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笑著,眼淚卻落了下來,“小姐……”
“傻丫頭,哭什么?能回家是好事兒!”蕭謹言拿著帕子給她擦了眼淚,歪著頭蹙眉,“只是我這和離的身份,回家去會不會給槿姐兒招上不好的名聲?顧硯山那小子萬一因為這個不娶槿姐兒了,你說怎么辦?”
邱姑姑被逗笑,“小姐,顧世子與表小姐情投意合,若因為這個就不娶表小姐,早該與咱們蕭家劃清界限了。”
“你說的對!”蕭謹言眉眼微彎,“走,快走,回宮去看看還有什么可收拾的,把我娘給我的那些陪嫁都拿出來,到時候給槿姐兒做陪嫁!對了,回家后,你就不能喊我小姐了,要喚我姑奶奶……”
“是,姑奶奶……”
邱姑姑被蕭謹言拉著往前走,腳步輕快而有力,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明亮。
前方陽光正濃,身后種種陰霾,都盡歸過去!
她們,大步往前,再不回頭!
馬車上,項秋黎若有所思,“皇后娘娘說的是,他們父子倆骨子里是一樣的人,楚元翎不會對楚詡下手。”
她抬眸,看著蘇木槿,“姑娘,我們要自己動手。”
安泠月應和。
蘇木槿倒了茶,推到二人面前,抿了抿唇,“嘗嘗,欒家送來的,味道倒有一股江南的清香之氣。”
兩人對視,眉頭都蹙了起來。
“姑娘……”安泠月開口,“咱們不能便宜了楚詡!他死不足惜!”
蘇木槿輕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盞,才輕聲道,“此事我與太子妃……皇后娘娘早有商議,既有取締之心,又怎會讓楚元翎坐的安穩?!”
她掃了二人一眼,笑道,“別擔心,棲顏姐有分寸,不會讓咱們久等的。”
確實不會。
登基大典結束,林夕顏便得了蕭謹言去玉清宮的消息,眉眼略垂,不過幾個呼吸,便叫了江嬤嬤,悄聲吩咐了幾句。
江嬤嬤有些遲疑,但想到蘇木槿助自家小姐良多,更幾次救下小姐與小主子的命,眸子里便多了幾分意定,應了林夕顏的話,出去尋了自己人去辦事。
皇帝寢宮是玉清宮,如今囚禁了盛文帝,楚元翎這個新上任的皇帝便只得退到不遠處的清和宮。
入夜,清和宮幾次傳來驚恐的尖叫,整個宮殿徹夜燈火通明。
第二日,楚元翎甫下早朝,便宣了太醫到清和宮。
太醫給出的說法是,“皇上身體康健,想必是近日為登基大典忙碌,有些傷神,微臣開一些安神的藥,配上凝神香,皇上好好休息幾日。”
楚元翎擺手讓太醫退下。
可喝了藥,用了凝神香,到了晚上,依然是陷入噩夢之中。
清和宮又是一夜未眠。
次日,楚元翎臉色灰白,眼下一片烏黑。
敷衍了早朝,幾乎迫不及待回了清和宮,幾個太醫聚在一起,都不得其解,“回皇上,皇上身體康健,并無……”
“并無,并無!那朕為什么徹夜不能入眠?!什么安神藥凝神香,一點用都沒有!朕要你們這些太醫有什么用?!”
為著登基大典已是幾日沒有好眠,入住清和宮后,更沒有一日休息過,白日還要忙于政務,他就是鐵打的身子也遭不住這樣折騰!
見楚元翎動怒,幾個太醫齊齊跪地,“皇上息怒!臣等無能,實在無解,還請皇上下旨,請長安縣主入宮請脈。”
楚元翎一怔,他倒是把蘇木槿給忘了。
他甫登基便助她蕭家達成所愿,讓她來為自己看一回病,應該……算不上什么,何況,他如今是皇帝!
手握生殺大權,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她蘇木槿頂了天,也不過是戰神王的遺孤,小小的長安縣主而已!
他讓她來,她,便不得不來!
“來人!”
“奴才在。”
“宣長安縣主蘇木槿進宮為朕治病。”
“遵旨!”
蘇木槿得了傳召,笑了。
棲顏姐的速度果然夠快。
安泠月與項秋黎要跟著進宮,在宮門口被人守城軍攔下,“皇上只召見長安縣主一人,旁人不得入內。”
“姑娘。”
蘇木槿朝二人搖頭,“無妨,我是得了傳召進宮,你二人先回府。”
兩人無奈,只得轉回。
蘇木槿雖應了傳召進宮,卻并沒打算幫楚元翎治病。
她聽了幾個太醫的用藥描述,以及楚元翎的癥狀,號了脈,看了楚元翎的眼睛、舌苔,笑著搖頭,“幾位太醫開的藥很是貼切,皇上大概是初登大寶,思慮過重所致,且放寬心,將養幾日便好。”
“將養幾日?”
楚元翎皺眉,“朕已經連著幾日沒睡了!你讓朕怎么寬心?!”
