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那丫鬟模樣出挑,話腔里都帶著一股子傲慢。槿姐兒,她們……不會為難你吧?”戰六嬸有些擔心。
一聽戰六嬸的擔心,裴氏也跟著提了心,“這話怎么說的?她們跟咱們槿姐兒有過節?”
戰六嬸與裴氏對視一眼,將視線落在蘇木槿身上。
蘇木槿笑了笑,“沒有的事,我這么好相處的人,除非是過意與我為難,我哪會主動找人過節。”
這話,戰六嬸與裴氏都信。
兩人笑著放了心。
“那我先回了,回頭喊你娘去我家,我今兒個扯了一匹棉麻的布料,輕薄透氣的很,讓你娘來幫我裁剪做衣裳,剩下的布料還夠給你和棉姐兒做件上衣的。”戰六嬸起身笑著往外走。
蘇木槿眉眼一彎,“謝謝六嬸兒。”
將戰六嬸送出院子,裴氏扶著腰去做午飯,蘇木槿跟著幫忙,午飯做到一半,沈氏端著一盆洗好的衣裳回來了,身后綴著低著頭晃晃蕩蕩的蘇海棠。
沈氏攆了蘇海棠進屋,自己去晾曬衣裳,衣裳搭好,洗了手去灶屋幫忙。
蘇海棠跟在后面站在灶屋門口,脆聲問裴氏,“四嬸兒,我們都喝了小半月的面糊湯了,就不能換其他的嗎?”
所謂的面糊湯,不過是將剁碎的菜混水煮了,潑進去小半碗雜糧面,有個面味罷了。
裴氏一怔,余光掃到她眼底的不耐煩和嫌棄,唇抿了抿,“這我可做不得主,家里的糧食都有定數,你奶讓怎么吃,咱們就怎么吃。”
蘇海棠撇了撇嘴,還想說什么,被沈氏打住,“行了,有的你吃還挑三揀四的。”
“娘,我想吃面條。”蘇海棠撅著嘴,朝沈氏撒嬌。
沈氏看她一眼,“再過段時間,娘給你做。”
蘇海棠眼睛一亮,“娘,我再有五十天過生日,我都數著呢。”
蘇海棠伸開手,手指縫撐的大大的在沈氏眼前晃了又晃。
沈氏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嗔怒道,“就知道吃,也不知道學學你姐姐,幫你四嬸兒一把。”
“不是有三姐嗎?我又不會燒火……娘,我回屋去看著棉姐兒。”蘇海棠瞥著蘇木槿,瞪過去一眼,飛快的說完,跑了。
沈氏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孩子,什么時候能長大?
裴氏看著蘇海棠的背影,也搖了搖頭,已經十歲的人了還這么四六不分人情不顧,以后有她的苦頭吃。
蘇木槿斜了灶屋房門蘇海棠先前站立過的地方一眼,眉間淡淡一點笑,隨即收回視線,又添了一把柴到灶膛。
翌日一早用過早飯,蘇木槿坐了戰六叔的牛車晃悠悠去了鎮上。
在城門口下了牛車,與戰六叔約好最晚申時正趕到城門口與他匯合后,徑直去了文家的酒樓。
跑堂的伙計瞧見她,笑盈盈的迎上來,“蘇三姑娘。”
“白小姐可來了?”蘇木槿笑著打招呼。
伙計點頭,將蘇木槿領到二樓的雅間,笑道,“白小姐與綠荷姑娘到了不過一刻鐘,剛上了茶點。蘇三姑娘先請進,小的一會兒就備了蘇三姑娘喜歡吃的玫瑰酥給送上來。”
“不用,今兒個我是來做客的,怎好奪了主人的喜好……你幫我準備一份打包了,等我走的時候帶走。”蘇木槿笑著婉拒,想到與她一樣愛吃玫瑰酥的棉姐兒,又補充了一句。
伙計連聲應好,正要抬手敲門,房門突然由內打開。
伙計的手險些敲在開門的少女身上。
見少女面露薄怒之色,伙計忙賠笑彎腰,“綠荷姑娘,蘇三姑娘來了。”
“知道了!”
