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緋與君斐然吃過午飯,李管家才來稟告,說是姬雅柔已經離開了嫻園。
“李管家,今日您做得非常好,下次還請如此行事,有勞了。”姬云緋不想自己今后的生活再被姬雅柔這些人打擾,能不見面就最好不要見了。
“是,我知道的。”李管家恭謹應聲。
君斐然接了個電話后看向姬云緋,“夫人,你要找的人已經回帝都了。”
姬云緋點點頭,“那按原計劃行事吧!”
當晚,君斐然派人將云燦從醫院接回了嫻園。
云燦的幾個小伙伴早先也已經出院,被君斐然派人秘密保護起來。
真正還在醫院住院的,也就丁曼那個傷得最重的真病患了。
“云燦,你且安心在我這里住下,M國那邊的經紀公司我會派人去交涉好。”
云燦幾人回國宣傳的時間早就超過了期限,但幾人臉上掛了彩,短期內也無法出現在大眾面前,而國內這邊又有事情未解決。
姬云緋就以工作室的名義同M國那邊的工作室進行協商了。
安頓好了云燦,姬云緋和君斐然一道出了門,去往一家中高檔酒店。
酒店的客房里,姬云緋見到了阮安和。
自從阮安和突然出現在帝都要向姬云緋索要錢財卻莫名其妙沒有后文了之后,姬云緋就沒有見過他。
要不是出了云燦的事,姬云緋還都不知道當時是君斐然出面,將阮安和給送走了。
君斐然給了阮安和要的那筆錢,卻派人將阮安和送去了國外,由專人盯著,阻止他回國來打擾姬云緋。
對于君斐然的這番安排,姬云緋除了感謝就是感動了。
她就隱隱猜到君斐然有在默默地為她做著些什么,只是沒猜到還有阮安和這件事。
姬云緋看向胡子拉碴,頹喪不已的阮安和,還是有些吃驚的。
在原主的記憶中,阮安和雖然長相一般,但格外的注重外表裝飾。
姬云緋也見過將自己收拾得干凈整齊的阮安和,當時還暗嘆姬雅柔將阮安和改造得很成功呢!
而如今阮安和與姬雅柔離了婚,整個人身上再也沒有那種類似于強迫癥犯了的一絲不茍的潔凈了。
“您看到我倒是一點都不驚訝。”姬云緋冷冷地開口。
阮安和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惺忪的眼皮只稍稍抬起看了姬云緋一眼后,就再次慫拉起來。
姬云緋看著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的阮安和,幽幽地嘆息了一聲,道出了她今日找來的目的。
“我請人做了多份DNA鑒定,發現我并非您的女兒,阮晴雪才是您的女兒,您當年是怎么發現這件事,而又是怎么瞞過我母親的?”
姬云緋自從做了與云燦的那一份DNA鑒定之后,心中就存了疑惑,她將自己心底里的猜想告知了君斐然。
君斐然就派人搜集多份樣本進行了DNA檢測,得到的結果驚為天人卻也印證著姬云緋的猜想。
阮安和聽得姬云緋的問話,渾濁的雙眼終是閃過一絲絲驚異的光芒,他神色震驚地看著姬云緋,似是沒料到姬云緋能查到這些事。
或者說,是阮安和根本沒意料到姬云緋盡然會著手去調查。
一般人怎么可能去懷疑那些事?
姬云緋看到阮安和的神色變化,不禁冷冷一笑,“您是覺得被養廢了的我,是沒那個腦子去懷疑自己的身世,對吧?”
阮安和皺了皺眉,神色間閃過一絲不悅,這是他以往慣常的細微神態,一般都是出現在對原主的某些行為不喜的時候。
姬云緋對此印象深刻。
“既然您不說話,我就當您是默認了。”姬云緋也不在意阮安和一直的沉默不語,畢竟阮安和習慣了在她面前擺譜。
她繼續說道:“讓我來猜一猜,您或許是在我和阮晴雪出生后,聽到些我媽和姬華翰的風言風語,所以就懷疑我和阮晴雪都不是您親生的,因此偷偷去做了鑒定。”
“只是鑒定結果讓您都是震驚不已的對不對?畢竟一對雙胞胎竟然是同母異父,這在醫學上都屬于極其罕見的事情。”
話到此處,姬云緋停頓了一下。
若她以前世的思維去看待自己和阮晴雪的身世,那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但是,在醫學技術已經非常發達的二十一世紀,當事實真相擺在眼前的時候,她不信也得信了。
原主和阮晴雪是一對異卵雙生姐妹,二人的生父不是同一個人,也是符合遺傳生物學規律的。
姬云緋察覺到阮安和的眼神發虛,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對的,她繼續道:“大概您也花了不少時間才接受那樣的事實,或許您的心情應該是痛并快樂著的,畢竟兩個孩子里,有一個真的是您的親生女兒。”
“但是——”姬云緋突然轉折,“大概這世間沒有哪個男人愿意被人戴綠帽子,何況您還深愛著我的母親。”
“嫉妒與怨恨讓您抓狂,您就想到了那極其惡毒的一招,那就是讓我的母親也發現一對雙胞胎女兒其實有著不同的父親。”
“只不過,您使了些手段,刻意將我和阮晴雪的身份對調,讓我的母親以為阮晴雪才是姬華翰的女兒。”
“如此,我的母親必然愛屋及烏地更加疼愛阮晴雪,對我就是因您而恨屋及烏了。”
“不得不說,您這一招實在是巧妙不已啊!哈哈哈……”
姬云緋一直是自說自話,說出了自己這些天反復推敲出來的猜想。
若不是姬雅柔想盡辦法將阮晴雪送進姬家,姬云緋也不會知道原主與阮晴雪是同母異父。
卻也是因為這件事,姬云緋多番回憶原主的記憶后,就開始懷疑阮安和對待原主的態度了。
若說在華國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原生家庭里,父母重男輕女很正常,或許大部分人都不會覺得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一對雙胞胎女兒被父母區別對待,一個寵愛有加,一個嫌棄異常,那就值得深思了。
在原主的記憶里,阮安和待阮晴雪與任何一個疼閨女的父親無異,但阮安和待原主卻一直是冷冷淡淡,還夾帶間歇性發狂般的打罵。
面對兩個女兒兩幅面孔,為何?
