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納蘭一家四口的臉色齊齊變了。
“蠱毒!不是中毒了嗎?怎么會是蠱?”納蘭三爺神色冷凝,踏上前一步,用力的看著蘇木槿,“文姑娘所言可是真的?”
納蘭二夫人滿臉不敢置信,“蠱毒?月兒她從不與人為敵,怎么會……”
“竟是蠱毒嗎?”納蘭明月虛弱的笑了一笑,閉眼靠在背后床頭的大靠枕上,呼吸略顯急促。
納蘭二老爺瞧見女兒灰白的臉色,眸底森冷一片,“文姑娘,可有解此蠱毒之法?”
蘇木槿點頭,“有……”
她來此之前,只當做嚴重的中毒,備的草藥雖然也有珍稀之物,但到底是只當中毒做的處理,若是蠱毒,還是這般耗人精氣與吞食心頭血的蠱毒……她那些藥材怕是沒什么太大的用處了。
三人的眼睛同時放亮,納蘭三爺瞪著布滿驚喜的眼睛,滿臉急切,“姑娘快請說,這是什么蠱,要怎么除,需要我們準備什么東西?”
“千年人參與枸杞煮黃酒,五斤熬煮成一碗,茶碗!”
納蘭三爺一怔,立時點頭,“好,我這就吩咐人去準備。”
“匕首,從未見過血的匕首,越鋒利越好!”
“好,我立刻著人去尋!”
“有沒有紙筆,我還需要一些藥材熬制成湯,讓二小姐泡著。”
“有有有!”納蘭三爺忙奔出去喊人準備筆墨紙硯,然后請蘇木槿到外間書寫,蘇木槿沒有客氣,去到外間,提筆一口氣寫了二三十種藥材交給納蘭三爺,“這些藥材也要盡快熬出來,等我動手喊時,第一時間送到屋里來,絕對不能耽誤時間。”
納蘭三爺連連點頭,滿臉肅然,“文姑娘放心,我一會兒尋幾個貼心的人來做這件事,絕對不會耽誤時間。”
“如此最好。”
納蘭三爺回頭看了納蘭二老爺與納蘭二夫人一眼,抿了抿唇,朝蘇木槿揖了一揖,“還請文姑娘稍后。”
蘇木槿頷首,納蘭三爺一撩下擺,快步出了房間,急促的腳步聲很快走遠。
“文姑娘,是不是除了蠱,我女兒就沒事了?”納蘭二夫人看著女兒枯槁的模樣,忍著心疼,壓低聲音問蘇木槿。
蘇木槿順著納蘭二夫人的視線看過去,納蘭明月歪靠在靠枕上,雙眼緊閉,臉色灰白,若不是胸口還有輕微的起伏,怕來個人都會以為她已經去了。
“文姑娘?”見蘇木槿不言語,納蘭二夫人的眼底驀然涌出一股熱浪,怕女兒看見,她忙轉開頭,聲音里卻帶著幾分淚意。
蘇木槿搖頭,“發現的時間有點晚,蠱蟲已經在二小姐體內停留了太長時間,二小姐的身子損傷嚴重,即便取出蠱蟲,二小姐的身體怕是……恢復不到從前的狀態了。”
納蘭二夫人的神色一黯,一臉嗆然。
納蘭二老爺輕輕拍拍納蘭二夫人的肩頭,“如此已經很好了,以后我們請大夫幫月兒仔細調養著身子,總會好起來的。”
納蘭二夫人沒說話,看著女兒適才還在聽他們說話,這會兒已經沉睡過去的模樣,起身小心翼翼的將女兒放平躺在床上,才對納蘭二老爺點了點頭。
蘇木槿站在一旁,看著已然去了半條命的納蘭明月,心頭酸澀難言。
納蘭明月所中的蠱毒,她知道且見過,更見過被這種蠱蟲侵蝕到最后的慘狀。
這種蠱毒,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心有千千結,這種蠱蟲是養蠱人以自己的心頭血養出來的,十年才能得一個,陰毒無比。
蠱蟲入體后會跟隨血液的流淌進入心臟區域,慢慢吞食流入心臟的血液,然后以心頭血為養料,養出更多大大小小的蠱蟲,直到將人體的心頭血全部吞食干凈,那蠱蟲才會破體而出。
按納蘭二夫人的話來說,納蘭明月自生下她,就再未踏出帝師府,與人無敵無仇,是誰?如此心狠手辣,竟對一個弱女子下如此重手?!
