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認真聽了你說話,”有著照相機記憶的杜采歌,輕松地把她之前的話大體上復述了一遍,然后說,“但是,這些和我沒什么關系。你說你做錯了?不,其實這不是錯不錯的問題。”
“愛情里是沒有對錯的。糾結于對錯,只是因為你很清楚,我其實早就不愛你了,你其實也不再愛我了,你不服氣,想爭個明明白白。但其實,既然不愛了,那我們看著對方,就是相看兩厭。多說一句,都是錯。”
“所以你何苦還來糾纏我?好聚好散吧。”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你必須學著接受,這就是事實。曾經有一套很精美的瓷器擺在你面前。你沒有珍惜。你把它打碎了。現在你想把它黏起來?抱歉,不可能了。你能做的,就是把它丟掉,別讓它的碎片弄傷了你的手。”
說這話的時候,杜采歌很心平氣和,并沒有嘲諷,而是特別真摯。
估計蘇曼芫也聽懂了吧,終于明白了杜采歌的堅決。
如果杜采歌大吼大叫,她或許會認為杜采歌還沒有放下,內心還在糾結。
但杜采歌如此平靜,顯然是真的看透了,放下了。
所以她沒有再演戲,只是眼淚在無聲地流淌,順著她清秀的面頰流下。
杜采歌陪她坐了一會。
蘇曼芫靜靜地流了一會眼淚,然后從包里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仔細地擦了擦眼睛和臉蛋。
又拿出一面小鏡子對著看了看。
這才抬起頭,哀求地看著杜采歌:“我懂了。我不會再糾纏你了。只是……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杜采歌沒有絲毫猶豫,微笑著拒絕:“不。”
蘇曼芫僵了僵。她其實是以退為進,本想等杜采歌抱了她之后,再問他“能不能再親親我。”
然后順利成章地繼續套路杜采歌。
結果杜采歌不按套路出牌啊。
蘇曼芫苦笑:“以前我沒發現,原來你這么絕情的。”
“被我睡過又分手的幾百個女人都知道我很絕情,就你不知道。”杜采歌在這個時候不惜自黑。
在蘇曼芫無言以對的時候,杜采歌又道:“你如果是想要我給你寫歌,其實沒問題的,只要按我的規矩來,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我的歌賣給誰不是賣?”
蘇曼芫的臉頰抽了抽,顯得很難受:“我們現在就是這種關系了?只能談錢?”
“不談錢,難道還談感情不成。我琢磨著,也沒什么感情可以談的啊。”
杜采歌不知道蘇曼芫會不會被這樣的話刺到。
他也不是想刺激她,只是希望她能認清現實——我們沒有什么交情可言,前男友、前女友其實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別指望我會因為舊情,而讓你占到便宜,那不可能的事。因為不存在舊情。
蘇曼芫白了他一眼,又從包里拿出裝化妝品的小包,補了一點粉,將口紅重新描了描。
她做得很慢,印象中,阿杜以前很喜歡看她做這些。
他總是說,你做這個動作的時候,脖頸顯得特別修長,如同白天鵝一樣優雅美麗;你的側臉也非常完美,讓人百看不厭。
他常笑著說,我想這樣靜靜地看著你,直到地老天荒。
當時她心里經常冷笑。
不知道你對多少女人說過這話。哄鬼去吧。
可是現在,她想聽他再說一遍,卻是聽不到了。
男兒心如鐵。
她用視線的余光偷偷地觀察阿杜,但是令她失望的是,阿杜連半個眼神都欠奉,根本沒往她那瞧過一眼。
蘇曼芫心里無奈地嘆息。
辦法用盡,卻始終不能見效……好吧,只能試試這招了。
“阿杜,”她收起小鏡子和口紅,又拿出那包女士煙,“其實這兩年我過得不太順。當然,你知道的只是表面,有很多外人不清楚的地方。”
說到這,她已經掏出一支細長的女士煙點燃,“有人在追我。追得很緊。”
“恭喜。”杜采歌很無所謂地說。
“我不喜歡他,也不想和他來往,但躲不掉。他太有錢了。我不能告訴你是誰,總之是個銀星的大股東也不敢得罪的人。而且,他有老婆了。”
“……恩。”杜采歌不知道該說什么。
“如果我能繼續為公司賺錢,是公司的搖錢樹,公司就會下更大的力氣保我。可現在,公司只能做到不把我推入火坑。”
杜采歌對此表示嚴重懷疑:“雖然這個圈子里一直不干凈。但像你這樣天后級別的女明星,應該還是能自保的吧。”
“啪嗒!”火苗竄起。
蘇曼芫將煙點著,連著吸了幾口。
但是顯然她沒有吸進肺里,吐出來的煙是濃稠,粘連性很好的青煙。
“你對這個圈子一無所知。”
杜采歌聳聳肩,“這算是人身攻擊了吧。”
蘇曼芫瞅了他一眼:“你的很多認識都浮于表面。”
“比如說我,天后級。可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賺的錢,連一些二線頂尖的藝人都不如?”