綠荷瞥了蘇木槿一眼,哼了伙計一眼,“在我們門口說那么響,我和小姐又不是聾子!”
伙計尷尬的賠笑,綠荷擺了擺手,“走吧。”
伙計道了是,朝蘇木槿笑了笑,快步下了樓。
綠荷站在門口,將蘇木槿從上到下打量了幾個來回,才往一旁側了側身,態度輕蔑道,“進去吧……”
蘇木槿淡淡斜了她一眼,綠荷挺著胸脯瞪過去。
蘇木槿眼皮都沒抬一下,越過她進了屋。
白小姐姿態端莊的坐在窗邊的太師椅上,看到她進來,精致美麗的面容上攏起一抹淺淺的笑容,“蘇三姑娘,你來了。”
“白小姐。”蘇木槿點頭。
白小姐伸出手,指了指她對面的太師椅,“蘇三姑娘請坐。”
蘇木槿落座,看了眼憤憤不平將門關的嘭嘭作響的丫鬟綠荷,再看一眼神色無奈瞧著自家丫鬟的白玲瓏,勾了勾唇,直言道,“白小姐約我來,可是有什么事?”
“這……”白小姐有些為難的看了蘇木槿一眼,張了張嘴,卻一臉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模樣。
“小姐!”
綠荷沖上前,站在白小姐身旁,義憤填膺的瞪著蘇木槿,“聽說蘇三姑娘已經定了親,對方是個秀才?”
蘇木槿神色一凜,“這與二位有什么關系?”
“綠荷……”白小姐扯了扯丫鬟的衣角,卻被丫鬟憤憤的叫了一聲,“小姐,你再這么爛好心,世子爺就要被人搶走了!”
白小姐眼圈一紅,委屈的看向蘇木槿。
蘇木槿一陣無語。
這對主仆的腦洞是不是太大了點?
別說她身上還有婚約,就是……
他們每次見面,文殊蘭都在場,他們……怎么可能有什么?!
“蘇三姑娘,你、你對表哥……真的、真的……”白小姐似難以啟齒的模樣,眼中噙著淚直看著蘇木槿。
綠荷跺了跺腳,著急的不行,“小姐啊!”
見自家小姐難以說出口,綠荷干脆自己頂梁柱,抬手指著蘇木槿,冷聲道,“蘇三,你是不是看上我家世子爺了?”
“看上又如何?”盯著綠荷指過來的手指,蘇木槿也冷了臉。
綠荷瞪大了眼睛,“你、你這個不要臉的……你自己都有未婚夫了,還搶我們家小姐的未婚夫……小姐,我就說她對咱們世子爺不懷好意,世子爺肯定被她勾引了,所以最近才老不見你……”
蘇木槿肅著一張臉看著白玲瓏。
她這種扛不起事的行為,說柔弱倒不如說軟弱無能,身為白家嫡女連身邊一個丫鬟都管不住,以后怎能擔得起鎮北侯府主母之位?
這位白家的侯夫人將如此不堪大用的侄女說給顧硯山,果然沒安什么好心!
白玲瓏被蘇木槿看的不敢與她對視,一雙蔥白的手指攪著手中的錦帕,幾乎將錦帕撕裂開去。唇更是抿的緊緊的,一雙小鹿般的眼睛仿若受到了莫大的驚嚇,淚霧模糊,可憐兮兮。
蘇木槿等了足有半刻鐘,白玲瓏依然沒有動作。
她驀地起身,抬腳就往房門口走去。
綠荷啊的叫了一聲,撲過去要攔,蘇木槿身形一錯,避開綠荷,大步走到了房間門口,打開了房門。
“蘇三姑娘!”
