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有準備,知道前途兇險,卻沒想竟然真的一去不回!
鳳乘鸞咬破了嘴唇,強壓悲愴,狠狠攥住韁繩,胯下戰馬也感受到她的怒意,前蹄不停的刨著雪地,鼻子中噴出怒氣。
“沈霜白,你給我滾出來!”她咆哮。
“哈哈哈哈哈……”濃霧那一頭,傳來少年妖魔一樣的笑聲,“皇嬸嬸這么多年,可有想念朕?朕可是想你想得寢食難安啊!”
阮臨賦的身影,悠悠顯現出來,在他身側緊隨的,卻竟然是夏焚風!
他的尸首被人重新縫合了起來,又用天火遺骸,做成了一具魔化了的尸煞!
“焚風!”秋雨影低低喚了一聲,禁不住內心一陣狂怒,手中長劍嗡的一聲悲鳴。
此時的沈星子,住在自己兒子的身體里,如今已有十二歲左右的年紀,身材頎長,頗有了阮臨賦前世長成后的模樣,只是手中多了一把鴉羽扇,在身前搖啊搖,與年紀極不相稱,顯得更加邪性詭異。
阮君庭眸光一痛,不止是為了阮臨賦,還有為了夏焚風,鳳晝白!
他懶得與這妖魔說半個字,冷冷騎在馬上,眉頭微凝,俯視著他。
沈星子望著阮君庭,妖笑之中,恨里藏毒,“寂天啊,若不是我那不爭氣的小狗又自作聰明,你此時應該已經是個死人才對。”
他說的小狗,應該是指溫卿墨。
“他對你存了一念之仁,想引你來對付我,再坐收漁人之利,卻沒想到,你和朕最愛的皇嬸嬸卻對他殺伐果決!結果呢,呵呵,真是可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最后還不是要乖乖回來求朕?”
鳳乘鸞長刀揚起,“沈霜白,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一百次!一千次!”
沈星子的身形,在濃霧中時隱時現,仿佛隨時能被一陣風吹散。分不清到底是真身,還是幻像。
“呵呵呵……,那皇嬸嬸就來啊,朕等了你很久了。”
他漸漸隱入霧中,又飄忽出來,“知道朕為什么一直喜歡你嗎?因為你是朕見過的最強的女人,你比素德好太多了,若是能與你生個兒子,相信那孩子的身體,一定比賦兒的這一副強上百倍!不過可惜啊,小狗狗一直從中作梗,朕只好退而其次。”
原來他一直以來算計的是這個!
用自己的血親骨肉作為重生的工具!
簡直是恐怖到令人作嘔!
“沈霜白!你這妖魔!”鳳乘鸞怒道極致,不知到底如何咒罵才能解心頭這種惡寒!
阮君庭二話沒說,搭弓一箭,直奔沈星子!
那霧后的影子只是晃了晃,居然安然無恙,果然是個幻像!
“哈哈哈哈!寂天,這就生氣了?朕的長生不死的秘訣,是不是好可愛?”沈星子用著少年人的嗓音,說著妖魔般的話語,瘆得左右人身上生了一層雞皮疙瘩。
阮君庭對他的妖言,完全不予理會,回手從秋雨影手中再接一箭,搭弓上弦,一箭射出!
這一次,又加了三成力道,一箭刺破幻影后,又貫穿了后面幾個尸煞。
“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夫妻生氣起來,都是這么倔強有趣,朕猜,你們那個身體里流著九方純血的小女兒,也一定更可愛!”
“你敢動我女兒試試!”鳳乘鸞咆哮!
阮君庭第三箭,忽而轉向,凌厲朝著遠方一片濃霧深處直飛出去!
