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纖纖下了車,又掏出手機核對一下地址。
沒錯,孔泉發給自己的地址就在這一片。
然而這條街看起來還挺破落的,沒有什么太多行人,更是沒發現哪里有劇組封場拍攝——忽然,有人喊她,“纖纖!”
蔣纖纖回頭,看到了大胖子孔泉,當即露出笑臉,小跑幾步迎過去,“孔哥!”
孔泉也快步走來,熱得滿頭汗,卻笑得彌勒佛一樣,“他一直在拍,你知道的,導演兼主演,肯定閑不下來,來,我帶你過去。我們在里面一條街上。”
于是蔣纖纖一邊道謝,一邊跟著進去。
很快就在一條小巷子看到了拍攝現場。
約莫有二十人左右的一個劇組,規模不大。
離得老遠,看見那邊似乎在拍,孔泉就趕緊主動停下了腳步,小聲說:“現場收音的,咱們待會兒再過去。”
蔣纖纖點頭說好,眼睛卻越過幾個工作人員,一眨不眨地盯著彭向明。
今天是第十天了。
自己已經有十天沒有看見這個男人了。
從最初的胸有成竹,到接下來有點慌,再到很慌,再到聽說他要給《追夢人》拍MV,一直到現在,她終于憋不住,主動打了電話,結果還是孔泉接聽的。
讓她驚訝的是,十天了,這個男人居然沒有主動聯系過自己一次!
這讓她感覺自己有些失算。
《追夢人》的銷量節節攀高,穩步過了五百萬,又過了六百萬,給自己的那首《驚鴻舞》也越練越熟,但她卻發現,自己可能一點都不了解那個男人。
見過他的才華揮灑,也見過他的溫潤如玉,還見過他的霸道粗魯,卻唯獨沒想到,他很可能還有冷靜、甚至是冷血的一面。
即便是讓虹姐那種經驗老到、識人入骨的經紀人去判斷,也會覺得,一個二十出頭血氣方剛的大男孩,剛得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孩,他怎么可能能忍不住不要第二次?就算要厭倦,至少也得纏綿癡戀上一段時間之后吧?
然而,沒有。
自己走了就是走了,他似乎覺得既然自己走了,那這件事就過去了,于是十天的時間,居然連一條微信、一個電話都沒有。
蔣纖纖不得不主動地打電話,并找過來。
不只是因為在這過去十天等待召喚的時間里,她已經耗空了最后的一點自信,也因為經紀人劉虹一再的催:別等了,再等就真涼了!既然他不上鉤,那就再貼過去一次吧,絕不能讓他真的把你給忘了。
遠距離地看著他,感覺好陌生。
隨著那邊有個人喊了聲“卡!”,孔泉松了口氣,說:“走吧,過去!可是有一個,別亂說話也別亂動,就看就行啦,他太忙啦,等他閑下來,肯定能看見你!”
蔣纖纖老老實實地點頭,“我知道了孔哥。”
走過去看得越發清楚,卻忽然發現,他好像是忽然之間成熟了很多。
那種感覺,一時間說不太清楚,只是很直觀地感受。
過去認識的他,年輕、陽光、雄性氣息十足。
但這一次,盡管只是遠遠地看著,卻感覺他身上有一種莫名的疲憊和滄桑,一舉一動,都帶著些說不出的味道。
似乎整個人忽然老了十歲似的。
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他彈著鋼琴唱著歌,肆意揮灑著才華的年輕的背影,想起他趴在自己身上呼哧呼哧喘氣時,那副壓迫力十足的精壯模樣,一時間,蔣纖纖竟莫名感覺有些心疼。
她忍不住想:“這才十天……他經歷了什么?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正在跟幾個人圍在一起,在討論什么,其他人都稍事休息,但也沒人高聲說話,整個片場顯得忙中有序的安靜。
就這樣盯著他看了好久,蔣纖纖才注意到,跟他圍在一起的那幾個人,自己居然大半都認識。
那個電影導演徐精衛,和他的女朋友吳蕓,陳凱杰和他老婆曾柔,還有一個看上去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長得粉雕玉琢般可愛。
“他果然很忙!”她心想,“也或許,他并沒有我想的那么冷血,也并沒有真的就把我當一夜情那樣,結束了就給忘掉了,他只是太忙了,暫時顧不上我!”