在她腳步踏出房門的一瞬,身后傳來白玲瓏急促的喘息聲,似咬著牙說出的,“我與表哥已經有了口頭婚約,我、我……非表哥不嫁!蘇三姑娘既然已經有了婚約,就請與別的男人保持距離!表哥……表哥是不會喜歡你的!”
白玲瓏說完,身子癱軟在椅子上,整個人又驚又怕的撫著胸口拼命喘息,似說出這番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蘇木槿好奇的多看了她兩眼,可以看出她眼底是有對顧硯山的喜歡的,那么,后世為什么會發生那樣的慘劇?
“蘇、蘇三姑娘……你死心吧。”
白玲瓏白著臉,做最后的總結。
蘇木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白小姐口口聲聲說我與你世子爺走的近,怎么不去問問文家少爺,我每次與你家世子爺碰面時,他可是都有在場的。反倒是白小姐,平日怎不見你與文少爺、顧世子爺保持距離?難道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
“我……”白小姐慌亂的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去看綠荷。
綠荷叉著腰指著蘇木槿,“就算是文殊蘭都在旁邊,你一個有婚約的小娘子整日跟兩個男人廝混在一起,還好意思大聲……”
“啊!你、你敢打我!小姐……”綠荷又驚又怒的捂著臉瞪著蘇木槿。
蘇木槿冷眼瞪過去,“第一,我平日沒有與他們任何一人單獨相處,你敗壞我的名聲該打!第二,我不是你們白家的下人,容不得你們指手畫腳!今日之辱,我會轉告顧世子,請他給我一個公道!”
綠荷猛的瞪大了眼,“你、你……”
“我生平最討厭別人用手指指著我!”蘇木槿冷冷道。
綠荷嚇的下意識收回了手,轉身跪在白玲瓏坐的太師椅前,帶著哭腔道,“小姐,你得為我做主啊……”
蘇木槿看著嚇的呆怔在椅子上,早沒了先前清雅端麗模樣的白家小姐,心里說不出的煩躁,轉身大步出了房間,下樓走出文家酒樓。
走出好遠,才狠狠的吐了一口濁氣。
都他娘的什么事兒!
顧硯山是眼睛瞎了嗎?居然想娶這么一個拎不清的,啊呸,一無是處的小娘子!
蘇木槿狠狠閉了閉眼,壓下心頭那一股冒起的無名火。
這事兒過去幾日,蘇連貴晚上回來突然與她說,顧硯山過兩日要送白家小姐回京,可能會在京城逗留一段時日,請蘇木槿明后日有空去趟芳華園,他要請他們吃酒告別。
蘇木槿猶豫了一個晚上,早上本與蘇連貴說了不去,臨到蘇連貴出門,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因為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顧硯山今年十九,虛歲二十。
她隱約記得前世誰跟她提起過,顧硯山與白家小姐訂婚時就是二十歲,先被人下毒在白玲瓏的院子被大火燒的毀容,身上被砍了一刀,從肩頭斜切向下,刀口深且長幾乎看見背上的脊椎骨!
顧硯山因此昏迷了三天三夜,他的院子里三個晚上連進了數不盡的黑衣人,都想要了他的命!
三天后,顧硯山醒來,他身邊保護他的人幾乎死絕。
鎮北侯大怒,派人徹查,不知為何高高拿起輕輕落下,這件事到最后不了了之。
顧硯山好像經此一事后,性情開始大變。
前世,她認識顧硯山時,顧硯山已是鎮北王,她亦困在暗室之內不見天日,所知有限。
但她總覺得,這些事跟鎮北侯府那個白夫人脫不開關系!