接著,便是嗤的一聲,刺穿了實體,有人悶哼一聲。
這一次,那影子激烈晃動,笑的更加狂妄。
沈星子劇痛之下,更加張狂,“哈哈哈哈……!來日黃泉之下,你夫妻二人就慢慢看著自己嬌生慣養,如珠如寶的小女兒,是如何為朕生下下一副身軀的吧!哈哈哈哈哈!到時候,朕將成為這時間唯一擁有至高無上血脈之人,順理成章,一統天下,生生世世!萬世永昌!!!”
瘋魔般的叫囂后,是一息間的寂靜。
之后,濃霧中,沈星子一聲長嘆,“完美!”
話音落,半隱在雪霧中的影子,隨著喟嘆,悄然消散。
嗷——!
魔化了的夏焚風手中悍刀高舉,向尸群發出號令。
嗷——!
漫山遍野的長嚎回蕩!
一場大戰,就此拉開!
五百萬大軍,嚴陣以待!
阮君庭勒馬調頭,對身后早已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景元禮下令道:“第一戰,景帝陛下帶兵,親自迎敵。記住,只需敗,不許勝!”
“好嘞!”景元禮掂了掂手中重劍,讓他勝戰,他不行。
讓他敗戰,小菜一碟!
“為了姮兒!沖啊——!”
南皇景帝,身先士卒,第一個沖了出去!
可當他全副武裝,闖到了近前,卻見夏焚風身后,嗖地竄出一個身形極為敏捷的尸煞,飛身躍起,將他從馬上撲下!
景元禮與那尸煞廝打在地,滾了幾滾,才看清那張臉,雖然雙目深陷如骷髏,可那副尖嘴猴腮,他是化成灰都認得的。
“山魈哥哥!”
吼——!
已死之人,早已不認得他。
景元禮本就天生神力,再加上身穿重甲,倒是輕易被傷不得。
他奮力從山魈身下掙脫開,緊抿著唇,雙手持劍,揚起……
山魈哥哥,我送你安息!
景元禮這一戰,敗得落花流水,掩護著阮君庭的大軍一路且戰且退,一直退出八十余里,才被鳳乘鸞率一支精銳小隊成功將追兵切斷,護送了回來。
尸煞,行進始終緩慢,就為大軍贏得了稍事休整的機會。
夏焚風率領的,只是一股先頭部隊,而那十萬死后被魔化的黑騎軍,還不見蹤影。
敵人的真正實力,還不清楚。
單從數量上來看,九御的大軍縱然數量領先,完全致勝卻也非十拿九穩。
“接下來,就有勞鳳帥了。”阮君庭的手指,在地圖上再次量了一番,“緩兵之計其一,誘敵深入其二,這一戰,同樣只許失敗,不需成功!”
鳳于歸不愿意打敗仗,用鼻子“嗯”了一聲。
“鳳姮,今晚要辛苦一些,”阮君庭又看向鳳乘鸞,“你熟知火器,就帶著四門風雷誅殺炮,馬上繼續向西,搶先擇點,布置在哈貢哈山下。”
“知道了。”鳳乘鸞應了。
“鳳夫人,也要先行一步,率領西荒各部首領,前往哈貢哈山,幫助山下部落和牧民全數疏散,越遠越好。”
“嗯。”龍幼微瞅瞅遠處那群野猴子一樣的“西荒最強部落”的首領們。
那群首領便向她這邊捶了捶胸口,亮彪悍!
等到全部部署妥當,阮君庭送鳳乘鸞離開。
“沈星子那人,心如妖魔,你覺得他會上鉤嗎?”鳳乘鸞憂心忡忡。
“他一定會起疑,所以,第三戰,我來。”他替她理了理有些紛亂的額發,“在哈貢哈等我。”
鳳乘鸞微微垂了頭。
哈貢哈,在西荒蠻語里是“末日”的意思。
那是她前世差點殞身的末日火山。
只是,這一口火山,距離噴發的時間,還有許多年,也只有阮君庭和她才知道,那山體深處,藏著的是滾滾巖漿,足以讓一切化作飛灰!
不想用活人的血肉之軀,與魔化了的死人殊死對決。
那就利用天災!