姬云緋最開始猜想阮安和是因為原主弄丟了阮晴陽而怪罪原主。
但細細搜尋原主小時候那不甚清晰的記憶,又可以發現就算是在阮晴陽失蹤之前,阮安和對待原主也有間歇性的發狂,只不過那種時候,姬雅柔都不在場,根本不知情而已。
如此,只能說明在阮晴陽失蹤之前,阮安和就已經恨上了原主,甚至有忍不住發狂而虐待原主的時候。
至于阮安和恨上原主的因由,那就只可能是發現原主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了。
“您誤導我母親認錯了我和阮晴雪的身世還不夠,您為了報復,下了一盤更大的棋,阮晴陽的失蹤,也是您精心設計的,對吧?”
姬云緋挑眉看向眼中情緒波動明顯的阮安和。
盡管阮安和仍舊是一言不發,但姬云緋從他的神色,已經確認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戳中了阮安和埋藏在心底里的那個秘密了。
“是您讓阮晴雪穿著我的衣服,哄騙著阮晴陽偷偷跑出去玩,您安排了人拐走阮晴陽,又買通了傭人提供一致的口供,說成是我把阮晴陽帶出去的。”
“只是您沒料到阮晴陽竟然帶走了阮晴雪的長命鎖,為了不露餡,就把我的長命鎖拿走,這也是阮晴雪這些年一直將長命鎖不離身的原因,您怕被我母親發現長命鎖里的秘密。”
當年阮晴陽失蹤一事,也不是無跡可查,只不過姬雅柔當時被阮安和安排的所謂“證據”給蒙騙了,并且這些年從來沒有質疑過。
而姬云緋最開始也無心查探這些事,直到云燦的身世曝光。
是以,當君斐然派人去查探一番,查到的自然不只是表面上的所謂“證據”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那些曾經收了阮安和好處的人,再收到更大的好處之后,輕而易舉就把阮安和給賣了。
君斐然派人查回來的真相,讓姬云緋知道阮晴陽失蹤那一日,雖然原主因為發高燒而在家昏睡著,但阮安和與阮晴雪這一對父女卻偷偷做了很多事。
阮晴雪當時年紀小,雖然還理解不了阮安和的用意,但小孩子最好哄不是!
所以,小小年紀的阮晴雪,就做了阮安和的幫兇。
“您處心積慮讓人拐走阮晴陽,也不只是要陷害我,而是您又發現了阮晴陽的身世,知道他也不是您的兒子,所以,您就一石二鳥,讓我和阮晴陽從此都不能好過!”
姬云緋說得咬牙切齒。
她以前還真是小看了阮安和這個人。
別小看出身平平、相貌平平,甚至是資質平平的阮安和,一旦發起狠來實施報復,手段卻并不低劣!
至少拿捏人心這一塊,阮安和發揮到了極致!
阮安和誤導姬雅柔,姬雅柔自此偏愛阮晴雪,嫌惡原主。
而阮安和栽贓原主弄丟了阮晴陽,痛失愛子的姬雅柔因此就恨透了原主。
自此,被拐走的阮晴陽過著顛沛流離、孤苦無依的生活,掙扎在社會最底層。
原主則被姬雅柔冷酷無情地利用著、壓榨著。
可以說,阮安和使了些小計謀,就毀了兩個無辜孩子的人生。
原主的人生已經沒機會重來,而失蹤的阮晴陽,也就是云燦,他要稍稍幸運一點點。
深埋在心里最陰暗處的秘密被姬云緋一點一點地戳穿,阮安和再也沉默不了,他猛然站起身來,指著姬云緋的鼻子大吼道:“你有什么資格指著我,母債子償懂不懂!”
