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顏穎臻閑聊時,顏穎臻也曾不經意地提起過一些和顏聿麒相關的事。
杜采歌也得知,原主和顏聿麒的關系非常差勁。
這次見面,對方又是一開口就態度惡劣。
杜采歌當然也不會慣著他。
誰說一定得慣著小舅子的?
小舅子不聽話就要痛打一頓。
顏聿麒不想和他說話,移開視線,端起那不知是酒還是果汁的液體喝了一口。
吳秀楚上前兩步,和杜采歌寒暄了兩句后,笑著介紹她身后那個心事重重的年輕男子,“這是我未婚夫,阮應翔。”
“你好,久仰大名。”阮應翔說話的口音很重,向杜采歌伸出手。
杜采歌和他握了握手,有點拿不準他的出身。
他的口音似乎帶著異國腔調,而“阮”這個姓氏,在安南、在大華國都存在。
當然,這個阮應翔的名字是大華國特色的,他的面部特征也像是大華國北方人,不像安南人。
不過杜采歌也沒有深究下去。
如果以后還會打交道,自然慢慢就會知道。
如果以后不會打交道了,搞得那么清楚也沒意義啊。
打完招呼,杜采歌牽著采薇想去一旁玩。
顏聿麒吸了兩口電子煙,吐出淡青色的濃稠煙霧,忽然說:“這兩個星期,你抽個時間,和我姐去看看老頭子。”
杜采歌已經從采薇那里知道,顏穎臻的父親發出了邀請。
“我會的。”
顏聿麒有些惆悵地說:“到時候你好好說話,別把老頭子氣死了。”
杜采歌反問道:“我什么時候沒好好說話了?”
顏聿麒怒笑:“你在我面前有好好說過話嘛!”
見他們要吵起來了,采薇緊張地抓住杜采歌的手,“粑粑,你陪我去看看小龜龜吧!”
“好。”杜采歌上次買給她的烏龜還存活著,采薇是個很細心的女孩子,而且挺有愛心,不會去折騰她的寵物。
走遠之后,采薇才說:“粑粑,你不要和舅舅吵架啦。舅舅好可憐的!”
“他怎么可憐了?”
“他快要死了!”采薇壓低聲音說。
杜采歌大吃一驚:“怎么回事?”
“有一次,我去舅舅家玩,他跟一個阿姨說:我得病了,病得很重,你來給我看看好不好。他們就跑到一個房間里去看病。我很擔心他,就過去在門口聽,我聽到他在屋里不停地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杜采歌:“……顏聿麒你給我出來,我保證不把你打死!一定會給你留一口氣的!”
過完中秋,已經晝短夜長。
天黑得很早,顏穎臻的別墅在小區深處,或許是由于沿途那些欒樹、銀杏和香樟、高盧梧桐等隔音效果不錯,喧鬧街道上的聲音傳不進來。
當天色一暗,便有許多蟲鳴。
或許蟲豸們也知道,隨著夜深露重,肅冬將至,不但百草凋零,他們也已經為時不多了。
所以要在生命的最后,努力地奏響最強的樂章。
杜采歌撿起兩片樹葉,和采薇玩起來“斗樹葉”游戲。
他們各自挑一片樹葉,握住葉柄的兩端,奮力地拉,看誰能把對方的葉柄拉斷。
這一方面是看各自的眼光,看誰選的樹葉,葉柄更堅韌。
另外也有一些運力的技巧。
杜采歌小時候經常和小伙伴玩這樣的游戲,但采薇就沒有這樣的條件。
她雖然不至于沒有小朋友,但她和小朋友更多的是待在室內,看動畫片,玩玩具等。
不像杜采歌小時候,漫山遍野瘋玩。
所以這個游戲對她來說,非常的新穎。
格格的笑聲在夜色里傳出很遠、很遠。
杜采歌抱著采薇準備進屋的時候,一輛很拉風的跑車駛了過來。
看方向,應該是朝著顏穎臻的別墅來的。
果然,那輛藍色的跑車從車道緩緩駛入,來到車庫前停下。
一個精神小伙從駕駛座下來,下車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衣物。
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相貌,杜采歌只覺得他對自己點了點頭。
杜采歌也微微頷首。
很快那個精神小伙揮揮手,“Hello,小采薇!你今天看上去真可愛!”
