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孩子被李成弼翻箱倒柜的動靜驚哭,紅袖打著哈欠,抱住兒子,掀開衣裳喂他吃乃,“蘇海棠的五哥中案首了?”
“以后叫少奶奶。”李成弼扭頭看了她一眼,“別沒大沒小的。”
紅袖嗤笑一聲,“她連個蛋都生不下來,做什么少奶奶。”
“我讓你叫你就叫,再唧唧歪歪,給我滾。”李成弼冷聲道。
紅袖皺眉,不敢置信的哈了一聲,“李成弼,我沒聽錯吧?我給你生了兒子,你居然為了一個不下蛋的母雞要趕我走?行啊,我走,我走也要帶著你兒子走,讓你們李家斷子絕孫!”
“不可理喻!”李成弼狠狠瞪過去一眼,“一點兒為人妻妾該有的風度氣質都沒有。”
紅袖呸了一聲,“老娘跟你過日子,你跟老娘談風度氣質,風度氣質難道不要銀子?你有本事給老娘請個丫鬟,請個奶娘,你看老娘有沒有風度氣質!”
李成弼一副我懶得搭理你的模樣,挑了件寶藍色顯人精神的衣衫穿了,大步出了房間。
紅袖從未關的房門看到站在院門口被周寡婦攔著不讓走的蘇海棠,嗤笑一聲,“就這模樣,走出去說是我娘都有人信,還想拿正室的身份壓我?也得問問我兒子答應不答應,是吧?我的兒?”
紅袖得意的逗弄著吐泡泡的兒子,看著李成弼熱臉貼上蘇海棠的冷屁股,蘇海棠對他愛答不理的模樣,不由冷下臉啐了一聲。
“倒是讓這賤人撿了個便宜,她哥哥若真的是頭名案首,以后這洗衣做飯的活誰做?”
紅袖想著法子怎么為難蘇海棠,冷不防耳邊一聲炸雷,“醒了就趕緊起床做飯,想餓壞我大孫子啊!”
紅袖還沒反應過來,懷中的孩子已經被周寡婦劈手奪走了。
紅袖暗罵了兩句,只得趕緊起身。
蘇海棠一路疾走,完全不顧身后的李成弼。
李成弼追了一會兒,頓住腳步,見蘇海棠頭也不回,不由氣上心頭,大步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鬧什么脾氣?現在是鬧脾氣的時候嗎?你五哥喜歡什么,咱們趕緊去買了,再去城門口坐牛車……”
“坐牛車?等你到了,人都走光了。”蘇海棠涼涼道。
李成弼一噎,掂了掂手中的銀子,“那就租馬車,回來的時候坐牛車,省著點,湊合夠用。”
蘇海棠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銀子,眉眼輕蔑一笑,口中卻應道,“我五哥喜歡吃醉香居的蟹釀橙,你去買吧。”
蟹釀橙?
這會兒哪來的蟹釀橙?
李成弼皺著眉頭看蘇海棠,蘇海棠卻道,“我昨兒個早起剛好看見醉香居往后廚房抬螃蟹。”
“真的?”李成弼疑惑道。
蘇海棠冷淡淡的看他一眼,“愛信不信。”
“你……好,我信,我這就去買。”面對即將有一個案首哥哥撐腰的蘇海棠,李成弼能怎么辦?
當然只能低頭服軟,點頭答應。
蘇海棠嗯了一聲,“你給我幾個錢,我去租馬車。”
李成弼從一把碎銀子里挑了一塊兒遞給她,“你一會兒讓人直接將馬車趕到醉香居那等我,我買了蟹釀橙咱們就走。”
蘇海棠接了銀子掂了掂,說了個好,轉頭就朝車馬行走去。
李成弼見她走遠了,才提溜著衣擺往醉香居跑。
可大早上的,螃蟹都還在揮舞著大鉗子打哈欠呢,哪來的蟹釀橙?
李成弼眼看著太陽都快升起來了,有些著急,“那什么時候能做出來?”
“蟹釀橙嗎?怎么也得半個時辰,可這菜只有大師傅會做,大師傅還沒來上工呢?”
“還要等大師傅?那大師傅什么時候來上工?”
伙計攤攤手,“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李成弼看著伙計攤開的手,咬咬牙,摩挲著挑了個最最碎的銀子塞過去,伙計掃了眼,鄙夷的看了李成弼一眼,“大師傅辰時正上工,離現在還有幾刻鐘,你等不等啊?”
