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要滾?”蘇海棠神情一變,眉眼滿是嘲諷冷笑,“你們是我的爹娘,這院子是我出錢蓋的,這兒……是我的娘家!我即便要走,也要弼哥哥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娶我入李家門!”
蘇連華滿目震驚,似乎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你、你……”
“爹不用動怒,娘也不用生氣,我既然懷了弼哥哥的孩子,自然是要嫁給弼哥哥的,不會讓你們所謂的顏面……有損,你們著什么急?有個親外孫不好嗎?”蘇海棠勾唇一笑,抬起手,“清明,暮落,扶我去書房,我要給弼哥哥報喜,讓他即可休了周家小姐,娶我過門兒!”
院子里,清明與暮落聞聲,對視一眼,忙走進屋,扶著蘇海棠去了書房。
蘇連華氣的已是臉色猙獰,額頭青筋暴突,嘴唇抖的說不出話來。
沈氏面無表情的看著蘇海棠,握住蘇連華的手,緊的仿佛要捏碎他的骨頭。
蘇連華心疼的擁著沈氏,朝小張叔苦澀一笑,“張叔……”
“行了,你們放心,這事兒出了你們這院子,就爛在我肚子里,我絕不會對外說只言片語的。”小張叔擺擺手,拎著藥箱,望了蘇海棠的書房一眼,皺了皺眉。
送走小張叔,蘇連華扶沈氏回屋歇息,“梅娘,你怎樣?要不要緊?”
“不礙事。”沈氏搖頭。
蘇連華重重的嘆了口氣,站起身,攥著拳頭冷聲道,“我去打死這個孽障……”
“華哥,別……”沈氏一把抓住蘇連華,“不要……”
蘇連華背對沈氏,將自己的手一點一點從沈氏手中抽出來,“李家那小子,先前還是槿姐兒的未婚夫時,棠姐兒就一直覬覦,那時你說,孩子長歪了咱們盯緊點,好好教總能把她的性子擰過來,可你后來也看到了,她為了李成弼那個畜生做了多少傷害槿姐兒的事?!”
沈氏看著被他抽出去的手,目光呆怔,聽到他的話,將自己的手緩緩的縮了回去。
“為了李成弼,她陷害槿姐兒,害的槿姐兒險些被老太太一棍打死!為了李成弼,她偷了銀錢還死不承認,誣賴槿姐兒!為了李成弼,她幾次三番險些要了槿姐兒的命!而槿姐兒為了我們,為了她所謂的爹娘,為了這可笑的血緣親情,一次又一次的忍了下來!”
蘇連華深吸一口氣,眼眶發紅,“梅娘,棠姐兒已經無可救藥了,她心狠手辣,心思歹毒,早已不是小時候那個乖巧可愛的女兒了!你為了她,說出那么多傷害槿姐兒的話,做出那么多傷害槿姐兒的事,甚至罔顧槿姐兒的性命……如今,她真的跟李成弼那個畜生攪和在了一起,你還要護著她嗎?”
“梅娘,放手吧……”
沈氏垂著頭,看著自己枯瘦的手,良久才出聲,“我只是想,好歹生養她一場,她要嫁便由她,以后……咱們跟她……互不相欠,恩斷義絕罷。”
蘇連華霍然轉頭,“梅娘,你想通了?”
沈氏沒有看他,翻了個身,背對他,不再說話。
蘇連華神色復雜的看著她的背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李成弼接到蘇海棠的信,又是驚喜又是恐慌。
驚喜的是他又要有兒子了,恐慌的是他與蘇海棠的事本就是瞞著周家的,如今,他哄的周小姐開心,周舉人剛抬舉他,帶著他見了兩三個大客商,他還想著多搭一些人,好賺更多的錢。
蘇海棠有了身孕,娶了她固然能把她手中那些賺錢的草樣拿過來,但周家那么大的基業,還有那些讓人眼紅的人脈、銀錢,他更舍不得啊!
李成弼捏著信在書房來回踱步,下不定決心。
周寡婦喊兒子吃飯,見他天還沒轉暖,竟一頭的汗,不由奇怪,“兒子,你這是怎么了?”
李成弼看著周寡婦,想了想,拉著周寡婦將蘇海棠的事小聲說了,周寡婦一聽蘇海棠有了,高興的點頭,“娶,娶,咱們娶!那可是咱們周家的大胖孫子……”
“娘,蘇海棠要當正妻,她想讓我休了周小姐娶她入門。”李成弼煩躁道。
周寡婦一愣,“啥?她當正妻?呸!她怎么跟你媳婦比?你媳婦娘家家大業大的,她有啥?兒子,我跟你說……反正她現在有了你的孩子,肯定是要嫁你的,你就一口咬死,想進門只能當妾,不當妾就不讓她進門!”
“你說的輕巧,萬一她寧愿不進門也不當妾呢?”李成弼不耐煩道。
周寡婦嗤笑一聲,“不進門?不進門她那肚子能瞞得住嗎?這天兒馬上就熱了,最多三個月,她的肚子一準兒顯懷!沒成親就有了孩子……嘿嘿,她蘇海棠除非不要臉了,否則一準兒得嫁!所以,兒子,你得穩住……”
李成弼將信將疑,“這能行嗎?”
