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糞塊，這活都是男人干的，李棟也不能例外，好在今天韓衛軍和韓衛國幫忙，李棟倒是清閑不少啊，這會還有時間琢磨著請假去公社的事。
生產隊就這條不好，不好請假，可不請假逃工被教訓了不說，還走不遠，沒介紹信去城里被當盲流抓了，不定挨一頓打，這時候批評教育時常會加一頓鞭子。
李棟可不敢偷摸著進城，自己怕被抽，比不上張瘸子他們冒險。“李哥，琢磨啥呢？”
李棟摸摸口袋，咧咧嘴。“煙抽完了，琢磨回頭去公社多買幾包。”
“帶嘴的？”
一提到帶嘴的煙，一窩年輕小子一個個眼睛發亮，上一輩人抽旱煙可小年輕追求時髦，咋的混了不帶嘴紙煙抽抽，這才有面不是，只是大家伙手里沒錢，平時就想想。
“李哥回頭幫我帶兩包杏花。”
杏花是當地的煙，價格比渡江要便宜一多半，不帶嘴，一毛五一包。“行。”
“那錢用野雞抵行不？”
“沒問題。”
“國紅叔來了，大家快點。”
一聽韓國紅過來，眾人立馬散開，揮舞鋤頭，鎬頭，一塊塊糞塊被刨下來，這時候沒啥手套之類，直接上手搬到馬車，獨輪車上竹筐了。
要說糞堆各個生產隊都有，生產隊之間其實也有競爭的，誰家糞堆大，整齊，那在大隊開會的時候特有面子一件事。畢竟糧食一朵花全靠肥當家，那時候化肥產量不夠，優先供應糧食主產區。
池城這種小縣城，一年的化肥量少，還優先給了地域平整的沿江地方，山里幾乎很少見到化肥，土肥幾乎就是唯一肥料了。一般生產隊都會冬季去大城市里買糞，買尿。
李棟第一次聽說，買糞，買尿還要糞票，尿票，要不人家還不賣給你呢，求爺爺告奶奶弄點票回來，要不光靠生產隊那點牲口糞便還真不夠堆糞堆的。
即使如此，各生產隊糞便依舊不夠，幾乎年年號召，大家捐糞捐尿，當然一般情況下是收購社員的糞便，只是很多時候收購不上來，誰家都有點自留地，這點糞還不夠自己家用的。
李棟聽的一愣一愣的，難怪撿糞是一件光榮的事了，學習榜樣了，小娟課本里就有小社員撿糞捐給公社的文章。
“果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小娃子在外邊拉屎拉尿回家一頓狠抽，這是真真的事情，李棟親眼見著的。
一上午李棟都跟著大家伙刨糞，運糞，鼻子用干草團塞著，可還是滿滿糞臭味，真是見了鬼了，中午李棟就去水庫洗了一早，換了一身衣服。
要不得了，那臭味李棟實在受不住了，這事被韓國富他們知道只翻白眼，啥人啊，刨一次糞衣服就不要了，這不是糟蹋東西嘛，無奈李棟只能捏著鼻子洗了晾曬起來。
“城里娃太講究。”
“可不是咋的。”
好在下午李棟不用跟著刨糞了，幫著婦女運送棉花，這活輕松不少啊。“這小子穿的比姑娘還好看呢。”
“可不咋的，新衣服啊。”
“花新郎才這么穿啊。”
“這一身香再配上這衣服可不就是花新郎嘛。”
李棟沒衣服換，直接拿了一套秋裝新衣，這家伙可把一幫子小年輕給羨慕壞了。
這衣服只有做新郎才能穿的到啊，這不，李棟推著獨輪車給婦女，小媳婦們運送棉花被笑話
這年月誰家有這么穿衣服的，多是講究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這衣服挺貴吧？”
干部穿的能不貴嘛，李棟心說。“咋的，你想弄一套？”
韓衛國訕訕笑，自己肯定想弄一套新衣服啊，畢竟那啥處對象，一身新衣服那面子多大。“你小子真想要的話，不是不成，山貨，野雞，野果子都行。”
“真的？”
“當然，真能耐你弄套捉頭野豬，我給你弄兩套，秋夏的，男女都成。”
男女都成，韓衛國臉一下就紅了，這是興奮啊，野豬，自己有獵槍，還真不怕，回頭進山。
李棟一看，這小子別鬧真的吧，進山打野豬，野豬可不比別的。“要不這樣，五只野兔，或是弄只野鹿子也成。”
“五只野兔？”
韓衛國一聽，五只野兔就能換一身新衣服，不騙人吧。
李棟拍胸脯保證，只要弄到五只野兔，自己就給他弄一身。
小樣，野兔不是好打的，這年月沒后世說的，野東西多，真多，早一堆人打這玩意充饑，大家伙又不傻啊。
忽悠過韓衛國，李棟在婦女嬉笑聲中，總算把棉花運送完了，唉，你說我容易嘛，頂著多大壓力干活啊。
“不行，明天請假了，放松放松。”
