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腳、淺一腳地從泥濘里走出來，杜采歌停下來休息片刻，極目遠眺。
清晨的陽光也無法穿透那絲絲的霧氣。
霧氣蒸騰、纏綿中，青山顯得朦朦朧朧，仿佛洞天福地，人間仙境。
稍近一點，會有更多的顏色。大片的翠綠中，夾雜著爭奇斗艷的春花。
如此豐富的色彩，讓在鋼筋水泥都市里呆久了的人感到目眩神迷。
“這里的景色還真不錯。”
“恩，所以我選在這里。”舒宜歡說。
“不是因為這里人力便宜，租地也容易？”杜采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和很熟的人相處，他經常會故意板起臉開玩笑，制造反差效果。
但是和不熟的人說話，為了不讓對方誤解，他在開玩笑時會用語氣、手勢、笑容等表明自己在開玩笑。
旁邊的劉梓菲抿嘴輕笑。
舒宜歡也笑得上唇長長的八字須也跟著抖了起來。
他是個氣質顯得有些陰郁的中年，即使在笑著的時候，也有些落落寡歡。
盡管身材已經發福，小腹微凸，但風度還不錯，并不顯得油膩。
或許是被陰郁氣質把油膩給沖淡了吧。
以他剛過45歲的年齡，能取得這樣的成就，獲得了顯赫的江湖地位，其實可以更春風得意一點的。
不過大華國的幾位名導，似乎都不是那種看上去很春風得意的類型。
“被你猜中了，杜導。”舒宜歡攤手說。
杜采歌看了看繁忙的工地。
建筑工人們正在搭建武當宮殿群。
當然是簡易版的。
因為沒能弄到符合要求的大筆資金，從GS株式會社那里借來的錢都有用處，暫時沒有余力去投資影視基地。
所以“打造影視基地”計劃只能暫時擱淺。
至于舒宜歡導演所要求的武當建筑群，自然只能弄個花架子。
就算是花架子，也造價不菲，要租地，要請人工，建筑材料。
大部分宮殿都只需要外殼，但其中有一兩個殿要建得好一點，內部也要建好。
到現在為止已經花了6000多萬了，估計還要花30004000萬，才能弄得稍微像點樣，勉強符合舒宜歡的要求吧。
其實杜采歌提議過，要不干脆改變拍攝計劃，或者涉及到武當宮殿群的部分全部到后期用特效來制作，只精心打造一到兩個殿來作為主要拍攝場景，拍室內戲等。
但舒宜歡堅決反對。
杜采歌也拿他沒辦法。
人家諾蘭要炸波音747都說炸就炸，那也是幾千萬美元呢。
舒宜歡在大華國影壇的地位，不比諾蘭在地球美麗國的地位低。
這樣的大導演，是可以與資本討價還價的。
逐夢互娛這樣新成立的小公司在他面前，也硬氣不起來。
轉了一圈，杜采歌便和劉梓菲、舒宜歡等人回到附近的酒店，兩人繼續交談。
確定了新片武當將在5月上旬開拍，那個時候雖然這里的施工還沒完成，但可以先拍一些別的地方的戲份。
同時他們也討論了一系列宣傳、選角事宜。
幾個主要演員，舒宜歡已經確定了下來，這點在合同里就寫了，他有挑選哪幾個演員的自由，逐夢互娛是沒話說的。
這幾個演員，貴是貴，但是既有演技，又有票房號召力，杜采歌也是沒意見的。
男一的演員叫“瞿宏”，是老牌影帝，打星出身，專拍動作電影的。
男二也是影帝，叫羅恒佐，不過演技要差很多，是流量明星。此人以前在網上黑過杜采歌，不過杜采歌也不太放在心上，畢竟是他的副人格林可玩了人家的老婆，自己還去計較就過分了。
女一、女二也已經確定下來，都是有過拍古裝片經驗，年齡、顏值、演技都在巔峰，片酬也在巔峰的著名演員。
杜采歌主要是想替姜佑曦和許清雅各討一個角色，要有一定分量。
舒宜歡笑了笑說：“這沒有問題。杜導的眼光挺好，你帶來的人，我是信得過的。就這樣吧！我會安排的。”
杜采歌趁機又替邱輕侯要了個角色。
邱輕侯正是杜采歌在和許清雅看電影時發現的一個挺有喜感的演員，給他的感覺很沈藤。
現在好不容易把邱輕侯給挖到逐夢互娛來了，自然得照顧一下。
舒宜歡也沒有拒絕，很好說話。
杜采歌心里欣喜。
