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棠兒臉色頓時一白,忍不住側首看向站在一邊的謝安瀾。
見薛棠兒來了,原本被嚇得不敢說話的史菁菁也來了膽子,推開了扣著自己的人跑過來道:“棠姐姐,你怎么能這樣做?你這樣…讓郭大哥以后怎么做人啊?”
薛棠兒看了她眼沒有說話,史菁菁往郭祈風身邊縮了縮,低聲道:“我們都知道了。”
薛棠兒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大哥,我…”
郭祈風還沒開口,謝安瀾突然抬手示意暫停,側首看向跟著他們后面進來的薛鐵衣,“薛樓主。”
薛鐵衣會意,揮了揮手將院子里的人守衛都遣了出去。謝安瀾走到陸離身邊,拉著陸離也往外面走去。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三個人了,一時間卻是誰也沒有說話院子里靜悄悄的仿佛連呼吸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郭祈風盯著薛棠兒咬牙道:“是不是姓陸的逼你的?”
薛棠兒搖搖頭道:“不是。”
“你!”
薛棠兒道:“大哥,我們找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赤血琉璃玉的消息,就算沒有陸大人,我知道了消息也會自己想辦法入宮的。”只是,如果沒有陸離的話,憑他們的消息渠道根本不可能知道赤血琉璃玉的下落,因為就連皇宮里的人甚至皇帝自己都不知道宮里有這么一樣東西。薛棠兒不想知道陸離是怎么知道,但是對于這個結局她還是高興的。
郭祈風氣得臉色鐵青,咬牙道:“好…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拖累了你,當初我既然中毒了就不該還活著!”
“大哥!”薛棠兒皺眉,聲音也不由得拔高了一些,“大哥說得這是什么話,難道我們就該眼睜睜地看著大哥去死?不只是我…二哥他們這些年誰不是到處想盡辦法去請名醫找奇藥?前年四哥因為這事險些就沒命了,難道四哥做到的我就做不到?我們既然結拜了,就是一家人啊。”
“這不一樣!”郭祈風道。
薛棠兒道:“有什么不一樣的?”
史菁菁道:“棠姐姐,女子的貞潔重于性命,你怎么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你這樣做,以后讓大哥怎么在江湖中行走?人家都會看不起他看不起咱們七星寨的。”
郭祈風道:“我去殺了那個姓陸的!你跟我們回七星寨。我…我會娶你的。”
薛棠兒微微蹙眉,臉色卻比方才更加難看起來,搖頭道:“大哥,我們確實是土匪山賊,但是盜亦有道。這是我跟陸大人的交易,萬沒有交易完成了卻反手將人給殺了的。”
郭祈風咬牙,“你還要偏袒他!”
薛棠兒有些疲憊,想要從宮里脫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這幾天都在高度緊張的戒備和準備著。今天也是在宮里折騰了一場熱鬧才功成身退的。本來應該好好休息,但是現在卻……
“我沒有偏袒他,大哥,這事是當初我自己同意的。既然已經了結了,就不要節外生枝了成嗎?”更何況,陸離確實是不會武功,但是他身邊的高手卻不少。就說一個葉盛陽,只怕郭祈風也不是對手。
“另外,大哥也不用娶我。”她并不是沒有看到郭祈風說這話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勉強。她并不是完全視女子貞潔如無物的女人,但是當初郭祈風的身體確實是已經不能再拖了。而他們卻連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沒有。那個時候陸離送上門來,她只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她確是對郭祈風有幾分傾慕之意,但是她這么做更多的原因還是郭祈風是她的結義兄長還對她有恩。世人對女子貞潔是什么態度她并非不知,在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時候她就已經設想過所有的可能。更沒有想要靠著這件事讓郭祈風娶她的意思。
郭祈風看著薛棠兒不說話。
薛棠兒神色淡淡的一笑,從袖中取出了一塊半透明的仿佛玉佩一眼的東西。半透明的玉佩中間流動著一抹殷紅,不過可以看得出,這只是半塊。但是對于郭祈風中的毒來說,半塊就足夠了。
赤血琉璃玉并不是真正的玉石,而是一種可以生長的看起來和玉很像的東西。但是它的質地比起玉石透明了許多,卻又溫潤的不像琉璃那般硬。有不認識的人會將它當成玉或者其他石材雕刻成玉佩或者擺件。而只有真正里面含有殷紅血色的才是有藥用效果的寶物,是以一些古醫書上記載其名為:赤血琉璃玉。
“我不需要。”郭祈風冷聲道,轉過身不再看薛棠兒。
薛棠兒咬了咬唇角,輕嘆了口氣道:“大哥,若是我中毒快死了,大哥愿意救我么?”