周寡婦一拍胸脯,“聽娘的,保準跑不了你的大胖兒子和美嬌妾。”
李成弼尋思了一會兒,拳頭砸在手心,“好,就聽娘的。我這就給她回信……”
兩人正商量著怎么措辭,外面有小廝揚聲報喜,“恭喜姑爺,我家小姐有了身孕,如今已三月有余。”
李成弼手中的毛筆一頓,扭頭看周寡婦,“娘,外面說什么呢?”
周寡婦笑的合不攏嘴,“兒子,你媳婦有了!你又有兒子了!哎呦,老天保佑,給我李家兩個大胖小子,開枝散葉……”
“周柔又有了?”李成弼驚喜道。
“是啊,你媳婦又有了。”
李成弼哈哈大笑,“好!好!賞,宅子里人人有份!”
門外報喜的小廝撇了撇嘴,吃穿住用都是我們周家養著,你拿什么賞?賞那也是我們周家的錢,你充什么大老爺?
小廝歡快的應了一聲,轉過身一口唾沫就吐到了地上,“呸!”
李成弼真的是很高興,周柔又有了,這個孩子鐵定跟他的姓,有著他和周家血液的兒子,以后還愁周家的銀錢拿不到手里嗎?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周柔有了身子,他就能以這個為由,拖著蘇海棠。
畢竟,他的正妻也有了孩子,你得先等她生了孩子,我再休啊。
他坐下,奮筆疾書,不一會兒就出爐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信上極盡筆墨的表達了他對蘇海棠這個孩子的殷切盼望和期待,也表達了他萬分想立刻馬上娶她進門的心情,奈何,周家小姐也有了身子,比她的月份還要大一些,為了周家的家產,為了他們和他們的孩子以后的幸福,只能委屈蘇海棠先等等,等周家小姐臨產生下孩子,他就立刻休了周小姐,娶她進門兒……
末了,還在信中大方的夾了十兩銀子,讓她買一些好吃的補補身子,別讓兒子餓瘦了。
蘇海棠不敢置信的看著信上的內容,“周柔也有了?”
清明與暮落垂著頭,余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眸底滿是恐慌。
“她為什么也有了!”蘇海棠將信紙團成團,猛的砸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兩個丫鬟站在一旁,動都不敢動。
半晌,蘇海棠才深吸一口氣,扶著扶手站起身,“吩咐李叔,準備馬車,我要去鎮上一趟。”
“是,小姐。”暮落推了把清明,兩人福了一禮,退出房間。
蘇海棠卻叫住清明,“你留下幫我換衣裳,梳頭發。”
清明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是,小姐。”
果然,暮落出去后,蘇海棠冷著臉問清明見李成弼的經過。
清明搖著頭道,“奴婢沒見著李少爺,信被宅子里的一個小廝拿給了他,然后讓奴婢在門房等著,過了好久,才有小廝拿了李少爺的信給奴婢,攆了奴婢出去……”
“你沒見著弼哥哥?”蘇海棠臉色難看。
清明點頭,“沒見著,宅子都沒進,就在門房待著。”
蘇海棠的臉色越發難看,一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抬腳出了房間,清明愣了愣,忙跟上。
主仆三人一路趕著馬車去了鎮上,天色已經將黑,蘇海棠讓李叔將馬車趕去了租住的宅子,讓李叔捎信兒給李成弼,將他約出來。
李成弼猶豫再三,還是赴了約。
一進門,就見一身白衣素裙的蘇海棠,眼含熱淚的看著他,眼珠子掛在眼眶上,要掉不掉的嬌弱可憐模樣兒,柔柔的叫著他,“弼哥哥……”
李成弼的心瞬間就軟了,快步上前抱住她,“天兒這么冷,怎么站外面?你們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清明與暮落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的垂下了頭。
蘇海棠投入他的懷抱,嗚咽著道,“不怪她們,是我想見弼哥哥,等不及……”
“我的嬌棠姐兒,弼哥哥也想你,想的渾身都疼了……”李成弼將她緊緊的擁著,在她耳垂下狠狠的親了一口,才打橫抱起她,大步往正屋走去。
“弼哥哥……”蘇海棠將頭埋入李成弼的懷中,聲音帶著嬌媚的嚶嚶哭著。
清明與暮落身子打了個抖,默默的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這個時候,小姐不會希望她們跟進去的。
兩人沒有跟進去,實在是太明智了。
因為屋內,太不可描述了。
蘇海棠欲拒還迎,雖然懷了孩子,依然將李成弼伺候的舒舒坦坦的。
事后,李成弼癱在床上,將蘇海棠摟入懷中,狠狠親了兩口,“小賤蹄子,真想將你按在床上,玩個三天三夜,看看你還有什么花招!”
