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錦衣衛進去便是一陣的翻騰,又將搜出來的東西,一樣樣登記上冊,足足弄了三天才算是弄出一本賬本上呈給陛下,而遠在萬壽山的張太后這時節才接到消息,匆匆趕了回來,下了鑾駕便哭哭啼啼起來,急急進來見兒子,
“陛下……”
進來便見著半躺在龍床之上,小腹上裹了白布,奄奄一息的朱厚照,張太后嚇了一大跳,
“陛下……你這……這是……”
朱厚照見著太后立時雙眼盈淚,
“母后……”
張太后忙過去拉了兒子的手,
“陛下,你……你這是……傷……”
這二侯被拿的消息,卻是當天晚上侯府里的人見二位侯爺奉召入宮之后,卻是天都黑了,宮門落鎖了,還是不見人回來!
以前先帝在的時候,倒也有兩位侯爺在宮中留宿的情形,可自從先帝駕崩之后二位侯爺便不在宮中過夜的,因而家里人都奇怪兩位侯爺怎得天都黑了還不回來,便派了人去宮里打聽,卻打聽到個令人驚駭莫名的消息,說是兩位侯爺不知何事觸怒了陛下,竟被打入了天牢之中!
消息一傳回來,兩位侯爺的家眷立時驚慌不已,也有那心里明白的,
“即是能投入了天牢,這事兒必不會小,這時節只怕求誰也沒有用,只有太后能救我們家侯爺了!”
當下立時派了人持了侯府的令牌連夜出城,去向太后娘娘求救,只那想到內閣手腳如此之快,第二日便擬了旨,陛下也是痛痛快快親自用了印,錦衣衛便上門拿人了,不管是內閣諸位閣老也好,又或是少年皇帝也罷,卻是沒有一個想起來去提審天牢里的兩位侯爺,也無一人想著去問一問這事兒的前因后果,只可憐那兩位在天牢之中脖子都伸長了,巴巴的盼著有人進來問一問,也好訴說一下自己的冤屈,結果等來等去根本無人搭理,在天牢之中可謂是度日如年!
待到張太后得了消息,緊趕慢趕的回來時,圣旨已下,自家兩個兄弟已是被抄了家,兩日之后便要起程去往那蠻荒的瓊州了!
張太后急匆匆來尋兒子想要他收回成命,卻見得兒子成了這一副模樣不由的呆在了當場,
“陛下……陛下……這傷……這傷……”
朱厚照長吸一口氣流下淚來,
“母后,孩兒只差一步便再也見不著母后了!”
張太后聽得身子連抖,
“難道……難道是你舅舅……”
朱厚照哭道,
“母后,父皇與兒臣待兩位舅舅都是不薄,為何他們……他們要行刺朕呀!”
張太后聽了連連搖頭,
“不……不會的,你兩位舅舅怎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朱厚照哭道,
“父皇在時,他們都敢私窺宮闈,擅戴帝冠,說不得如今欺兒子年少,又初登大寶,根基不穩,便想行刺朕,以取而代之!”
張太后搖的滿頭朱翠亂響,
“不會!不會!陛下的兩個舅舅哀家最是清楚,他們最是沒有志氣,若說吃喝玩樂倒是個中翹楚,但若說他們有謀逆之心,想謀朝篡位哀家是一萬個不信,以他們兩個的本事,便是送個皇帝給他們當,也要當個國破家亡的!”
朱厚照心中暗道,
“看來母后你自家也知曉你這兩個弟弟是甚么貨色!”
面上卻是哭著一指自己的傷口道,
“那……母后,舅舅為何要行刺于朕,且一劍猶自不解恨,還想要再來一劍,若不是朕躲得快,再挨上一劍,朕便要去陪父皇了!”
說罷,嚎啕大哭起來,一會兒又扯著傷口,直嚷嚷道,
“唉喲!唉喲!扯到腸子啦!快……快宣尹太醫!”
張太后見兒子唉唉叫喚,那傷口處用手掌捂住,竟好似有鮮血從白布之上沁了出來,嚇得張太后驚叫起來,
“快宣太醫呀!”
這頭正熱鬧著,那天牢之中,卻有人笑瞇瞇來見兩位人犯,張氏兄弟這么幾日在天牢之中把嗓子都叫啞了,卻是一直無人搭理,今日好不易見著了一位熟人,不由的大喜道,
“劉公公!”
劉瑾這廂笑瞇瞇進來向二人見禮,
“恭喜兩位侯爺,告訴兩位侯爺一個好消息,太后娘娘回來了!”
二人聞聽得太后娘娘回來了,不由都是面上一喜,
“太好了!太后娘娘回來了,總算有救了!”
劉瑾聞言點頭道,
“不瞞兩位侯爺,那日的事兒,陛下也是一時受了驚嚇,事后明白過來便知曉侯爺不是故意的,不過就是吃酒過量,手上有些不穩罷了,如何能扯得上行刺呢!”