蘇木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與蘇連貴一起去了芳華園。
見到顧硯山,她開門見山,提醒顧硯山回京之后,注意入口之物,衣裳以及屋內擺設,就連床上的帳子、蚊香都要格外留心。
文殊蘭起初還嬉皮笑臉,后漸聽出不對勁兒來,神色立刻嚴峻下來,用力的盯著蘇木槿。
“顧硯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蘇木槿仰頭看著神情冰冷的顧硯山,“……你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顧硯山磨了磨牙,瞪著蘇木槿,“蘇木槿,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那鎮北侯府里是我爹我娘和我的兄弟姊妹……”
蘇木槿面無表情的回視他,“顧硯山,自欺欺人解決不了問題。”
顧硯山后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文殊蘭抬手拍了拍顧硯山的肩膀,“蘇三說的懟,僥幸也解決不了問題,世子爺,你的出身和身份就注定不可能沒問題。”
顧硯山瞪過去。
文殊蘭攤手,“你上次被人追殺的事,跟白玲瓏……”
顧硯山默然,好一會兒才慎重的點了頭道,“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蘇木槿與文殊蘭對視一眼,兩人眼中滿是擔憂。
送走顧硯山的第二日,蘇木槿得了阿滿的邀請貼,邀她與梔姐兒、棉姐兒去做客。
蘇木槿詢問了梔姐兒的意思,梔姐兒搖頭說不去,她沒勉強,帶著棉姐兒去了鎮上做客。
回來后的次日,蘇海棠突然轉了性兒似的,不管蘇木槿怎么給她臉色都好脾氣的跟著纏著。
“三姐,你還在生我的氣啊?我都不氣了……”
“三姐,聽說玉皇村那個芳華園可好看了,是不是真的啊?”
“三姐,小姑說大伯娘說你跟那個文少爺關系特別好……你什么時候帶我去芳華園看看啊?”
“三姐,我跟你說話呢,你怎么都不理我!”
蘇木槿頓住腳步,側眸看跺著腳,黑眼珠蘊著水汽,巴掌大的俏臉因為生氣像擦了胭脂一般紅撲撲的,面相乖巧討喜的蘇海棠。
蘇海棠見蘇木槿看她,忙扯出甜甜的笑容,走過去抓住蘇木槿的衣角,輕輕晃了晃,拉長了聲音,脆聲叫,“三姐……”
蘇木槿沒吭聲,淡淡的看著她。
蘇海棠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待過一會兒,蘇木槿還不吱聲時,她吸了吸鼻子,眼圈就紅了,委委屈屈的叫著,“三姐,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都生了我好久的氣了……”
沈氏端著喂雞的食盆從灶屋出來,瞧見姐妹倆拉拉扯扯的樣子眉頭一蹙,快步走過去,“怎么了?棠姐兒你又做什么了?”
“娘,不是我!”蘇海棠雙眸噙著淚抬頭,“是三姐,三姐還在生我的氣,我都不氣了……她還不原諒我。”
沈氏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也發現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槿姐兒不待見棠姐兒了,整日里教棉姐兒讀書識字,甚至抱著棉姐兒出去玩兒,卻再不搭理棠姐兒。
要知道,槿姐兒以前是最疼棠姐兒的。
“槿姐兒,棠姐兒知道錯了,你就再原諒她一次。”沈氏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親姐妹之間,哪有隔夜仇的。”
“就是就是,三姐,我們是一個娘的親姐妹,比桐姐兒、梔姐兒都要親的……”棠姐兒見沈氏幫她說話,臉上立刻露出笑容。
沈氏臉一沉,瞪了棠姐兒一眼。
棠姐兒忙住嘴,討巧的晃了晃蘇木槿,可憐兮兮道,“三姐……”
蘇木槿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點頭,“好,看在娘的面子上,我就再原諒你一次,最后一次。”
