老六翻身下馬,拱手道:“見過鳳帥,鷹某不才,承蒙鳳小姐眷顧,今日與弟兄們,特護送她回家。”
鳳朝恩劍眉一擰,“鷹老怕是弄錯了,小女蕙雅,此刻正在東苑隨先生讀書,并未出門,何來回家之說?”
“呵呵呵,鳳帥忘了?這世上的鳳小姐,可不止一位。”他轉身,亮出后面的轎子,“那千里歸云的正主,如今回來了。”
鳳朝恩周身氣息一沉,“鷹老,這將軍府,乃是皇上御賜本帥的府邸,本帥說誰是正主,誰就是正主。你年事已高,看在平日頗有交情,莫要為了些不知所謂的人撕破臉皮!”
他果然還是仗著兵權和景元熙的恩寵,不買暗城的賬了。
鷹老六冷冷一笑,“呵呵,鳳帥初臨百花城時,對鷹某可不是這樣說話的,看來,老夫的確是年事已高,有些事,光靠嘴皮子說說,是沒有用了。”
“哼!”鳳朝恩拂袖冷哼,“小女前幾日在云海樓所遭受的欺凌羞辱,本帥還未問鷹老一個偏袒不查,本想息事寧人了事,沒想到,鷹老今日竟然大張旗鼓地送那逆臣之女上門!”
“十三叔口中說的,誰是逆臣之女?”停在門外的轎子,簾子掀起,一只素手搭在詩聽的手上,鳳乘鸞便從里面邁了出來。
“家父畢生坐鎮守關山,捍衛我南淵國土,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十三叔當初曾受家父多少恩惠關護,侄女都不一一贅述,只問一句,如今他老人家尸骨未寒,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逆臣了?”
這“逆臣”二字,的確是鳳朝恩脫口而出的。
在他心中,鳳于歸逆的是當今皇帝,最終眾叛親離,落得死于亂刀之下的下場,就是亂臣賊子。
只不過皇上登基在即,為維護軍心穩定,只對外宣布,鳳于歸是被北辰奸細夜闖大營,摘了腦袋的。
不管他有沒有罪,有多大的罪,總之當初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認定他是逆臣,他就是逆臣!
本以為鳳于歸這一支已經徹底完了,卻沒想到,這個早就嫁出去的女兒,都成了個連娘家都沒有的寡婦了,居然還能回來作妖!
鳳乘鸞徑直登上門口的石階,左右無人敢阻,徑直挺拔地立在鳳朝恩面前,昂首與他直面對視,“父帥生前,恭謹寬厚,體恤下屬,禮賢下士,沒想到死后,竟落得‘逆臣’二字,今日我鳳乘鸞就問十三叔一句,罪狀呢?圣旨呢?”
“哼!大膽!”鳳朝恩怒道:“你憑什么站在這里質問本帥?”
“就憑本宮今時今日還是南淵的公主,而你,是南淵的臣子!”
“哈哈!賢侄女,當今皇上仁慈,鳳于歸既已自食其果,也不罪及家人,這是朝野上下不爭的事實。你如今封誥仍在,那是皇恩浩蕩,如今歸國寡居,既不思恪守婦道,也不能為皇上、太后分憂,卻率眾來本帥的府門鬧事,是將皇上的寬宏仁德視同兒戲!該當何罪!”
“哈!十三叔真是一副好口才!侄女佩服!你當初,是不是也是憑著這一張嘴,說得皇上將南淵十七路軍閥,全都交由麾下呢?說起這十七路軍閥,請問到底有幾個人,真的恭恭敬敬,打心眼兒里喊你一聲鳳帥?”
鳳朝恩本來在十七路軍閥中并不是很有聲望,之所以統領了三個派系,全是出于鳳于歸的眷顧,以及那三系都相對較弱,派專人單獨統領比較浪費。
而景元熙之所以選他做鳳帥,意圖也很明顯,越是沒有凝聚力的鳳帥,對皇位的威脅才越小。
他將整個南淵的鳳家軍打成一盤散沙,與肅德拆解了魔魘軍,本就是異曲同工之妙,目的就是漸漸同化、置換、馴化這支軍隊。
而在徹底馴化之前,鳳朝恩這種沒什么斤兩,卻生了一張巧嘴的人,恰是最撐門面的擺設。
鳳朝恩被鳳乘鸞一語揭了短處,當下暴躁,“鳳乘鸞!你休得放肆!”