這樣一想,她頓時覺得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也踏實了一些。
他們的討論很快就結束了。
彭向明在那里低頭沉默片刻,沖徐精衛點了點頭,于是徐精衛就招呼大家,“預備了啊,再來一條!”
彭向明很快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然后有個年輕人拿著板子,等待并觀察四周片刻,“《追夢人》第四場第五次,預備……啪!”
彭向明走過來,低著頭,面色沉郁的樣子,陳凱杰的老婆曾柔,則拉著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從另外一個方向過來。
忽然間,彭向明抬頭,卻是一次偶遇。
這一次離了只有七八米的距離,蔣纖纖可以清楚看到彭向明臉上的表情變化,也完全能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他似乎愣了一下,隨后露出驚喜的、燦爛的笑容,“那么巧!”
但又忽然覺得他有點怯怯的?
蔣纖纖沒看過劇本,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曾柔穿著一件春秋天的那種風衣,長發披肩,很有女人味的感覺,這時候抬手抿了一下頭發,勉強露出笑臉,“是啊,好巧。”
彭向明低頭,看了小女孩一眼,“你女兒啊?”
曾柔說:“對呀,今年五歲了。”
“真可愛!”他盯著小女孩,笑著,目光復雜。
曾柔略顯尷尬地笑著。
片刻后,她說:“我們還要去……有點事情。”
彭向明愕然回神,面露笑容,非常內斂,非常含蓄的那種……絕不是他平常掛在臉上的那種笑,“哦,對呀,我也挺忙的,那……再見!”
“再見!”
彭向明扭頭,繼續往這邊走過來。
他身前側面的攝影機不斷地退、退、退,然后停住。
彭向明松了口氣,回頭看那邊的表演,卻在不經意間目光又轉回來,看見了蔣纖纖——蔣纖纖沖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彭向明也笑了,點點頭,然后就再次毫不留戀地扭頭往那邊看過去。
那邊曾柔牽著小女孩的手又走了幾步。
蔣纖纖這才注意到,居然有兩個攝影機是在跟著拍她們倆的。
小女孩仰頭,問:“媽媽,我明明已經六歲了呀,你為什么告訴叔叔我五歲?”
曾柔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遲疑半晌,沒回答。
“卡!”
導演椅上,徐精衛直起身子,“這一遍很棒,過了!預備下一條!”
現場的聲音瞬間嘈雜起來。
彭向明走過去,跟吳蕓、徐精衛說了幾句什么,蹲下看那個叫監視器的小電視,然后點著頭,又跟人討論幾句,終于起身。
他們緊接著要拍下一條。
場務過來趕人,蔣纖纖也被夾雜在人群中,驅趕到街道的完全一側,不會被鏡頭掃到的地方。
機器很快轉過來。
“《追夢人》第五場第一次,預備……啪!”
彭向明向前走了幾步,低頭,表情郁郁,嘴上有些細小的動作,然后莫名一笑,有些慘淡意味,隨后他左手掏出煙盒來,晃了晃,嘴巴直接咬出一根,卻又看看,發現已經是最后一支,于是順手團了團,丟了。
然后他點火,深吸一口,吐出長長的煙霧,自己笑笑,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又忽然加速,轉過身去,臉上愣了一下,頃刻間滿滿的傷感。
蔣纖纖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的拍攝,結合剛才看到的劇情,她想:他應該是在回頭,想要再看那個女人一眼,或許還在期待著什么,但是很顯然,他什么都沒看到,也什么都沒等到。
“卡!太好了,過了!”