徐招旸，柳芃飛，邱輕侯，這三個演員要是能磨礪出來一個，逐夢互娛在喜劇這一領域就有金字招牌了。
如果三個全部練了出來……你能想象沈藤、黃博和王寶鏹被同一家公司簽下，并且在同一部電影里一起給大家貢獻歡聲笑語嗎？
畫面太美不敢看。
于是氣氛更加活絡。
杜采歌帶著劉梓菲過來，是因為他們兩人都要到舒宜歡的劇組里當副導演，這時候是過來彼此熟悉一下。
舒宜歡并不是很健談的人，喜歡沉思，不經常發表意見。
不過他對杜采歌很感興趣，和杜采歌交流了不少拍攝方面的話題。
談到這些，劉梓菲也不是只能旁聽了，這一年多時間的打磨，讓她把很多以前課本上的知識內化了。
此時兩位在她看來的大高手談話，她也能偶爾插嘴了。
只不過舒宜歡對她興趣缺缺，問了幾個問題，似乎對她的回答不滿意，甚至可能是覺得以她的水平沒資格和自己交流電影技術。
就不怎么搭理她了，只是出于禮貌和她交談幾句。
杜采歌心想，這舒宜歡導演不是被傳說喜歡和女演員深夜講戲么？可現在他卻對大美女劉梓菲沒半點興趣，可見傳聞不實。
吃過午飯，杜采歌就帶著劉梓菲離開了。
這個臨時打造的拍攝基地并不在武當山，而是在芙蘭省的山區，因為這里的植被、氣候條件和武當山比較相似，而租金便宜很多。
杜采歌前世在地球時，到這邊玩過幾次，但并沒有盡興。
這次既然來了，又有個美女陪著。
雖然這個美女他絕不愿意招惹，但也賞心悅目。
所以他打算在這停留兩天，好好游玩一番。
“老舒，你對那個劉導太不客氣了吧。”
在杜采歌等走后，舒宜歡的御用攝影師孫自勝就開始燒水，擺起了功夫茶。
在溫壺、洗杯、高注、刮沫等步驟后，此時已經斟好茶，遞了一杯給舒宜歡。
舒宜歡吹了吹，聞聞茶香，平靜地說：“小輩而已，理她做什么。”
孫自勝笑道：“杜導也是小輩。”
“他不同，他也三十好幾了，不是小輩。而且他的電影里，有點東西。”
“他的電影是不錯，既扎實，又很有想法，”孫自勝笑道，“他和那個田瑛，據說合作得還行。當初我還以為田瑛在圈里會混不下去了，沒想到杜導敢用他，而且能用好他。”
“所以我說小杜有點東西。”舒宜歡開始品茶。
過了一會，孫自勝問：“那要不要用心拍這部電影？”
“用心？很多事情，不是用心就能做好的。我要的東西都給不了，我怎么用心拍。”舒宜歡放下空空的茶杯，孫自勝趕緊給他續上。
舒宜歡望著窗外，出了一回神。然后繼續低頭品茶。
半晌，他搖頭說：“還是要用心拍的。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過……”
“不過什么？”
“B計劃吧。”
孫自勝自然明白他在說什么，笑了笑：“也好。既然有人出錢，那很多以前的想法，這次可以去嘗試了。花他們的錢，給自己練手，這買賣合算。只是，這樣的話，預算肯定會超標。而且票房怕是很難預料吧。”
“預算超標就找他們要錢，不然讓他們找別人來接手繼續拍唄，”舒宜歡仍然平靜，“票房這東西，哪個導演敢拍胸脯保證票房一定好？而且，拍得文藝一點，實驗性強一點，也未必會虧太多。多賣點DVD，網上點播，把版權賣到海外，說不定也能回本。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在前沿探索吧，否則電影技術和電影理論怎么能進步呢。”
孫自勝也是很理所當然的表情。
導演坑投資人，那是再正義不過的事情了。
而且，導演坑投資人，那叫坑么？
導演的事，你們資本不懂。
這叫在藝術上有所追求。
總得有人追求藝術對不對？
導演又不是騙了你們的錢去花天酒地。
只不過是將你們的錢，用來促進電影事業的發展。
這是崇高的，正義的。
你們的錢也沒有真的花掉，而是換了一種方式，變成了電影藝術品來陪伴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