天災時辰未到,那就制造天災!
“我絕對不準他碰我們的糯糯!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她咬著唇,倔強道。
“不會的,他沒有機會!”他聲音沉沉,卻令人安穩。
鳳于歸的第二戰,輸得迂回曲折,又毫無意外。
等到他率領鳳家軍“落荒而逃”時,沈星子忽然對打仗充滿了興趣。
他活了那么久,什么人間滋味都嘗過了,唯獨領兵打仗這種事,一直沒什么機會。
如今,終于也知道了百戰百勝的好。
“你說,朕若是當年也如這般用兵如神,鳳乘鸞那小妮子,眼中可還會有阮君庭?”
“……”立在他身邊雕魂師沙曼殊,棕紅色的胡須編成了辮子,神色憂慮,“尊主,哈貢哈,在蠻語里,是末日之意,祖上曾留下遺言,雕魂師后人,永世不得踏入哈貢哈半步。”
沈星子狹長的眼睛一挑,“怎么?你怕了?”
“回尊主,屬下的意思是,九御五百萬之眾,一路敗退,只怕其中有詐。”
“要的就是他詐!兵者,詭道也!”沈星子在獸皮椅中懶懶挪了挪身子,“將計就計,計中有計,朕偏要看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后!”
“可是……”沙曼殊還想勸阻。
“好了,朕知道你忠心,”沈星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到了末日山,還有一場好戲非你莫屬。”
他湊近他,雙眼狼一般地審視,低聲如魔鬼般耳語,“雕魂師一族,最恨的,不就是那盛蓮太子嗎?他害得你們有家不能回,有祖不能認,明明出身高貴,卻要像野狗一樣顛沛流離,連西荒的野人都可以肆意踐踏凌辱。”
沙曼殊渾濁的目光,激烈的搖擺不定。
“朕答應過你的,一切都會給你。等朕成了一統天下的君皇,第一件事就是廢黜圣女,而你,就是太沖教第一任教主!”
這個誘惑,實在是讓人無法抗拒。
沙曼殊終于重新堅定起來,昂了昂頭。
沈星子滿意地笑了,“這就對了,祖宗訓斥,不過是為了讓你們明哲保身,可自古以來,富貴險中求,若是不冒點險試試,你怎么就知道,那末日山,是碰不得的呢?”
終于,當西方遠處升起了鳳家軍的黃鶯叫,阮君庭便知道,鳳乘鸞的風雷誅殺炮已經安排妥當。
他上馬揮師,將一路佯敗的大軍重整士氣,親自迎戰沈星子!
五百萬大軍,迎戰三百萬魔化了的尸煞。
兩股黑潮,在末日山腳下轟然對沖,掀起毀天滅地般的巨浪!
這一戰,便是七日。
鳳乘鸞在山頂焦急踱步,眼看著戰火向這邊越來越近。
沈星子毒如蛇蝎,狡猾卻如泥鰍。
阮君庭若要將他牢牢黏住,拖到山腳下,必是要付出一番耐心和犧牲。
終于,半山人有人飛奔報信,“尊主,來了!”
鳳乘鸞當即轉身登高,“火速通知四門誅殺炮準備,不得驚動沈星子!”
她心如擂鼓,望眼欲穿,又在最高處望了許久,才見阮君庭帶著一小撥人馬,且戰且退,朝這邊而來。
他受傷了!
她兩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攥得發白。
沈星子被簇擁在尸群中央,無所顧忌,似是頗為享受眼前一步一步將對手趕盡殺絕的滋味。
直到阮君庭跌跌撞撞,遁入一處山腹深處,山下的九御大軍,已經兵敗如山倒。
沈星子在洞外喋喋怪笑,搖著鴉羽扇而來,身后隨著的,除了已成了行尸走肉的夏焚風外,還有與沙曼殊相似打扮的一眾雕魂師。
阮君庭以劍撐地,被秋雨影幾人護在中央,手掌捂住心口,勉力提起一口氣,不讓自己倒下,“沈星子,你贏了!”