棠姐兒興奮的連連點頭,“三姐,你什么時候帶我去看芳華園。”
“我回頭問問文少爺。”
棠姐兒歡天喜地的拍手。
蘇木槿抬眸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被那一眼看的心里驀地打了個突,莫名涌出一股不安來。
這股不安,沒幾日便成了真。
張氏與蘇牡丹奉李家老太太的話,請家里人去李家做客,裴氏以有孕不方便為由拒絕,梔姐兒說要留在家中照顧裴氏也不去,四房只去一個桐姐兒。
五房袁氏趕早把三個兒子拾掇了,樂呵呵的坐在院門口等李家的馬車來接,為了多吃點好吃的,早飯就只喝了一碗面糊湯。
張氏看的一陣厭惡,上馬車的時候將袁氏攆去跟李家派來的下人一起擠輛馬車。
沈氏本不打算去,蘇木槿也說不想去,棉姐兒堅決擁護三姐。
蘇海棠一瞧沈氏不去,一家子都不去了,拼了命的勸沈氏,沈氏被磨的沒有辦法,只好嘆著氣隨了女兒的愿。
蘇海棠高興又得意的瞥了蘇木槿一眼。
蘇木槿笑了笑。
一家人辰時初出發,巳時正左右到李家。
臨走時,梁氏眼饞的看著眾人,被蘇連富連叫帶罵的喊了回去,不多一會兒,屋里就傳來梁氏低低的哭泣聲和求饒聲。
李家太太迎在二門,笑著同下馬車的沈氏打招呼,袁氏從下人車上跳下來,拎著裙子就沖了過去,“李家太太好,我是蘇家五房的。”
李家太太皺了皺眉,去看張氏。
張氏低眉順目的上前介紹,“這是我們老五家的媳婦,娘家姓袁。”
李家太太略點了點頭,掩去眉間的不喜,斜了張氏一眼。
張氏垂著頭站在一旁,李家太太輕輕哼了一聲。
李家太太熱情的引著沈氏去了花廳,見過李家老太太,諸人落座后,李家太太才笑著看向各人身邊的蘇家兄弟姐妹。
“二嫂子身邊竟然有這樣清麗出眾的女兒,真是個有福氣的。來人,把我給各位小姐少爺準備的見面禮拿上來。”
李家太太掃了眼蘇海棠,視線就落在蘇木槿身上,“這個就是槿姐兒吧?”
沈氏笑著點頭。
李家太太招了招手,蘇木槿臉上掛著淺笑走過去,李家太太摸了摸她的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將一個碧璽串子戴在蘇木槿手上,示意了丫鬟婆子將見面禮分發下去,又笑著與沈氏夸蘇木槿,“這孩子長的真是好,一看就是福運綿綿之人,難怪縣太爺夫人喜歡的不得了。”
沈氏就笑著與李家太太閑聊了幾句,得知縣太爺夫人出自陜西曹家時,眸中滿是驚訝,李家太太就笑,“曹夫人雖是曹家庶女,卻很得嫡兄嫡姐的喜歡……”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的扯著,袁氏巴巴的看著那婆子發見面禮。她三個兒子得的是一色兒的三個錦袋,每個里面都放了兩個吉祥如意的銀錁子,一把空殼銀瓜子。
袁氏喜的,顧不得什么場合,抓了瓜子就往嘴里塞,丫鬟婆子看的瞠目,哎哎叫著不能吃。
袁氏已經一口咬扁了銀瓜子,嘿嘿朝丫鬟婆子笑,“我就嘗嘗銀瓜子是啥味兒……”
站著伺候的小丫鬟個個抿了唇笑。
幾人略坐了一刻,李家太太請沈氏、袁氏去后花園的涼亭賞荷花。
涼亭旁擺了兩桌,婦人們一桌吃酒,小娘子們一桌吃酒。
李家小姐笑盈盈的招呼眾人,看到蘇木槿時有些尷尬,蘇木槿朝她笑了笑,李家小姐很快就歡快起來,介紹著家中幾處好看的精致,還讓蘇芙蓉將自己珍藏的一小瓶桃子酒拿出來給眾人品嘗。
蘇海棠殷勤的幫蘇芙蓉倒酒,很是激動的模樣,將酒杯遞給蘇木槿時,手還抖了抖,險些潑了杯子里的桃子酒。
“三姐,你快喝,這酒可好喝了。”
蘇木槿端著酒杯,聞著酒中拙劣的迷醉藥,目光從蘇海棠臉上看過去,看好戲的蘇芙蓉、眼神嫉妒的蘇牡丹、一無所知真正好客的李家小姐還有遠遠的坐著超乎熱情的拉著沈氏說話一雙眼睛卻不時往這邊掃過來的李家太太。
她抬起手,將酒杯湊到唇邊,掩住眾人的視線,飛快的將杯子中的酒倒在袖中準備好的棉帕上。
看她一飲而盡,蘇海棠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蘇芙蓉笑盈盈的問,“槿姐兒,桃子酒好喝嗎?”