亦或者,那人與她母親有著什么仇怨,竟想將她的母親折磨至死!
不管是誰,這種行為……簡直混賬到了極致!
蘇木槿攥了攥拳頭,只覺心口憋悶的幾乎透不過氣來。
“讓月兒先休息一會兒,文姑娘,我們外間說話。”納蘭二夫人幫納蘭明月撫了撫鬢間凌亂的頭發,一臉慈愛的摸了摸女兒枯瘦的臉頰,朝蘇木槿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蘇木槿頷首,朝兩人行了禮,退到外間。
先前在內室伺候納蘭明月的丫鬟見她出來,滿臉希冀的看著她,“文姑娘,我家姑娘她……”
“朱綾,你娘呢?”納蘭二夫人從里間出來,看到丫鬟,眉間露出幾分柔和。
朱綾屈膝,“回二夫人,我娘說去幫忙熬藥,讓我和青玉、藍箏、綠意留下伺候二小姐和二夫人。”
另外三個著各色衣裙的少女紛紛屈膝行禮,“二夫人,二老爺,文姑娘。”
納蘭二夫人抬了抬手,三個少女起身,恭敬的扶夫妻兩人在桌邊落座,先前見過的綠櫻帶著另外一個紫色衣裙的少女端著茶點進來。
納蘭二夫人笑著請蘇木槿坐下,問了她一些家里的問題,蘇木槿挑揀著能說的說了……
納蘭書琪在門外探頭探腦的想要進來,被門口的小丫鬟攔著,“琪小姐,您別為難奴婢了,三爺發了話,您這會兒還不能進去……”
納蘭書琪伸手要推開小丫鬟,小丫鬟嘴里說著不要讓奴婢為難,腳下步伐一錯,輕松的避開了納蘭書琪伸過來的手。
納蘭書琪勃然大怒,站在原地不動了,指著小丫鬟冷哼一聲,“就你會功夫是吧?敢躲!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小姐?流云,過來,給我制住她,教教她什么是主仆尊卑!”
“是,小姐。”
納蘭書琪身后走出一個滿面冷霜的少女,剛應完納蘭書琪的話,身形一晃,已是到了小丫鬟跟前,伸手就扭住了小丫鬟的胳膊,咔嚓一聲,胳膊脫臼了。
小丫鬟疼的悶哼一聲,額頭滿是冷汗,不敢大聲喊叫,卻依然執拗的擋在納蘭書琪身前,重復著適才的話,“琪小姐,三爺發了話,您這會兒不能進去……”
“滾開!狗奴才!那是我娘,我進去看我娘怎么了?輪得到你一個低賤的下人……”
“納蘭書琪!”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后就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納蘭書琪的身子一僵,緩緩轉身,看著來人,垂下了頭,乖乖道,“舅舅。”
“你娘給你的人是讓你這么用的?”納蘭三爺的眸底陰冷一片,看著納蘭書琪的目光沒有半點溫度。
納蘭書琪撅起嘴,“我想進去看我娘,她攔著不讓我進去,我只是……讓流云制住她,是流云出手太重了。”
納蘭三爺看向站在一旁的流云,冷聲道,“自己去領二十大板,再有下次,我不管你是誰的人,都給我滾出二房!”
流云抬眸看納蘭書琪,納蘭書琪沒好氣的擺擺手,“去吧去吧,早點回來。”
流云這才應了個是,看也不看納蘭三爺一眼,轉身朝外走去。
“舅舅,這是什么?味道怎么這么奇怪?”納蘭書琪瞧著跟在納蘭三爺身后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茶碗,茶碗里的湯還在冒煙。
納蘭三爺看都沒看到,徑直看向跟在納蘭書琪身邊的幾個侍女,“還不伺候你們小姐回去,愣著做什么?”
幾個侍女對視一眼,都沒敢吭聲。
“舅舅,你別怪她們,她們都是我的丫鬟,肯定聽我的。”納蘭書琪眉眼間閃過得意之色,伸手想去揪納蘭三爺的衣袖撒嬌,“舅舅,我想娘,你就讓我進去看看那誰怎么救我娘,好不好?”
可惜,納蘭三爺不是納蘭明月,不吃納蘭書琪這一套。
見使喚不動納蘭書琪身邊的人,納蘭三爺氣急反笑,冷臉甩開納蘭書琪的靠近,“來人,把琪小姐送回她自己的院子,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放她出來,敢有違抗者,立時趕出去!”