“贏了?沒有吧?”沈星子茫然四顧,“你費盡心機引朕來此,不就是要請君入甕嗎?朕來了,你的埋伏呢?”
他故作驚悚地四下看看,之后又搖著羽扇用不相稱的少年聲怪笑。
等到笑夠了,才驟然收了神色,狹長雙眼瞬間凌厲而可怖,“你和鳳乘鸞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大費周章地殺了你們,再滿懷愛心地把你們家那只奶包子養大成人,等著她給我生孩子吧?哈哈哈哈哈……,天真!”
沈星子的鴉羽扇霍的指向阮君庭,“我真正的目標是你!一個現成的,活生生的,完美的九方氏純血不要,我干什么要花費十年二十年去等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東西?”
阮君庭緩緩站直了身子,“呵呵呵,原來你想要的,是孤?”
“你說,待會兒,阮臨賦死在這里,而九方盛蓮走了出去,你那未來的皇后,會不會撲進我的懷中,哭得像個淚人兒?”沈星子瞇了瞇眼,望著他神祗樣的容顏,就像是在照鏡子,“沙曼殊,雕魂!”
“是!”沙曼殊帶著一眾雕魂師族人,飛快地在山腹中圍成一圈,將阮君庭等人困在了中央。
法陣乍起,洞中回蕩著古老咒語的吟唱。
沈星子憂愁地嘆了口氣,“寂天,你沒想到吧?我的雕魂師們,是太沖圣教最后一個雕魂師的后人。七十年前,盛蓮太子的復生之所以會失敗,就是因為那四個護法之中,有一個人不愿意向神祗獻祭自己!他騙了太沖圣女,騙了所有人,也活活坑了你七十年!”
阮君庭身形晃了晃,被秋雨影強行扶住,“雕魂術,要向神祗獻祭生魂,呵,就憑你這幾個烏合之眾,只怕眾神不想要。”
“哈哈哈哈……!”沈星子狂笑,“你倒是替我想得周到,沒錯,他們的爛命,九御眾神不稀罕,但是,外面的五百萬大軍,卻是鮮嫩得很啊!我的小狗狗,操縱著那十萬魔化黑騎,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山的另一頭,一處隱秘的洞窟中,傳出詭異又尖細的哨聲。
溫卿墨面對著石壁而坐,墨染樣的長發從背后彌散開去。
原本深藍色的雙瞳,此時黯淡無光,只一心吹著口中的葉哨,聲音凄厲而刺痛,仿佛用盡了心血。
山下,混在三百萬尸煞中的魔化黑騎,原本始終按兵不動,此時聽得哨聲,紛紛霍然而起,用殺戮作為向神祗的獻祭!
十萬對上五百萬,本是不堪一擊。
奈何,這十萬尸魔,強而不設防,唯一的目的便是殺戮。
殺得越多越好,殺得越多,阮君庭死得就越快,至于最后剩下多少人,不在所問!
溫卿墨用哨聲控制過許多人,可這一次,卻是用盡了全力。
原本溫潤如玉的臉,血色漸退,變得慘白而可怖。
原本燦爛如藍寶石樣的雙眼,開始沁起血絲,之后,兩行血淚蜿蜒而下。
他要阮君庭死!
不顧一切地要他死!
此刻,除了要他死,再無別的念想!
一只幾乎只有指甲大小的小蟲,扇動著透明的淡綠色翅膀,翩翩然然飛入洞中,之后,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耳畔的發絲上。
溫卿墨口中葉哨稍微頓了一下,扭頭向洞口看去。
“小鳳三,是你嗎?”他心里還念著她,漫無目的地癡癡問了一句。
洞口,悄無聲息。
他慘笑,笑自己這個時候,還在癡心妄想。
葉哨聲,重新響起。
這一次,大概是因為想起了那個女子,開始變得婉轉,溫柔,就像一只手,輕輕撫摸情人的長發。
“阿墨。”身后,傳來女子的聲音。
溫卿墨身子一顫,哨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頭,便見光暈之中,鳳乘鸞就俏生生站在那里,穿著南淵女孩子喜歡的軟煙羅,正沖他笑。
“小鳳三!”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向她奔去,“鳳三,你來找我了?你來找我了!”