“皇上切勿急躁,心思過深,亦會導致失眠多夢。”蘇木槿道。
楚元翎緊鎖眉頭,狠狠看了蘇木槿幾眼,“長安縣主,你莫不是在戲耍于朕?!”
蘇木槿挑眉。
“皇上若不相信長安,長安亦無話可說。”
幾位太醫面面相覷。
楚元翎憤憤甩袖離去。
蘇木槿朝幾位太醫笑笑,轉身去了林夕顏的宮殿。
先皇后尚未遷出榮坤宮,林夕顏便暫居在榮坤宮附近的景華宮,嘟嘟年齡尚小,與她先一處。
這也是她爭取來的。
楚元翎才登皇位,子嗣尚單薄,雖有心阻攔,卻沒有林夕顏能言善辯,敗下陣來。
蘇木槿去時,林夕顏正看著嘟嘟吃飯,小小的小人兒,像模像樣的坐在特制的小飯桌旁,抓著小勺子吭哧吭哧的往嘴里扒拉著碗里的蛋羹。
見到她來,林夕顏笑著起身,去拉了她坐下,“早飯可用了?”
蘇木槿搖頭,林夕顏擺手,“多備一份,一會兒我們姐妹倆一塊兒吃。”
“姨姨……”
嘟嘟鼓著腮幫子,瞧見蘇木槿,一雙黑眸亮晶晶的,小嘴嗚嗚嗚將蛋羹都吞下,才笑瞇瞇的叫了一聲。
蘇木槿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們嘟嘟真棒,會自己吃飯了呢!”
嘟嘟害羞的看了眼林夕顏。
林夕顏忍笑,“這小子,平日皮的不行,今兒個居然會害羞了。”
“姨姨……漂漂……”
蘇木槿訝然,去看林夕顏,“姐姐你教的?”
林夕顏搖頭,笑的不行,“我可沒教過他這么泡妹紙。”
“娘娘,當著太子的面,您說什么呢?”江嬤嬤哭笑不得,不贊同的搖頭。
林夕顏攤手,虛彈了嘟嘟一個腦瓜崩,拉著蘇木槿往內室走,“得得得,太子殿下有嬤嬤撐腰,臣妾惹不起,臣妾告退。”
兩人笑著去了內室,留下一臉迷茫的嘟嘟,瞪著大眼睛問江嬤嬤,“娘,姨姨,走了……”
“她們要說悄悄話,等說完,就會出來陪嘟嘟玩了,嘟嘟先把蛋羹吃完,不然一會兒怎么跟姨姨玩啊?”江嬤嬤哄勸道。
嘟嘟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小腦袋還一點一點的。
江嬤嬤的心都要融化了。
室內,林夕顏慵懶的癱在美人榻上,問蘇木槿,“聽說召了幾批太醫過去,可查找原因了?”
“誰能想到凝神香里放著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能讓人產生幻覺,能擾亂人的神經,能讓人夜不能寐,夜夜噩夢纏身呢?”
蘇木槿笑,“姐姐這香制的高明。”
林夕顏微挑眉,有幾分得意,“也就你能察覺的出來,那些太醫自詡醫術無雙,卻個個燈下黑!”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清和宮那邊有太監來傳蘇木槿過去,林夕顏黑了臉要打發人,蘇木槿朝她搖頭,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我去再點一把火。”
所謂的一把火,是用銀針刺激了楚元翎幾個穴位,讓他能短暫陷入睡眠,而后,爆發出更為強烈的噩夢連鎖反應。
楚元翎以為自己能睡個好覺了,卻不成想,后半夜,人突然就醒了,在一條長長的甬道里走著,伸手不見五指。
他走啊走,迎面突然奔過來一個人,他急忙迎上去,卻看見自己的父皇拿著一把劍,朝他刺來!
他躲閃不及,被一劍刺中心口!
“哈哈哈哈!你這個賤人生的賤種,有什么資格坐在朕的位置上?!皇位是朕的!殺了你,皇位還是朕的!還是朕的……”
“不!我是皇帝!皇位是我的!我的……”
他拼命搖頭,張口大叫,卻發不出聲,動彈不得!
他驚駭的啊啊啊叫著,猛的坐起。
入眼的卻是明黃的床幔。
楚元翎很久都沒能回神,腦中不斷重復浮現盛文帝拿著劍刺進他胸膛的一幕。
“皇上?!”
床邊,站著伺候的太監,嚇的面色發白。
“可要宣太醫?!”
楚元翎搖頭,“替朕更衣,朕……要去一趟玉清宮。”
太監一怔,卻沒敢多話,忙取了常服,要伺候楚元翎更衣。
楚元翎卻在看到常服后,冷下臉,“拿朕的龍袍!”
太監又是一愣,忙轉頭去換,待伺候楚元翎著好裝,幾個太監提燈,一群侍衛隨后,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玉清宮。
盛文帝自被袁青捆綁在柱子上,便沒再放下來。
所以,他一應吃喝拉撒睡都在那兒。
起先,盛文帝還罵幾句,叫嚷幾句,但無人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