郭祈風心中微微一動,道:“這是自然。”
“付出任何代價都愿意?”
郭祈風點了點頭,薛棠兒微笑道:“所以,我也是如此。做妹妹的若是眼睜睜看著兄長去死,明明有辦法卻不去那我還是人么?”
薛棠兒再一次將玉佩遞了過去,郭祈風皺著眉好一會兒才伸手接了過來。只是卻仿佛不經意的避開了薛棠兒的手。史菁菁在旁邊看著,眼睛一轉嬌聲笑道:“真是太好了,大哥有救了,棠姐姐,這次你肯真是立了大功。”
薛棠兒淡淡的看了史菁菁一眼,她雖然是個江湖中人但是在宮里待了這么久也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原本在她眼中活潑可愛的小妹妹,竟然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變了么?
“收拾一下,我們回去。”郭祈風看著薛棠兒,神色深沉,“回去之后,我們就成親。”
“大哥,我說了……”
“就這么定了。”郭祈風道,“你現在這樣,就算沒有傳出去,以后怎么辦?你是為了我才這樣的,咱們成婚正好,你二哥他們也能放心。”
看著郭祈風臉上不容置疑的神色,薛棠兒微微凝眉輕嘆了口氣道:“回去再說吧。”畢竟是別人的地盤,說這些也不合適。他們應該盡快離開這里,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陸離和薛鐵衣不知道去說什么事情去了,謝安瀾獨自一人院門對面不遠處的墻角邊上抬頭望天。今晚無星無月,只有一片漆黑的看不到盡頭的天幕。
聽到腳步聲傳來,謝安瀾回頭就看到薛棠兒走了過來。
“要走了?”謝安瀾越過她的肩膀,看向站在院門口的一男一女。史菁菁不知道正在跟郭祈風說些什么,門口掛著的燈籠照的她面頰緋紅。
薛棠兒點點頭道:“我們明天一早就離開京城,你放心,大哥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不會對外人透露陸大人的事情的。”
謝安瀾點點頭,這郭祈風能讓薛棠兒如此為他,病了幾年還能讓七星寨的人服服帖帖,若不是能力超群就是人品確實是不錯。以她的眼光看,應該是后者。不過…“你有什么打算?”
薛棠兒道:“大哥說我會我們就成親。”
“你在遲疑。”謝安瀾道。
薛棠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道:“是,我…我確實對大哥有過一些心思,但是我他還是我大哥。做這些,都是我愿意的。”
謝安瀾道:“但是你想過沒有,靠著你犧牲了自己換來的解藥,對郭祈風來說算是什么?”
薛棠兒道:“難道就看著大哥去死?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會怎么辦?”