他一頭撲向她,微弓了脊背,將臉埋進她的頸窩,像個走失了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家,緊緊將她抱住,“是不是他死了,你終于想起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氣,我聽你的話!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好不好……?”
“好……”
鳳靜初的手,溫柔將他抱住,輕撫他的脊背,“只要你聽我的話,我就再也不離開你。”
她終于觸碰到了她的神祗了,即便這神祗已然墮落。
那如珠如玉的容顏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而這場勝利,又如此凄涼。
外面,魔化黑騎忽然失去了控制,整個末日山下的局勢立時扭轉。
九御大軍并不戀戰,而是有序地且戰且退,最后,將那三百萬魔化尸煞,牢牢困在了山腳下的包圍圈中。
轟——!
轟——!!!
四門風雷誅殺炮,幾乎同一時間,向著半山腰四處要害轟擊!
整個大地為之轟然一陣!
接著,地底隆隆之聲傳來!
末日火山被喚醒,巖漿的洪流,正開始沸騰上涌!
山腹中,所有人被炮擊震得飛將出去!
沈星子第一個反應過來,飛快爬起,抓起一個雕魂師,重新扔回陣眼,喪心病狂地咆哮,“快!不要停——!”
沙曼殊等人,艱難爬回原位,雕魂法陣繼續啟動!
“你以為神祗血脈,是你承受得起的嗎!”阮君庭屏氣凝神,竭力對抗一股不可言明的,幾乎要將他的魂魄從體內抽離的強大力量!
轟——!
山體開始劇烈搖晃!
周遭開始變得越來越熱!
要來不及了!
沈星子紅了眼!
雕魂眼看就要成功了,若是這個時候被打斷,他這么多年的等待,就全都功歸一簣!
他等不及了!
“快!就是現在!”
唰唰唰!
他手中鴉羽扇驟起,凌厲殺了身邊護駕的數人充數,之后,果斷在自己脖頸上一劃!
喉管切斷,血流如注!
沙曼殊眼中血光大盛,一聲咆哮!
雕魂術!
大功告成!
可惜,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耳中聽見的,不是自己的聲音,而是阮君庭撼天動地的一吼!
一!劍!浩!劫!
一把長劍,直刺山腹,轟地,整座末日山劇烈搖晃,裂開無數道深淵!
巖漿于塵封萬年的山口,奔涌而出!直沖九霄!
天搖地動之間,所有雕魂師被那一劍震飛開去,撞在山壁上,摔了個粉身碎骨,之后,一眨眼的功夫,又因為石壁的灼熱,而化作了青煙。
只有“沙曼殊”,偏偏斷了雙腿,趴在原地,嗷嗷嚎叫。
“阮君庭!你騙我!寂天!你騙我——!”
阮君庭這一擊,耗盡了全力,以劍撐地,單膝跪著,卻朗聲笑得暢快,“兵不厭詐,沈霜白,這不是你最喜歡的么?”
說罷,兩眼一閉,栽倒了過去,被秋雨影穩穩接住。
原來,沈星子自刎的那一刻,正是雕魂術大成之時,他本應奪舍正處于陣中央的阮君庭。
可是,阮君庭那一劍,太過強大,不但最后激活了火山,抵擋住了雕魂術,甚至還順帶著弄死了沙曼殊。
于是,陰差陽錯,沈星子煞費苦心安排的雕魂,結果最后把自己塞進了沙曼殊的身體里!