二人聽了點頭如搗蒜,那壽寧侯更是淚流滿面,
“陛下圣明呀!臣當真只是一時失手啊!”
到如今回想起來,壽寧侯自家也是稀里糊涂的,明明正在同陛下說話,怎得手中的劍就戳向陛下了呢?
那日他也有五六分醉了,卻是打破了腦袋也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甚么!
劉瑾聞言點頭,
“確是如此啊,陛下后頭也是明白了,只陛下倒是想將這事兒給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嘍,卻那知閣老們不肯放過二位侯爺呀,當天便連袂進宮,求著陛下將您二位給判了謀逆刺君之罪,一家要滿門抄斬啊!”
二人聞聽驚得魂飛魄散,連稱冤枉,
“劉公公,這事兒我們是真冤枉啊!”
劉瑾點頭道,
“此事陛下也知二位侯爺冤枉,只可恨內閣擬了圣旨,非逼著陛下用印,陛下同內閣幾位閣老據理力爭,好不易才保了兩位侯爺的性命,得了個流放去往那瓊州!”
二人前頭聽著還升了些希望,以為這事兒能就此過去,只聽到后頭立時便臉色慘白,
“流放瓊州,那也就……也就比砍頭差上一線兒了!”
此時誰也不愿去那炎熱蠻荒之地,似他們這樣嬌生慣養之人,去往那樣的地界兒,只怕還未到便死在半路上了,當下叫起撞天屈來,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
二人叫的凄厲,但天牢重重,便是他們叫破了嗓子,這聲兒也傳不出去!
劉瑾待得他們哭鬧得沒有力氣了,這才長嘆一口氣道,
“二位侯爺也別絕望,還有太后娘娘呢……”
說著向后頭招手道,
“來呀!奉上銀耳蓮子羹來,給二位侯爺潤潤喉嚨……”
有小太監奉上兩個小碗的羹湯來,二人也不疑有他,連忙接過,劉瑾道,
“唉!我們陛下是沒有法子了,不過估摸著太后娘娘呆會兒要來看望兩位侯爺,兩位侯爺喝了這銀耳蓮子羹潤一潤喉嚨,留些力氣來向太后娘娘好好訴說冤情,說不得太后娘娘會有法子救二位!”
二人聽了一面咕咚咕咚的喝著,一面點頭道,
“多謝公公!我二人但有出來的一日,必有重謝!”
劉瑾笑瞇瞇道,
“好說!好說!”
這廂見二人把東西喝的一點兒不剩,這才慢慢悠悠起身向二人拱手道,
“二位侯爺保重了!”
當下轉身離去,待到太后娘娘一個時辰之后趕到天牢時,自家的兩位兄弟卻是聲音嘶啞,四肢無力,軟倒在地,見著她只得雙目流淚,哦哦呀呀的叫個不停,
“這……這是怎么回事?”
張太后大怒,那看守天牢的禁衛軍頭領卻是一臉習以為常道,
“太后娘娘,這乃是兩位侯爺受激過大,又日夜叫冤不停,才至喉嚨受損,渾身抽搐,這進了天牢的許多人犯都會如此!”
張太后一介婦道人家,又久在深宮,半輩子受寵,竟是沒有見過多少陰私的手段,卻是半點兒沒往別處想,當下只是連聲讓人傳了太醫來給二位侯爺診治,太醫到后也只說是聲帶受損,情緒受激所至,養一養便好!
只這一養待到張氏兄弟被押送出京都未得好轉,二人乃是被抬上的馬車,其間張太后也是去尋了內閣麻煩,只內閣諸位閣老如何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對張太后也是毫不客氣,
“太后,此乃是謀逆大罪,若不是陛下一力包庇,張氏一族早應押赴刑場了!如今留了他們性命已是陛下開恩了!太后可曾見過陛下的傷勢?可曾見得陛下鮮血滿殿的情形,您雖出身張氏,但乃是先帝的妻子,當今圣上的親母,太后如此行徑置陛下于何地?置先帝于何地?置江山百姓于何地?”
閣老們言下之意,太后您雖姓張,可嫁了姓朱的,便應向著婆家,前頭屢屢向著娘家人便罷,如今兒子都被娘家人刺傷了,還想要不分青紅皂白的袒護,那便真是腦子不清楚了!
張太后被問得啞口無言,鎩羽而歸,回到后宮大病了一場,待到張氏一族被押送出京師時,太后都纏綿鳳榻,不得起身。
朱厚照倒是領著衛武微服出了京城,要親自去送一送兩位舅舅,待到了京郊,見得那一輛馬車,車廂里并排躺著兩位往日在京師里不可一世的侯爺,朱厚照親自斟酒,又由衛武與劉瑾將二人扶起,朱厚照對兩位舅舅道,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兩位舅舅此去路途遙遠,道路艱辛,還要多多保重!”
“唔……啊啊啊……呀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