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棠滿臉愕然,眼中閃過慌亂,大聲道,“你胡說什么?我好好的!皇上讓你看的是蘇木槿,不是我!”
她躲閃的動作不是多精細,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有貓膩。
文武百官你看我,我看你,都帶著求知的渴望小眼神。
盛文帝雖然離的遠,但有個眼尖的袁青,低聲事無巨細的跟他描述了一遍蘇海棠的反應。
盛文帝挑了挑眉,敲著龍椅的手指改為撫摸,緩緩摩挲,“有意思,那就讓這張一章都看看,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
袁青笑著應了,站直身子,退后兩步,摔了拂塵,大聲宣布盛文帝的話。
“遵皇上命。”張一章跪下磕頭接了話,從懷里掏出幾枚銅錢,走到蘇海棠跟前,伸手就將銅錢掉在蘇海棠眼前。
蘇海棠直往后退了好幾步,才掩著眼底的驚慌,色厲內荏道,“我不看,我不是怪物,蘇木槿才是!”
蘇木槿才是怪物!
她只是……
她只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而已,她不是怪物,她不是!
蘇海棠搖頭,拼命搖頭,想晃掉腦海里莫名來的恐懼,眼睛卻不期然撞上了張一章手中串在線上規律晃動的銅錢上,眼神瞬間直了,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模模糊糊中有人問她,“今年是哪一年?”
她努力想著這個問題,想著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有前世的記憶,想著今年是哪一年?弼哥哥中狀元了……
弼哥哥說,爹娘偏心姐姐,他也想娶她的;她便動手讓姐姐的名聲越來越差,讓她被賣……
爹娘為了救姐姐,都沒了,哥哥打獵掙銀子被咬死了,弟弟傻了,妹妹丟了,她想著以后就沒人阻礙她和弼哥哥在一起了;
可姐姐運氣太好了,碰到一個那么好的主子,
弼哥哥說他娶姐姐只是看中了姐姐手中的錢;
弼哥哥說,姐姐還有用,不能殺,只能哄著騙著;
弼哥哥說,姐姐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不能讓她有機會說出去,可姐姐會寫字,還會功夫;
她就出主意,挑斷姐姐的手筋腳筋!
又找了藥,說無色無味,送去給姐姐喝了,再割掉她的舌頭,這樣她就沒辦法說出去了!
他們一起毒啞了姐姐的嗓子,割了姐姐的舌頭,挑斷了姐姐的手筋腳筋,奪了她的銀錢,將她困在家中的地牢中,對外宣稱二人和離。
她終于光明正大的嫁給了弼哥哥,成了萬人逢迎的首輔夫人!
她給弼哥哥生下了一兒一女,兒子聰慧異常,女兒乖巧可人,她的富貴榮華美好而耀眼……
可這一切,還是被姐姐毀了,被蘇木槿毀了!
這個女人,肚子能說話,她跟外面的人勾搭在一起,設計弼哥哥貪污筆墨幾千萬兩黃金,皇上下旨要抄了他們的家!
皇上要殺了她和弼哥哥,還有他們的孩子!
她的孩子,何其無辜,蘇木槿這個賤人,賤人!她做鬼也不會放過她!下輩子,下輩子……
她一定要趕在她動手之前殺了她!
殺了她!
殺……
眼前血光閃過,蘇海棠尖叫一聲,猛的睜開了眼睛!
入眼,一片清亮。
周圍的人都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蘇海棠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看著收回銅錢的張一章,話都有些哆嗦,“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張一章看著她,詭異一笑,“你說了很多話,比如首輔大人,比如貪污筆墨,被下大獄,砍頭……”
蘇海棠的瞳孔猛的一縮,身子一軟,癱在地上,最后掙扎著反駁,“你……你胡說!”
張一章搖搖頭,道了句,“你真是可憐。”
轉身,跪在地上向盛文帝回話,“回皇上,草民確認,這蘇海棠……靈魂有異樣是真!她方才所說怕就是她前世的記憶!”
“所以,她才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害蘇木槿?”盛文帝看袁青。
袁青略思索片刻,點頭,“老奴覺得圣上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盛文帝挑眉睨他,“讓你說你就說,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我還能砍了你不成?你又不是那丫頭派來的奸細!”
“圣上又打趣老奴。”袁青眉眼有一絲無奈和惶恐,跪在地上,可憐道,“老奴自圣上還是皇子時便跟在圣上身邊,這些年您何時見過老奴跟蕭家有來往?老奴可真是比竇娥還冤枉……”
盛文帝哈哈笑,“行了,說你兩句,你還喘上了,起來吧!”
袁青配合著笑著站起身,回話,“老奴覺著,這蘇海棠怕不是瘋魔了,別說她口中的李成弼只是一個倒插到周家的小秀才,與蘇木槿更是早早退了親,就算他中了狀元,也不可能年紀輕輕的就走上首輔的位置!咱們李朝歷代的首輔大人,哪個不是白了頭發白了胡子的老臣?!”
盛文帝點點頭,“有幾分道理,那蘇海棠說的這些話,都做不的真?”
“老奴,是不信的。”袁青頷首,“若真有這前世今生荒誕事,咱們先皇何苦要封了陰陽十三科。”
盛文帝一愣,不知想到什么,臉色瞬間難看幾分。
“萬物皆有靈,什么前世記憶,不過是個怪物罷了!”盛文帝一錘定音,敲下了蘇海棠的喪鐘!
蘇海棠不敢置信的仰著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手扒著地,膝行往前爬了好遠,“皇上饒命,草民真的不是怪物,草民是被蘇木槿陷害的,皇上饒命啊……”
盛文帝擺擺手,袁青忙叫了人,堵了蘇海棠的嘴。
蘇海棠徹底癱在地上。
沈氏的一雙眼,落在蘇海棠身上,幽深的仿佛一口枯井,又陰又冷。
蘇連華發現沈氏的異狀,忙去抓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指甲掐入了掌心,都入了肉,他驚慌的去扒拉。
“梅娘,梅娘,你怎么了?”
沈氏好一會兒才回應他,“我沒事,只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做的一個夢……”
“夢?”蘇連華有些莫名。
沈氏嗯了一聲,閉了閉眼,沒再說什么,收回視線,重新跪好。
那個夢啊,是個她只夢一次就被嚇的尖叫醒來,再不敢去想第二次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