阮安和說著哈哈大笑幾聲,面目猙獰,語氣不善,“都是你們活該,誰讓你們不是我的孩子!你們是野種!孽種!賤種!活該嘗遍這世間所有的苦難!”
“我就是要讓你們永遠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沒有人愛,生不如死!只有這樣,我才能痛快!”
“雪兒是我的女兒,她自然就該得到這世間最好的一切,你們連給她提鞋都不配,我要她高高在上,你們都只能仰望她!”
阮安和像是機關槍掃射一般噼里啪啦叫喊了一大堆的話。
姬云緋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冷冷瞧著,不為所動。
君斐然陪在姬云緋的身邊,一只手攬住姬云緋的肩頭,做出保護她的動作。
幾個黑衣保鏢則圍在阮安和的周邊,以防止阮安和真的發狂而傷害姬云緋。
阮安和有狂躁癥,大概是得知被戴了綠帽子之后才引發的。
他發起狂來六親不認,還會做出一系列傷人傷己的事情來。
原主小時候遭遇的幸好還是狂躁癥發病初期的阮安和的虐待,小命才保住了。
并且,阮安和在這些年掩飾得極好,卻是連姬雅柔和阮晴雪都不知道。
當然,也是因為姬雅柔并不關心阮安和。
至于阮晴雪,阮安和要保護這個女兒,自然不會讓其知道。
“是你們欠我的!你們母親欠我的,母債子償,你們活該!活該……”
阮安和罵罵咧咧個不停,他雙手抱著頭,漸漸語無倫次起來,嘴里出現的最頻繁的詞語就是“母債子償”與“活該”。
姬云緋見狀,知道阮安和大概是要發病了,她隨即遞給離阮安和最近的那個保鏢一個眼神。
保鏢會意,一個手刀就劈暈了阮安和。
叫罵聲戛然而止,客房里頓時安靜起來。
“把他送精神病醫院看管起來,我要他好好活著,但不能讓他傷人或是逃跑。”姬云緋吩咐一句。
“是。”幾個保鏢齊齊應聲。
姬云緋轉頭看了君斐然一眼,神色疲倦地道:“我已經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你讓人多復制幾份剛剛錄制的視頻,我要送人。”
君斐然點點頭,“嗯,好。”
說著,他忍不住抬手撫了撫姬云緋緊皺的眉心,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夫人,你做得很好了,她會知道的,也會安息的。”
君斐然說的這個“她”,指的是原主。
同為穿越人士,君斐然自然懂姬云緋的心情。
姬云緋目光柔和地看了君斐然一眼,她沒有說話,卻知道他懂她。
自從姬云緋知曉了君斐然與自己來自于同一時空,她就感覺二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很多,她對他少了防備,也就更能接受他的心意。
很多事,不說也能彼此懂得。
“我們回去吧!”姬云緋再也不看阮安和一眼,與君斐然一道離開了。
回到嫻園,姬云緋單獨去找了云燦,她將幾份親子鑒定報告拿給云燦,“你先看一看,我再解釋給你聽。”
姬云緋不適合委婉方式,因此就開門見山了。
親子鑒定報告一份是云燦和姬雅柔的,再一份是云燦和姬華翰的,還有一份是云燦和姬云緋的。
君斐然搜集基因樣本并不難,并且鑒定結果又不是要走司法程序,私下搜集做參考而用也是可以的。
而這一次的報告上都是有署名的。
報告上的結果可以證明云燦是姬雅柔和姬華翰的親生兒子,且與姬云緋是姐弟關系。
等云燦看完了鑒定報告,姬云緋就向他講述了阮安和設計讓人拐走阮晴陽一事,也拿出了諸多證據。
再之后,姬云緋還給云燦看了她先前見阮安和時錄制的那段視頻。
最后,姬云緋目光真摯而誠懇地看著云燦,“我知道讓你一下子接受這些真相很難,但我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我知道這些事,就一并都告知于你,你可以慢慢去消化。”
“至于在此之后你做任何決定,只要不犯法,我都尊重你。”
姬云緋不怕云燦知曉真相后恨阮安和,對于害得自己年幼被迫離家的人,恨是應該的。
只是,姬云緋不希望云燦走偏激的路子去報復阮安和,那樣就算是報了仇,卻也毀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新生。
“云燦,你如今的新生活是你用命換來的,我希望你能夠珍惜,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而毀掉了往后的幸福。”姬云緋發自肺腑地勸慰道。
原主和其弟弟阮晴陽小時候關系還挺好的,所以在阮晴陽走丟之后,就算不是自己的錯,原主也很痛苦。
而姬云緋與云燦說來也是有緣分的,所以,就算不是為了原主,姬云緋也會用更多的善意對待云燦。
云燦沉默了很久,久到姬云緋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他卻啞著聲音說道:“姐,我叫云燦,曾經是個孤兒,現在也是你的弟弟,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