“因為我是天后,所以要矜持,不能什么商演都接,不能什么代言都接。”
“可是我的人氣又不夠旺盛,流量不夠大,價格又太高。”
“別人會覺得,與其花100萬請我去唱一首歌,不如花50萬請個最近比較火的二線歌手去唱兩首歌。花1500萬請我代言一款鉆戒,不如花400萬請個流量高的小花代言,說不定帶貨的效果還更好。”
杜采歌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他之前和段曉晨聊過。
同為天后級,段曉晨這些年,每年到手的稅后收入都能有4、5000萬以上。
收成好的時候,有7、8000萬。
蘇曼芫就算比她差點,也差不到哪去。估計不會少于一年3000萬的稅后收入。
在這哭窮,哭給誰聽呢?
不過緊接著,蘇曼芫竟然大大方方地公布了她的收入,“03、04年那會兒,是我最賺錢的時候,一年能賺六七千萬,稅后的。根據我的合同,公司在我身上也能賺到差不多一個億。”
“可現在,我一年只有兩三千萬的收入。公司在我身上的收益也受到了影響。”
“更關鍵的是,現在的我,并不是不可替代的了。公司有了太多的替代品。”
“比如說常曉靈,她雖然只是二線,但她的人氣很旺,賺得比我多,影響力也比我大。”
她著重咬字“影響力”。
杜采歌大概明白了。
蘇曼芫瞟了他一眼,“你懂了,是吧?”
“以我的咖位,公司不會強迫我去陪酒、陪玩。但也不會刻意保護我。很多時候,他們會裝聾作啞,甚至樂見其成。所以我現在的位置挺尷尬的。在那個人面前,我幾乎沒有自保之力。”
“你如果還是個男人,不想看著你的前女友被別的惡心男人玷污,就替我想想辦法,幫助我提高人氣,幫助我重新凝聚一個天后應有的人氣,讓我重新成為公司的搖錢樹。”說到這,她陡然拔高了音調。
之前她是帶著一點點哀愁和幽怨,非常弱女子的口吻。
突然提升的音調,讓她的語氣顯得激烈了很多。
很能煽動人心。
就算是和她毫無關系的人,聽到她這么說,或許都會被激起敵愾之心,義憤填膺,要出手幫她。
杜采歌嘴角扯了扯……
如果自己之前只是因愛成恨,那么當蘇曼芫使出這一招之后,估計劇情就會反轉了。
但是……自己對她是真的沒有半點感覺了啊!
既不愛,更不恨。
她怎么就是不懂呢!
斟酌了片刻,杜采歌站了起來。
蘇曼芫吃驚地看著他。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這不是好消息。
她的心在往下沉。
杜采歌說:“你知道么,你的身材也好,相貌也好,雖然都不錯,但其實都不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我睡過那么多的女人,有人比你身材好,有人比你更漂亮。”
“但是呢,當時我覺得,你身上有種特殊的感覺。我覺得你是特殊的人。當然現在我很清楚,那只是錯覺。但是當時,我真的覺得你挺特殊。”杜采歌回憶著記憶碎片里的一幕幕,心有所感地說。
“所以,當時我會愛上你,視你為我的救贖,視你為我的歸宿。”
他搖搖頭,“但其實,你不是。現在我明白了。我把心給到你手上,你卻棄如敝履。所以,就這樣了吧。”
剛剛這一番話,他是以“林可”的身份和感受說的。
曾經林可沒有機會在她面前說出來的話,這次他全部說了出來。沒有“痛快”的感覺,只是,像是終于寫下一個句號了。
“現在,愛已經消失了。我再看你,那份特殊的感覺已經沒有了,我知道,原來你并不是特殊的存在。你懂的,那樣的感覺已經是不可能再找回來了。所以愛也不可能再找回來了。”
“言盡于此,你不用再打感情牌了,明確告訴你,沒用。”
“如果你希望從我這里得到什么,那就用你的頭腦,理智地好好想一想,”杜采歌歪著頭,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想一想,你有什么可以與我交換的。”
“錢?資源?人情?都行。”
“你慢慢考慮吧。”說完,杜采歌轉身向包廂走去。
蘇曼芫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低著頭,劉海低垂,眼睛被陰影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