小樣，用香皂怎么了，香點怎么了，穿新衣服咋了，花新郎，這名字我認了，沒辦法，人太帥啊，群眾眼光太敏銳啊，藏都藏不住，我也很無奈啊。
李棟洗洗臉提了半塊臘肉晃悠到韓國富家里。
“國富叔。”
“咋來了？”
“這不要修房子嘛，我想著家里沒啥糧食，正好二叔給弄了點糧票，明個，我去一趟公社買些糧食回來。”李棟笑著坐下來，臘肉放到一邊。
這娃子就喜歡搞這些歪伎倆，不過這話說的也是，修屋頂是要管飯的。“行，你明個去吧，我跟國兵說一聲。”
請了假了，李棟本打算臘肉留著被韓國富扔了回來。“滾蛋。”
“那啥，一點臘肉。”
韓國富直接揚起了煙袋桿子，小樣，再搞這一套，小心我抽你。
沒送出去，不過事情辦好了，李棟樂滋滋提著臘肉回到家里。“晚上弄點啥吃的呢，羊肉，要不搞個火鍋吧。”李棟扒拉一下，還真帶了火鍋料子。
自己可真是一小機靈，切了一塊火鍋料子，沒敢太多，要不太辣，小娟不一定能吃，泡點蘑菇，木耳，再去自留地搞點野菜，蘿卜，黃瓜，土豆片，山粉都切一點。
“沒著火鍋啊，看了只能用砂鍋了。”
小土爐子湊合用，在大鐵鍋里用油化火鍋料子，添加點其他調料，煮開了倒進砂鍋里。
“香。”
火鍋料子那個香味，彌漫整個小院了。
一群放學娃子路過的時候，鼻子抽抽，羨慕看著小娟，李叔又在做啥好吃的，可真香啊。
別說這些娃子了，這個莊子東頭都聞到了香味啊，這年月哪里有火辣辣火鍋料子，而且還有油化開，香味那個直直的鉆鼻子啊。老遠都能聞到啊，一時間小年輕們心思都動了。
咋的，李棟能過這好日子，咱們不行啊，野雞，野兔，山貨，多弄點，咱們也吃肉。
少不了一些老人罵罵咧咧，這娃子，咋的，天天這么糟蹋東西啊，不年不節的吃啥肉啊，這日子還怎么過，早晚鬧饑荒啊。
幾個隊干部也聽家里娃子說了，一個個嘆氣。“要早點給這孩子找個能管家的婆娘，要不然，金山銀山不夠這么禍禍的。”
“可不是嗎？”
只是大家嘴上不說，心里都有想法，這娃子不成了，誰嫁過去那就是跳火坑啊，腦子不好，還好吃懶做，你說咋整，正經閨女誰會看上這娃啊。
莊里幾個媒婆完全放棄了李棟了，再說不放棄不成啊，走親戚，拉拉瓜，李棟不說十里八鄉吧，左右幾個莊子誰不知道他啊。
李棟都臭了，你說咋整啊，小娟天天掰手指攢錢給達達娶個好看能干的媳婦的理想，可能達成不了了。
小娟這會可不知道，李棟名聲傳的多臭，家徒四壁，屋頂漏光不說，腦袋瓜子還不靈活，四五塊收大鵝，這不是傻嘛。
好吃懶做，工分還比不上一婦女，咋的養家啊，還帶著一拖油瓶，女娃子家家的，誰家送公社上學啊，掙工分掙口糧才是正經人干的事。
李棟現在這形象，各莊有閨女都警告閨女，離著這人遠點，別看曾經是城里人，可架不住腦袋瓜子不好啊，好吃懶做啊，早晚成借債戶。
此時李棟卻一點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成了臭狗屎，不，比臭狗屎還臭，畢竟臭狗屎還能算肥料。
“快吃，小娟，爸切的羊肉好吃吧。”
小娟直點頭，小娟現在不管了，反正達達能賺錢回來，自己小金庫現在已經快接近二百塊錢了，這令小娟對李棟同志好吃的容忍度變大，當然主要是火鍋真好吃。
兩父女吃的滿嘴油，肚皮滾滾，歇了好一會。
“小娟啊，明個爸去公社買糧修屋子，你把爸上次帶回來糧票拿給我。”李棟剔剔牙，舒坦啊。
回頭再去水庫洗個澡和韓衛國這些小年輕吹吹牛逼，生活那個充實啊。
糧票和糕點，肉票，香皂日用品票都在小娟那里收著，小丫頭翻找出來遞給李棟。
“一百斤糧食，這么多？”李棟都忘記了，高為民給了一百斤糧票，這自己可背不動啊。
再有十斤肉，花生三斤，十多斤富強粉，暖水瓶啥的，好一些東西，自己能背下開玩笑吧。
不成去找國富叔借個騾車，要不自己背百多斤東西走十多里還是挺要命的。
“借車？”
啥時候有人跑生產隊借車趕集的，這在韓莊是頭一遭啊。
“那啥東西多，國富叔，我出錢還不成嘛，一塊錢一天總成吧？”李棟財大氣粗，韓國富一聽這混小子為了不自己背糧食偷懶，好家伙出一塊錢。
“滾蛋小子，去去去找你國兵叔去。”
“嘿嘿。”
一塊錢就少受多少累，值，這貨樂顛顛去找韓國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