“那弼哥哥把周小姐休了,娶我進門,我有更多的花樣兒保準弼哥哥玩的更暢快……”蘇海棠細白的手指在李成弼光裸的胸膛緩緩打圈兒,嬌艷的舌頭舔著紅唇,媚眼如絲,怎一個妖艷魅惑可以形容。
李成弼滿目欲望,就要把蘇海棠按倒再行好事,卻被蘇海棠擋住唇推到了一邊兒,“弼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怎么不喜歡你?弼哥哥愛死你這小模樣兒了……”李成弼撫摸著她光裸的香肩,笑道。
蘇海棠哼的一聲轉過身,“那弼哥哥就去休了周小姐,娶我進門!”
李成弼悻悻的收回手,歪靠在床頭,嘆了一聲,“不是弼哥哥不想娶你,是周柔她也有了……你想想,如果我能有一個流著周家血脈的兒子,周老頭那老東西會不看在兒子的面子上多給我們一些好處?我這也是為了我們和我們兒子的以后著想,棠姐兒,你要體諒我啊……”
“真的?”蘇海棠回頭,嬌怯的看著他,氤氳的眸子盈了淚水,很是可憐。
李成弼點頭,“真的。”
蘇海棠委屈的低頭哭了起來,“那我們的孩子怎么辦?我也有三個月了,弼哥哥忍心讓咱們的兒子一出生就被人罵嗎?”
“所以,我才說先娶你進門,雖然是妾,但弼哥哥保證,以后一定會對你好,咱們拿周家的銀子養咱們兒子,豈不是一舉三得?”
“弼哥哥要我為妾嗎?”蘇海棠抬起頭,大大的眼睛里滿是淚水,楚楚可憐的低聲哭泣著,“我一直相信弼哥哥愛我,才會……才會跟弼哥哥……弼哥哥怎么忍心讓咱們的兒子當個妾生子?”
李成弼有些訕訕的左右看著,就是不看蘇海棠,“這、這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嗎?再說,回頭周柔生了孩子,我再休了她,將你扶正不是一樣的嗎?”
一樣的?
怎么會一樣!
她兒子一旦作為妾生子出生,那就是一輩子都脫不掉的!
一輩子要被人嘲笑,戳脊梁骨!
“乖棠姐兒,聽弼哥哥一回好不好?不鬧了啊……”
她鬧?到底是誰在鬧?!蘇海棠心里幾乎氣瘋了,他怎么能這么對她?
他怎么敢這么對她?!
她突然下了床,慢慢穿好衣裳,李成弼詫異的看著她,“棠姐兒,你這是做什么?”
“我去找周小姐,讓她看在孩子的面上,把你還給我!”蘇海棠轉頭,朝李成弼嫣然一笑,“這樣,弼哥哥就不用左右為難了。”
李成弼臉色大變,忙從床上下來,“你瘋了?!你這樣做周家會恨死我的!我剛從周家得了些好處,會被你毀了的!”
李成弼有些不明白,蘇海棠不是一向最識大體的嗎?怎么這會兒……
“錢我也能掙,弼哥哥要多少我就能掙多少!”蘇海棠避開李成弼伸過來的手,“弼哥哥自己當老板不好嗎?為什么要看姓周的臉色行事?”
李成弼的身子一頓。
蘇海棠繼續道,“我懷了身子,以后肯定沒有辦法操辦生意上的事兒,到時候,那些生意都是弼哥哥的!弼哥哥不想試試自己當老板是什么感覺嗎?”
李成弼心動了。
但也只是一會兒,他分析了一下,蘇海棠嫁給他,那些生意照樣是他的,她懷了身子,生意肯定得交給他打理的。而周家那邊,只要有周柔和孩子在,周舉人就不會對他怎么樣,不但不會對他怎么樣還得扶持他一兩把,給他一些好處,畢竟周柔過的好不好,決定權在他身上。
所以,你看,他休不休周柔都沒關系,只要納了蘇海棠進門,他不但不會損失什么,還會得一門生意,何樂而不為?
“我的心肝兒,你說的弼哥哥都知道,弼哥哥哪里真的是沖著周柔和周家,弼哥哥是沖著她肚子里的孩子啊,那也是我的兒子,而且,周柔懷著孩子,這會兒休了他,弼哥哥以后鐵定成為金水鎮的笑話,你也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這么沒擔當的人吧?”
李成弼走過去,將蘇海棠攬入懷中,“棠姐兒聽話,先進門,我保證,等周小姐一生下孩子,就休了她,把你扶正,到時候咱們兒子照樣是嫡出的,怎么樣?”
怎么樣?
不怎么樣!
蘇海棠憤怒的一把推開李成弼,李成弼猝不及防,腳下打滑,人往后倒去,驚慌之下,伸手拽住了蘇海棠的衣袖。
蘇海棠尖叫一聲,被李成弼拽著噗通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
“疼……好疼……”
鮮血,幾乎是在噗通聲響起的下一刻就前仆后繼的涌了出來,迅速將蘇海棠厚重的素裙染紅。
蘇海棠臉色蒼白的抱著肚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