鳳乘鸞不理他,回身拍手三下,“十三叔,今日登門,本就是心血來潮,沒什么準備,小小薄禮,還請十三叔笑納!”
身后,便有人拎著一只蓋了黑布的竹籠出來。
鳳乘鸞將黑布一掀,里面一只咕咕咕叫的烏骨雞!
“上次云海樓,令嬡對那道烏雞白鳳湯甚是喜歡,侄女一個寡婦,也拿不出什么好東西,索性又買了只活雞,送上門來,聊表心意!”
她話音方落,天空中便是一聲凄厲叱咤的雕鳴!
一道白影,如從云霄之上射下的利箭般,直沖雞籠!
咔嚓!雞籠被一雙利爪撕開,那烏雞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到底死于誰手,就被一只利嘴鉗斷了脖子,當場斷氣,血肉模糊一團。
突發的驚變,所有圍觀的老百姓一陣驚呼!
等到看清時,一團白影撕爛了烏骨雞,又振翅撲棱棱原地飛起,直撲鳳朝恩。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也哪里在自家門口見過如此快如迅影的猛禽,鳳朝恩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卻見那白影卻忽地收了雙翅,拖著長長的尾翎,穩穩落在鳳乘鸞的手臂上,親昵地用它帶血的鉤子樣的嘴,在她臉頰上蹭了蹭。
鳳乘鸞臉頰被蹭了一道血痕,也不嫌棄,反而多了一種修羅樣的美。
“肥雞啊,你淘氣了。那是送給鳳帥的禮物,怎么就給撕了呢?”鳳乘鸞指尖彈了彈它的鐵嘴。
嘎——!
肥雞不忿地一聲抗議,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嫌棄地扭頭避了避。
簡直是難聽到極致!
這雪鸚鵡,經過馴鷹人戚未平一年多來的精心喂養,不但當初被肅德拔掉的大翎重新長了出來,而且,徹底緩醒了殺戮天性,再加上終日翱翔在天上,沒有鳥籠的束縛,不但身量比從前大了一倍多,翎毛也因為能夠舒展而生得奇長,再加上鼻梁上的一撮絨毛生得天生傲慢,乍一看去,儼然已是一只小小的白色鳳凰。
它本就是怒雪川上的空中霸主,是猛禽里的王中之王,如今來了南淵,對上這些翎羽柔軟的禽鳥,那天上,早已成了它享受殺戮的樂園!
“天啊,那就是白鳳啊!”人群中有人高喊。
南淵老百姓的認知見聞,都是秀秀氣氣的,哪里見過這么大、這么神勇、這么漂亮、這么肥的鳥?
現在有人認準了那是鳳,那就是鳳了!
“天降神鳥,竟然對鳳三小姐如此馴服,三小姐必定是真鳳轉世!”
“三小姐重返南淵,是我南淵之福啊!”
“真鳳在上,受我等一拜!”
人群一騷動,就開始有人帶頭下跪,朝著鳳乘鸞就拜。
這世間,永遠都是三人成虎。
老百姓,總是這么容易糊弄。
只要有三個人向天上看,所有人就都會向上看,也不管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鳳將軍府門前,朝拜真鳳的人潮一浪高過一浪,又有大批暗城高手鎮著場面,鳳朝恩居然只能瞪著眼睛看鳳乘鸞唱戲,居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鳳乘鸞,你休要在本帥的家門前故弄玄虛!”
鳳乘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咄咄逼人,再進一步,“十三叔,這里是誰的家,我想你忘了吧?父帥死后,皇上可有下旨抄家?家產可曾罰沒充公?我父帥子嗣尚在人間,這將軍府,輪也輪不到你這個表了又表,堂了又堂的十三叔來鳩占鳳巢!”
嘎——!