蘇木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點頭,“好喝。”
蘇芙蓉哈哈大笑,拍著桌子對蘇牡丹道,“蘇姨娘,槿姐兒說桃子酒好喝呢……”
蘇牡丹臉色不善的瞪了蘇芙蓉一眼,又剜了蘇木槿一眼。
蘇木槿只當沒看見。
酒她喝了,助興節目該來了。
果然,沒一會兒,就有婆子來報說少爺回來了,要來給長輩們見個禮。
李家太太擺手,“都是女客,少爺來不方便,讓他自回院去。”
婆子應了,剛要轉身去回話,李家少爺已經晃悠悠走了過來,“娘,聽說您今兒個招待蘇姨娘的娘家人……”
李家少爺一身竹青色圓領織錦長衫,腰間系著一條深青色腰帶,正中嵌著一塊兒通體碧綠的玉塊兒,頭上玉簪插頭,只看一身行頭,端的是一派富貴相。
只是再往上看,一章年輕的臉龐,略帶浮胖,眼神黯淡無光,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樣,沈氏一見就皺了眉頭。
“你怎么來了,我這里招呼女客呢?趕緊避讓。”
“是,我以為是娘常來常往的幾位太太,一時唐突了太太們,李彬的不是。”李家少爺長揖到底,姿態放的很低。
張氏笑呵呵的看著,袁氏心不在焉的撇了撇嘴,沈氏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然后,就見李家少爺行了禮,笑著說了告退,人卻突然大步朝蘇木槿那桌走了過去。
“既然來了,我去同幾位妹妹打聲招呼,免得失禮。”
沈氏神色一冷,眼神頓時冷厲的看向張氏。
張氏一接觸沈氏的目光,立刻避開。
沈氏看的一陣火大,立即起身往女兒那桌走了過去。
李家太太一愣,給張氏使了個眼色,張氏忙上前一步攔住沈氏,“弟妹這是要去哪里?桌上的酒還沒吃呢?”
“張三月,這事咱們沒完!滾開!”沈氏壓低聲音瞪著張氏說完,抬手揮開她。
哪怕張氏早有防備,也沒想到沈氏用了十足的力氣,整個人連尖叫都來不及,腳下一絆,倒在了地上。
這邊,李家少爺已經走到了桌前,一雙灰撲撲的眼珠子眼神灼灼的落在蘇木槿的身上,舔了舔舌頭,又咽了咽口水,“這位、這位就是槿……”
“哥,這位是李家二房的三姑娘,名叫……”
“李小姐!”
桐姐兒察覺出不對勁兒,一眼又看到大伯娘攔住了二伯娘,再聽這位李家小姐竟然要把三姐的閨名說給她哥哥,心里頓時升起一股憤怒,起身攔住李家小姐。
李家小姐一怔,“怎、怎么了?”
“李家小姐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知道的規矩肯定比我們莊戶人家的孩子多,我家三姐是有婚約的人,李家小姐怎么能跟一個外男說我家三姐的名諱!”桐姐兒氣急敗壞道。
李家小姐尷尬的笑了笑,“我……我一時忘了,這是我親哥哥……”
“對我們和我三姐來說,是外男!”
看李家小姐裝糊涂,李家少爺一臉色迷迷的看著她三姐,桐姐兒氣的臉都漲紅了,差點忍不住大罵流氓!