他的口音很奇怪,像是外國人在講華語。
采薇不說話。
杜采歌心想這應該是顏穎臻的朋友吧,便拍了拍寶貝女兒:“采薇,這個叔叔和你打招呼呢。”
“哦,”采薇懶洋洋地說,“皮特叔叔好。”
精神小伙向前走了幾步,落在別墅燈光的照耀下,讓杜采歌看清了一點。
他看上去挺帥氣,相貌略顯稚嫩,感覺還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有種意氣風發的感覺。
穿著深色的襯衣,一絲不茍地打著一條顏色鮮艷的條紋領帶,捋起衣袖露出一只積家手表。
“嗨,I’mPeter,中文名是侯無咎。你一定是杜先生吧?聽阿臻談到你好多次了,終于能見到真人了,It’sapleasuretomeet誘!”他微微笑著向杜采歌伸出手。
杜采歌的心里立刻泛起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這小子是誰?為什么那么親密地叫顏穎臻為“阿臻”?
不過他終究不是毛頭小伙子,需要穩住的時候,他能夠穩如老狗。
因此他只是平靜地掃了對方一眼,沒有和這個皮特握手,更沒有追問對方和顏穎臻的關系。
他的語氣也較為冷淡:“我讀書少,不懂津巴布韋語,抱歉你能用華語說話么?”
侯無咎都快維持不住微笑的表情了,在破功的邊緣。
津巴布韋語是什么鬼?
他尷尬地收回手,沒去解釋自己說的是英語。
因為很顯然不需要解釋。
這么簡單的英語,哪怕是初中生都聽得懂。
這個杜采歌肯定是故意的。
絕逼是故意的。
采薇沒聽懂杜采歌的諷刺,可愛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糾正道:“粑粑,皮特叔叔說的是英語!”
“哦,”杜采歌點點頭,摸了摸采薇的小腦袋,“寶貝真聰明,能聽懂英語啊?爸爸還以為這個皮叔叔是津巴布韋人呢。”
“杜先生,可能你不清楚,”侯無咎的語氣生硬起來,“我4歲就去星條國了,還加入了星條國的國籍,前年才來大華國開公司。所以我二十多年沒講過華語,我的華語確實說得不好,請原諒。”
“哦,這樣,那我原諒你吧。幸會,皮先生,我現在要帶女兒去吃飯了,有機會再聊。”
侯無咎怒了:“杜先生,我不姓皮!”
杜采歌停下腳步,露出思索之色:“不姓皮?哦,好像你們星條國人都是姓在名后。不好意思,怪我讀書少,大學都沒畢業。所以我應該叫你特先生吧?如果按照我們華國的語法,你的全名應該就是……特皮。對,特皮。”
侯無咎氣得奈子痛。他活了31年,還從沒這么痛恨一個人。
以前在星條國念書時,被那些白人、黑人的小孩欺負時,他也沒這么恨過對方。
畢竟黑人白人欺負黃種人是天經地義,誰讓自己不是高貴的白種人呢。
可這杜采歌,只不過是一只黃皮猴子,連大學畢業證都拿不到的低能兒,憑什么欺負自己!
他幾乎脫口而出幾個帶F的單詞了。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杜采歌不可能是草包,不可能不知道“皮特”是名字。
這是惡意調侃!
這個杜采歌,良心大大的壞!
這是華人的種族劣根性!
而采薇適時地補了一刀。
她驚奇地問:“皮特叔叔,你真的姓特么?我從來沒遇到過姓特的人哦。你好厲害!”
侯無咎努力地在采薇面前保持笑容,但他知道自己的笑一定比哭還難看。
“可愛的采薇,叔叔不姓特。皮特是叔叔的名字,侯才是叔叔的姓。”他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計較,只能咬著牙解釋。
“粑粑,你好笨的!皮特叔叔不姓特!”采薇抓著杜采歌的手晃了晃。
“是的,爸爸剛剛弄錯了。皮特叔叔姓侯,他是高貴的天龍人……”
“不對,皮特叔叔不是天龍人,是星條國人!”采薇糾正道。
杜采歌從善如流,飛快地認錯:“哦,是的,爸爸又說錯了,是星條國人。星條國人的習慣呢,是把姓放在名字后面。皮特叔叔姓厚,所以他的全名是皮特厚。”
其實杜采歌過去幾乎從不拿別人的名字來開玩笑,他覺得這是很沒素質的事情。
但這個皮特實在太裝嗶了,還故意那么親切地稱呼小顏,讓杜采歌很不爽。
所以杜采歌就決定沒素質一回吧。
現在做著沒素質的事,他卻心情舒暢到爆。
特別是看著這個皮特眼睛赤紅,眼角一跳一跳的,似乎皮膚下的血管隨時會爆裂,噴出3尺高的血漿,他就感到心情愉悅。
至于會不會把國際友人氣得吐血、住院,引起國際糾紛?