“聽說雕魂師終年辟谷,會死得很慢。”秋雨影將昏死過去的阮君庭背起,看了眼斷了雙腿,滿地爬著嚎叫著的沈星子,“這里的熱度死不了人,你就慢慢享受吧。”
“慢著!”洞口,傳來鳳乘鸞響脆的聲音。
她大步進來,抓起沈星子頭頂棕色的辮子,拖起來便走!
“鳳乘鸞,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放了我,我們有話好好說!我一向帶你不薄!”沈星子慘叫。
鳳乘鸞也不說話,拖著殘了腿的人,一路到了山腹中一處泄漏出熔巖的角落,長鳳刀鋒挑起一塊石子,啪地打在被巖漿融得酥爛的巖石上!
那一大坨滾燙、軟爛、發紅的巖石,順勢飛出,啪地糊在沈星子下半身上,嗤的一陣熱氣升騰,皮肉焦爛的味道來不及散發,就被巖石困在了里面。
嗷——啊——!
沈星子慘嚎,卻被半融的巖石牢牢固定在地上。
鳳乘鸞這才蹲下,甩了甩額角的發絲,咬牙切齒道:“聽說你靠騙人生孩子重生,今日老子就將你廢了,塞進石頭里,讓你在這兒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好好地說天說地,看看還能說動誰來幫你死而復生!”
她說罷,手中一只早就準備好的葉哨,滴哩哩吹響,失去控制,一直杵著不動的夏焚風咯嘣一聲,扭了扭脖子,拖著大刀,向這邊走來。
鳳乘鸞站起來,用手掌拍了拍他紅毛大頭,“你也用不著吃喝對不對?就在這兒給我好好地看著他!誰敢靠近,格殺勿論!”
夏焚風似是聽懂了一樣,低低叫了一聲。
鳳乘鸞心頭一動,聲調有些心酸,有些軟,“過段日子,會有人來接你……,她很想你……”
夏焚風應了。
轟——!
末日山又一次噴發!
整座山體,再次劇烈晃動。
鳳乘鸞幾個趔趄,追到秋雨影身邊,看了眼阮君庭,“他怎么樣?”
“該是力竭所致。”
“好,我們先出去。”
山外,火山灰將白晝日光掩蓋,黑夜之下,火光撼天!
九御大軍將兵器全部換成三人高的特制長矛,將魔化了的尸潮圍困,驅趕入熔巖之中,任憑那刀槍不入的皮肉,瞬間變作飛灰!
山中,地動山搖,每踏出一步,腳下就有驟然裂開,變成巖漿地獄的危險。
鳳乘鸞在隧洞中前行,小心開道,秋雨影背著阮君庭在后,其他人緊隨。
經過一處山石,鳳乘鸞一腳邁過,就聽身后地面咔嚓一聲裂開。
秋雨影快如迅雷,將阮君庭拋了過去,自己卻來不及躍起,腳下一空,掉了下去。
本是萬念俱灰的一瞬。
他認命地閉了眼。
可腰間嗖地一緊,人就赫然掛在了半空中,腳下是滾滾熔巖呼嘯而過。
抬頭,鳳乘鸞在上面咧嘴笑,“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掉下去,所以,早有準備!”
她另一只手,嘣兒地彈了一下手中的細鎖鏈,一使勁兒,將秋雨影硬生生給拽了上去。
任憑秋雨影再是神機妙算,也算不出,自己前世,曾在這里一命換一命,救過這個女人。
而這個女人,早就因為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應驗了前世的命運,在她面前死去,而嚇得如驚弓之鳥!,一早帶了個鐵鏈上來。
秋雨影虛驚一場,重新站定,依然工工整整,向鳳乘鸞拱手一禮,“多謝鳳小姐。”
“鳳小姐……!”鳳乘鸞撇撇嘴,順便用鞋尖踹了一腳還在地上昏迷著的阮君庭。
看來她一天不跟阮君庭成婚,秋雨影這個榆木疙瘩,就不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