“舅舅……”
納蘭書琪一臉不敢置信,“你要關我緊閉?我跟表姐約好了過幾日一塊兒去青云山燒香看花的……”
說完,立時察覺出不妥,又忙補充道,“我聽人說青云山的寺廟很靈驗,想去幫娘求個平安符……”
“青云山拜的是姻緣、子嗣,納蘭書琪,你可真孝順!”納蘭三爺眸子里藏著寒光,看著眼神躲閃的納蘭書琪,冷冷一笑,朝身后看了一眼。
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一人一邊鉗住了納蘭書琪的胳膊,“琪小姐,請吧。”
納蘭書琪晃了晃,竟沒掙脫兩個婆子的鉗制,不由沖納蘭三爺道,“舅舅,你不能這樣對我,娘知道了肯定會傷心的!舅舅……”
納蘭三爺的手往后快速扇動了幾次,像趕什么東西似的讓人將納蘭書琪趕走。
幾個侍女又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眸底閃過幾分恐慌之色,納蘭三爺看都沒看幾人,就讓人叫了管事過來,指著那幾人,“發賣了,全部!”
管事看過去,一愣,全是琪小姐身邊的人,“三爺,這些可都是琪小姐……”
“看不清主子是誰,不聽話的奴才,要來何用?”
納蘭三爺說完,端過托盤里的湯汁,小心翼翼的護著往屋里走。
幾個侍女跪倒一片,“三爺饒命,奴婢知錯了……”
“管家救命,奴婢們再也不敢了……”
管事搖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琪小姐再是主子那也只是個閨閣女子,三爺是什么人?是二房的爺,你們吶……行了,趕緊回去收拾行李吧……”
幾個侍女還要再求,管事臉色一變,“在二小姐的樓前哭什么哭?這會兒只是發賣,再哭下去惹了晦氣,可就不是發賣這么簡單了!”
幾個侍女的身子同時一震,再不敢撒潑,抹著眼淚從地上爬起來,戀戀不舍的往外走去。
樓下的動靜被耳聰敏銳的蘇木槿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雖然不明白納蘭三爺為何那般對待納蘭書琪,但說實話,她也不喜歡納蘭書琪,尤其是她那張臉和那些小動作小神情跟某人那般相像。
“文姑娘,參酒來了。”
納蘭三爺一臉緊張的將茶碗放在桌子上,又從懷里掏出一把帶鞘的匕首,拔出一把通體烏青的匕首,“這把匕首是先前……一朋友所贈,為防身所用,從未見過血,吹發可斷鋒利無比,正符合文姑娘的要求。”
蘇木槿接過,在陽光下瞧了瞧,確實是把好匕首。
納蘭二老爺一見那把匕首,張口想說什么,最后卻什么都沒說。
“藥湯還有多久能準備好?”
“最多一刻鐘。”納蘭三爺道。
蘇木槿頷首,“好。”
“文姑娘,可以開始幫舍妹動手取蠱蟲了嗎?”
“嗯,不過我需要兩個幫手,動手時產生的疼痛會引起人體痙攣,這個不是靠意志力能抵抗過去的,所以,需要兩個人幫我摁住二小姐,不讓她的身體晃動。”
蘇木槿掃了眼伺候納蘭明月的四個貼身大丫鬟。
四個丫鬟對視一眼,齊齊上前,“我來。”
蘇木槿笑了笑。
“我手勁大……”藍箏拍拍胸脯,“經常抱琴研磨,我早練出了一把子力氣。”
“我手勁兒也大!”朱綾揮了揮拳頭,“我常幫小姐整理衣柜,捧衣裳什么的……”
青玉與綠意互相看了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論力氣,她們兩個確實不如朱綾與藍箏。
“文姑娘……”
蘇木槿伸手觸碰到內室的簾子時,納蘭二夫人突然出聲,蘇木槿扭頭看她,納蘭二夫人卻突然福身,“若……有什么兇險,還請文姑娘一定要保住我女兒!”
蘇木槿的身子一閃,避開了納蘭二夫人的大禮,笑著朝她點頭,“二夫人放心,二小姐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納蘭二夫人還想說什么,被納蘭二老爺握住微微發顫的手,納蘭二老爺一臉肅然的朝蘇木槿點頭,“文姑娘,有勞了。”
蘇木槿點點頭,轉過身,深吸一口氣,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內室,納蘭明月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看到蘇木槿與自己的兩個丫鬟走進來,枯瘦變形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掙扎著想要起身,朱綾和藍箏忙奔過去,“小姐,你醒了,奴婢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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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噠,臨到晚上,還是停電了,想爆粗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