肥雞見主人罵的喚,便也在她肩頭乍開雙翅,震耳欲聾地一聲,吶喊助威!
門內,女子應聲咆哮:“鳳乘鸞!你說誰鳩占鳳巢!”
鳳蕙雅在東苑學堂聽得外面出了事,拎著刀沖出來了!
“誰是鳩,誰是鳳,還用得著說嗎?”鳳乘鸞抱著手臂笑,咬著唇道:“那天云海樓,看來你還不長記性!”
鳳蕙雅也該是有些真本事,手中刀鋒一震,嗡地一聲,直指鳳乘鸞鼻尖,“就會逞口舌之快,有本事你與我單打獨斗!”
好一個單打獨斗……
下面,秋雨影低頭,不忍心看了,畢竟還是個鼻子眼睛俱全的姑娘。
林十五大手痛苦捂臉。
夏焚風抱著手臂,看了眼倦夜。
他們幾個倒是沒被鳳乘鸞打過,但是看倦夜那副孫子相就知道。
只有鷹老六等暗城的人,卻頗有些期待,想知道這個丫頭到底是不是紙糊的。
鳳乘鸞回手摸著肥雞大腦袋上的翎毛,搖頭道:“你?我沒法與你單打獨斗。”
“怎么?你怕了?”她不肯動手,鳳蕙雅反而更張狂。
“是怕,怕把你打死。不如你們父女兩一起上!”
“鳳乘鸞!你不要太狂妄!”鳳蕙雅氣沖頂心,根本沒心思廢話,說話間,長刀便刺了過去。
嘎——!
鳳乘鸞肩頭一抖,肥雞雙翅轟然振開,如兩把刀鋒,向鳳朝恩父女面門撲去!
巨鳥身形掠過,鳳蕙雅一刀未中,再回身時,便聽轟地一聲!
鳳朝恩整個人已經向后飛去,重重砸在鳳家的金釘朱漆大門上!
“爹——!”鳳蕙雅挺刀再刺!
“可惜了,我爹的門!”鳳乘鸞根本不管身后襲來的勁風,縱身躍向鳳朝恩,身法之快,招式之凌厲,威壓之強悍,鳳朝恩堂堂天下兵馬大元帥,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又挨一腳,徑直向后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前庭的花圃中!
鳳乘鸞再回手,像趕蒼蠅一樣,指尖彈開鳳蕙雅的刀鋒,將她連人帶刀直摔出去,砸在方才那只被肥雞撕爛的雞籠子上,蹭了滿身的血污。
“唉,我娘的花圃!”鳳乘鸞大步進了將軍府,身形兩閃,從花間抓起受了兩招便已經站不起來的鳳朝恩,將人掄起,之后,雙手背在身后,凌空又是一腳,直踹進正廳!
可憐鳳朝恩也是一代大將軍,竟然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將軍府里,鳳朝恩的家丁仆從護院都是有些身手的,此時見自家主人挨揍,豈能看著,全都抄了家伙,撲啦啦涌了上來!
然而,這些人,不過都是些螻蟻,煞氣上頭的鳳乘鸞,所過之處,那些人如狂風摧麥草,成片成片哀嚎著倒下。
“鳳乘鸞!本帥要去御前告你……!”鳳朝恩一張老臉已經被打得沒臉見人了,整個人砸在廳堂尺寸高的門檻上,半截身子在里,半截身子在外。
“你有命就爬出去!”
鳳乘鸞一路登堂入室,雙手依然背在身后,將半死之人一腳凌空挑起,又是當胸一腳!
轟——!
鳳朝恩整個人正砸在廳堂中央的雕金太師椅上,嘩啦啦!將那椅子砸了個稀巴爛。
“砸了椅子,我坐那兒?”鳳乘鸞大步穿過大廳,踏過地上軟厚的金絲地毯,徑直踏著攤成一團泥的鳳朝恩,一轉身,坐在了大廳中央的紫檀螺鈿桌上!
她放眼四顧,這廳堂上,哪里還有她娘當初精心打點的半點痕跡?
全是俗不可耐!
“我的家,被你們禍害成如此!來人!給我拆!幫這個鳳大帥元,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