“這樣豈不是要花去雙倍的時間?”李成弼急的跺腳。
伙計翻了個白眼,大拇指往里走了走,“客官你去打聽打聽,這金水鎮上,提起蟹釀橙只有我們醉香居有,別的地別說做,就是這螃蟹,他們都未必能找的到。”
李成弼咬了咬牙,“我等,勞煩你去催一下你們家大師傅,我這是趕著去給我大舅哥慶賀,他昨日剛中了今年院試的頭名案首,我擔心時間來不及……”
“頭名案首?那不是蘇家小哥嗎?”伙計好奇道。
李成弼點頭,“小哥認識我家大舅哥?”
“認識你家大舅哥,不認識你。”伙計看著他搖搖頭,頭搖到一半,突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那個……周家的女婿?哦,不對,你現在被周家休了?你姓李是吧?被知府大人剝奪了秀才功名的李秀才?!”
李成弼有些發愣,待反應過來,臉一沉,“你話怎么這么多?叫你們掌柜的過來,趕緊喊你大師傅來……”
“哎呦,李秀才,我說您也差不多湊合得了,您瞧瞧您先前做的那些事兒,這金水鎮上半個鎮子的人都知道,您還在這充什么大爺?”伙計不屑的撇撇嘴,上下打量他,“就你這模樣,還想去巴結蘇案首?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你怎么說話呢?我媳婦兒是蘇案首嫡親的妹妹……”
“呸!什么嫡親的妹妹?不就是個堂妹嗎?人家嫡親的妹妹一個溫婉,一個爽利,你媳婦兒是什么德行半個鎮子的人都知道,還嫡親的妹妹,虧你有臉說出來……”
伙計撇撇嘴,抬手推了他一把,“走走,你這種人渣,人人得而誅之,我們醉香居不做你的生意,你趕緊麻溜的滾!”
“你!”李成弼氣的額頭青筋直跳,卻還是忍著怒火,冷硬道,“你不喜歡我沒關系,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我是來買蟹釀橙的,你讓你家掌柜的出來,我要問問他,我這單生意,他做還是不做?”
“不做不做,我們掌柜的不在,我說了算。”伙計推搡著李成弼,“滾吶,沒臉沒皮的賴著做什么,趕緊滾,別耽誤我們醉香居開門做生意。”
“你干什么?你只是個伙計,你憑什么攆我走?”
“就憑老子看你不順眼,滾!”
伙計見他死皮賴臉,推都不走,不由上腳,一腳踹了過去,“攀龍附鳳,嫌貧愛富的狗東西,還在你爺爺面前裝大爺,我呸!”
說著,又是一記窩心腳將李成弼踹了出去。
李成弼狼狽的跌在路邊,沖伙計的背影喊道,“你、你拿了我的銀子,就該替我辦事兒!”
“誰告訴你拿了銀子就會替你辦事兒的?”正準備離開的伙計一聽這話,樂呵了,轉過身,一腳踩在李成弼胸口,“我就不替你辦事兒了,你去告我啊,秀才老爺。”
李成弼抱住他的腳,“你、你……我大舅哥是案首……”
“人家連堂妹都不要了,還會稀罕你這個寡鮮廉恥的人渣妹夫?”伙計踢了踢他殘廢的胳膊,嘲諷一笑,“字都寫不好,還亂攀關系,活該你這種人被廢了功名。”
“你……”
李成弼最恨人提起他受傷的手腕,因為這兩年無論他怎么努力,他的手腕都寫不了太長時間的字,時間一長,就綿軟無力,無法提筆。
科舉考試無論考什么,時間都很長,從打草稿,到謄寫,哪一步都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書寫,還要保證字跡干凈、好看,他一手小楷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花真功夫練出來的,就這么毀了!
都怪蘇海棠那個賤人!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會寫不了字。
這個賤人!
還要這些冷眼看人低的,等他養好傷,再考上秀才、舉人當了大官,他看著他們在他面前跪地磕頭求饒!
“你、你給我等著!”
見蟹釀橙沒什么希望了,李成弼撂下狠話,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出了醉香居,到不遠處的果品鋪子,攢了兩盒果子,拎著站在路邊等蘇海棠。
但他左等右等,馬車過去一輛又一輛,就是不見蘇海棠坐著馬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