“棉姐兒,去找你娘,三姐,我們走!”
桐姐兒扭頭抓住蘇木槿的手就要亭子另一面走。
蘇芙蓉忙跳起來去攔,“好好的走什么?少爺是我姐姐的夫君,也是你們的姐夫,自家姐妹見見姐夫怎么了?桐姐兒,你別小題大做的……”
蘇海棠興奮的眨了眨眼,噔噔噔跑過去拉住蘇木槿的衣袖,“三姐,二姐說的是,都是自家人,見一見姐夫沒什么的,桐姐兒太……”
李家少爺也往前湊了過去,一張塌鼻子小眼睛的臉帶著色迷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蘇木槿的臉,“是啊,三妹妹,都是自家人……”
蘇牡丹磨著牙在心里啐了一口,瞪著蘇木槿那張臉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她身邊的丫頭湊到她耳邊輕聲嘀咕了兩句,蘇牡丹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指使了丫鬟靠過去,自己也從另一旁靠了過去,然后,悄悄挪到蘇木槿背后,伸手拉住蘇木槿的胳膊,口中叫著,“槿姐兒,你姐夫跟你開個玩笑,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手下卻使了狠勁兒,要把蘇木槿從涼亭里推下湖!
就在這時。
蘇木槿霍然轉頭,看著她推向自己的手,唇上勾了一抹笑,身子一轉,手飛快的在蘇牡丹身上某個地方點了一下,蘇牡丹登時尖叫著一頭往湖里栽去。
她不甘心的雙手撈著什么,一手撈到一塊兒布,可著勁兒的用力拽。
一邊拽一邊恨恨的想,她掉湖里蘇木槿也別想跑!
“啊,三姐,三姐救我……”
緊接著,另一聲尖叫也響了起來,幾道人影噗通噗通的落下湖。
李家小姐瞠目的瞪著在湖水里撲騰的幾個人,“蘇、蘇姨娘……”
桐姐兒啐了聲活該!
喊完就覺得不對勁兒,一扭頭,三姐不見了。
她駭的忙撲到欄桿上去看掉進湖里的人,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眼淚立刻就下來了,“三姐!”
“棠姐兒!”
另一邊,突然傳來沈氏的驚叫,然后,在眾人的目光中,沈氏噗通一聲跳下了湖,快手快腳的朝棠姐兒游了過去。
李家太太一見事情鬧大了,忙叫會水的丫鬟婆子下去救人,又攆了李家少爺走,“趕緊走,別在這添亂了。”
“娘,那槿姐兒長的真好看。”
“你給我歇了這心思!他們家三姐兒是定了親的人!”李家太太瞪著兒子,“再說就沖今兒個出的這些事兒,不被蘇家二房記恨就不錯了,你還敢想其他的!”
“不過是莊戶人家,買來不就成了。”李家少爺不在意的揮揮手,一雙眼睛巴巴的看著湖里,就等著蘇木槿出來好看她渾身濕透的模樣。
李家太太一巴掌拍過去,叫了婆子過來,“趕緊把少爺給我送回去。”
李家少爺不情不愿的一步三回頭走了。
李家太太又瞪了張氏一眼,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張氏垂著頭,一句話不敢說。
蘇海棠哭著叫著緊緊摟著沈氏的脖子,被沈氏帶上了岸;蘇牡丹也被婆子救了上來,桐姐兒吼的嗓子都啞了,叫那些人救三姐,可沒一個人聽她的話。
她從涼亭下一頭扎下來,撲到沈氏跟前,拽著她,“二伯娘,三姐,三姐……三姐還在水里!”
“你說什么!”沈氏駭的臉色發白,“槿姐兒……槿姐兒也掉水里了?”
桐姐兒連連點頭,哭道,“二伯娘,快救三姐,快點兒……”
沈氏猛的推開蘇海棠,轉頭往湖里撲,可湖面上,平平靜靜的,沒有半點人影的樣子。
沈氏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題外話------
明天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