謝安瀾道:“我也會去做,但是…陸離可能會殺掉所有的人甚至是他自己,但他不會怪我。”
薛棠兒眼底閃過一絲黯然,謝安瀾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道:“這種事…其實也說不好怪誰。你的選擇并沒有錯,但是郭祈風的態度…也可以理解。”只是理解不代表同意,更不代表喜歡。這個時代的男人,絕大多數都是大男子主義,靠著女人犧牲自己的貞潔活下來,郭祈風那樣的男子怎么接受得了?而且…謝安瀾遲疑了一下,還是道:“婚姻這種事情…如果一開始就存在著心結的話,最好還是考慮清楚或者說清楚解決了再說。”
遇到這種事情,絕大多數男子都難以接受。但是每個人的反應卻未必一眼。陸離大概是屬于要毀天滅地的,還有的人會因此感動不已,郭祈風的憤怒算是比較大眾的反應,但是謝安瀾明顯感覺到他對薛棠兒的回避。并不是那種因為覺得對不起或者虧欠了薛棠兒的回避,而是因為無法接受現在的薛棠兒的回避。這樣的兩個人,成婚了未必是好事。
謝安瀾不覺得男人有處子情節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就像她覺得女人有處男情節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樣的。不過是個人的喜好和選擇罷了,但是前提是不能傷害到別人。她自己雖然沒那么嚴重,但是她就絕對無法接受跟她在一起之后陸離還有別的女人,哪怕是個意外。這也是某種程度上的一種潔癖。
薛棠兒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多謝你。”
謝安瀾聳聳肩道:“你不用謝我,說起來若不是陸離找上你…”
薛棠兒搖搖頭,正色道:“陸夫人千萬別這樣說,如果不是陸大人…不管怎么說,不管以后發生什么事情,我依然感謝陸大人。至少他讓我的沒有了遺憾。”如果陸離沒找到她,她就會眼睜睜地看著大哥死去。然后可能會一輩子在心中懊悔自己的無能。所以她雖然時不時在心中腹誹陸離陰險,但是心底卻還是感激他的。
謝安瀾一笑道:“棠姑娘性格灑脫卻不失決斷,如果不失你要走了,說不定咱們能成為好朋友。”
薛棠兒挑眉道:“還是算了,我怕你家那位再坑我。”
謝安瀾莞爾一笑,“坑你?我倒是覺得這樁生意陸離賠本了啊。”赤血琉璃玉啊,穆翎都要心動的東西。謝安瀾原本以為陸離將薛棠兒安插入宮是有大用,沒想到這么容易就放她走了。
薛棠兒笑道:“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他肯幫理王找人的原因?偶爾從我這里得到一些小消息,已經算是便宜他了。本姑娘可是很貴的。”
謝安瀾自然知道,只是心中卻升不起幾分對薛棠兒德爾愧疚。因為這本來就是自由選擇的交易,也是因為薛棠兒根本不需要她所謂的愧疚。既然如此,大家也就都省了那些虛情假意了。
不遠處的史菁菁朝著這邊叫了一聲,顯然是郭祈風等得不耐煩了。或者是郭祈風不想讓薛棠兒跟她說話,薛棠兒含笑朝她揮揮手道:“我先走了,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謝安瀾含笑道。
目送三人離開,一個灰衣男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謝安瀾的身后。謝安瀾吩咐道:“送他們離開上雍。”
灰衣男子點點頭,恭敬地道:“少夫人放心,樓主吩咐過了。我們會看著他們直到立刻京城。”
謝安瀾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前面的笑意樓走去。走了幾步,回身看著那三人遠去的背影,長長的小巷中,三人慢慢消失在微暗的火光中。薛棠兒那桃紅的衣衫在夜色中也漸漸失去了色彩。謝安瀾搖搖頭,輕嘆了口氣才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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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郭祈風不是壞人也不是偽君子,他也并不想要傷害薛棠兒,只是有些觀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另外,薛棠兒這事兒吧,從郭祈風的角度來看確實是她自作主張,但是從薛棠兒的角度來說并沒有錯。她不是那些沒了貞潔就要去死的女人,救大哥和保全自己并不是什么難以抉擇的事情。而且這事薛棠兒也不可能跟七星寨的人商量,第一陸離不允許,要保密,至少短期內保密。第二郭祈風不會同意,但是就薛棠兒來說她能因為郭祈風不同意就看著郭祈風去死嗎?不能。所以先干了再說。
所以,這種情況并不是誰的錯。只能說兩人的觀念和想法不一樣而已。三觀不同,腫么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