杜采歌表示:呵呵。
諸葛亮把周瑜氣死了,也沒見吳國找諸葛亮賠錢啊。
果然人有時候需要釋放一下,需要偶爾離經叛道,不守規矩。
真爽。
侯無咎已經不想和杜采歌說話了。
和這種低素質的人說話,會把自己的素質也拉低的。
杜采歌牽著采薇進屋后,他低著頭,在屋外徘徊了一陣,才從車里拿出包裝精美的禮品盒,往屋里走去。
屋門敞開著。
侯無咎剛剛進門,就不小心看到他愛慕的女神抱著采薇,和杜采歌相視而笑。
不知道杜采歌說了什么,讓女神笑得那么開心,那么神采飛揚,侯無咎卻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默默地低下頭,不去看這讓他心臟刺痛的場景。
在侯無咎進來之前。
“那個整天圍著你轉的煞筆是誰?”杜采歌問。
“每天圍著我轉的煞筆有很多,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誰。”顏穎臻白了他一眼。
“那個皮特厚。”
“粑粑你發錯音了!是皮特侯,侯是二聲,不是四聲!”采薇大聲說。
顏穎臻會過意來,呵呵一笑。“他呀。他爸叫侯中合,早年是方正大學畢業,后來去了星條國留學。之后他留在星條國創業,和一個櫻島裔的星條國人木暮秀夫合伙開了家公司叫‘暮合投資’。”
杜采歌點點頭表示懂了。
“暮合投資……到處都有這家公司的影子。LL,刀光劍影,還有遠光集團,都有他們的股份。你創業初期,也得到了他們的幫助吧?”
顏穎臻笑道:“因為侯中合以華裔身份出現,對大華國的創業者來說,有天然的親切感。同時他們又是一家星條國的公司,能夠打通星條國那邊的很多渠道,甚至能幫助他們投資的公司到星條國IPO,所以很多創業者愿意拿他們的錢。”
“紅杉資本是很厲害,但是在亞洲的話,紅杉資本也要對暮合投資退避三舍。”
“紅杉資本和暮合投資都不算什么,真正厲害的是你。”杜采歌突然靈感爆發,準備吹個彩虹屁。
“哦,怎么說?”
杜采歌一本正經地說:“你就算開家新公司,說要通過搜集人體廢氣來給可穿戴設備充電,紅杉資本和暮合資本也會揮舞著支票本哭喊著要投資。”
顏穎臻疑惑地問:“搜集人體廢氣來給可穿戴設備充電是什么意思?這能做到嗎?”
“我也不知道,紅杉資本和暮合投資也不明白。但既然是你開的公司,他們肯定要先搶著投資了再說。”
顏穎臻終于聽懂了杜采歌的彩虹屁,笑得花枝亂顫。
侯無咎進屋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顏穎臻收斂笑容,蹙眉盯著他。
侯無咎抬手,勉強擠出微笑打了個招呼:“嗨,斯嘉麗……”
“侯公子,這是私人派對,我不記得我有邀請你。”顏穎臻面無表情,語氣則是冷漠中帶著點調侃意味。
侯無咎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他勉強維持著微笑:“斯嘉麗,我只是想和你談談。Besides,Auntie陳也是我一直尊敬的長輩,她過生日我當然得來拜訪。”
顏穎臻考慮了片刻,冷淡地說:“那你進來吧,添雙碗筷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杜采歌能理解。
侯無咎是顏穎臻合作伙伴的兒子,如果在飯點把人家趕出去,那也太不通情理了。
這不符合大華國人的處事規則。
但是理解歸理解,他心里還是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