彭向明臉上的表情瞬間為之一松,卻依然走回去,到那個監視器后面看了看,然后跟人笑談幾句,然后就起身,徑直沖這邊走了過來。
蔣纖纖再次露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
離了還有兩步遠,彭向明就已經展開了雙臂。
他穿著一身的皮衣,雖然感覺很單薄的樣子,但是在這個八月的天氣下,他的額角、鼻翼,幾乎不停地有汗珠鉆出來。
蔣纖纖讓她抱了一下。
等松開,他主動說:“你怎么跑過來了?”
蔣纖纖就笑著說:“我最近也沒有事情做,聽說你在拍MV,就過來看看。”
彭向明笑笑,半回身,指了指片場,問:“覺得怎么樣?”
蔣纖纖點頭,“覺得……你好厲害呀,跟我平常見過的別的歌手拍MV,好像都不大一樣似的。還有,感覺你今天,好……成熟啊!”
彭向明笑了,這笑容讓蔣纖纖又找回了一些熟悉的感覺,他說:“找我排歌的話,你得稍微等兩天,這么多人好不容易聚起來了,人吃馬嚼,每天的開支都太大,我得拍完了才能顧上別的。”
蔣纖纖趕緊說:“我不急的明哥,我就是……想你了,想見見你。”
他忽然看過來,那一眼,似乎帶著莫名的力量,看得蔣纖纖心里一緊。
但片刻后,他就笑了笑,見面后的第一次,他抬手摸了摸蔣纖纖的臉,說:“行,那你就先跟著玩,劇組里也挺好玩的,晚上收工了,大家一起吃飯。”
蔣纖纖幾乎毫無猶豫,就點了點頭,“好啊!”
于是他隨后就走開了。
蔣纖纖這才騰出精神,于是留意到,劇組似乎要搬走,兩輛小輕卡已經開進了街道,不少工作人員都在往上搬東西。
緊接著來了一輛中巴,一片忙亂中,孔泉依然記得過來招呼她,過去跟著一塊兒轉場,偏這個時候,曾柔也發現了她,于是招手叫她過去。
一大組人,很快就轉到了一棟似乎是建到一半停了工的爛尾樓那里,據說是特意租下來了三天,而且人家也不是爛尾樓,是為了讓劇組拍攝,特意停工幾天。
然后,工作人員就又忙中有序地開始布置場地、架設機器。
在這里,他們又拍了好像是兩三個鏡頭的樣子,天就黑了。
于是跟吳蕓、徐精衛商量了一下,彭向明大聲宣布今天收工了。
于是大家就又要忙碌著,把安裝好布置好的東西,全都拆下來,送到樓下,再次裝車運走,但聽曾柔的意思,這里還有好幾場戲呢,明天還要來。
當天晚上,隨便找了家小飯館,要了三桌子飯菜,也沒人喝酒,大家隨便坐,簡單地把晚飯一吃,就散了場。
吃飯的時候,蔣纖纖其實就坐在彭向明身邊,但從頭到尾,彭向明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反倒是跟徐精衛、吳蕓、曾柔他們,討論個不停。
一直到吃過了飯,大家各自散去,彭向明這才回身找她,看見她,招手,很自然地伸展手臂,把她摟在懷里,問:“晚上去我那邊住吧?”
蔣纖纖點了點頭,“好啊!”
她很快就習慣了彭向明每天早上不到六點鐘就起床。
甚至也習慣了他跑步回來喜歡來上一次,再去洗澡。
并且開始習慣每天都跟著他進劇組,看他一整天都在那里忙忙碌碌,跟不同的人交談,演戲,摔倒、中槍,并一次又一次的重拍,看他身上掛著血漿,只匆忙的洗一把手臉,就跟其他人一起捧起盒飯,狼吞虎咽。
完全顧不上搭理自己,像個工作狂。
但她喜歡看著、感受著這樣的他。
雖然她不懂電影,也不懂怎么拍MV,但是卻感覺,看著他這個樣子精氣勃發地帶著一大群人一起工作的樣子,就像是看到了那天晚上用一首倉促寫下的歌,震驚了一大群人的那個他。
可惜這樣的日子,只過了四天。
四天之后,《追夢人》的MV就宣布拍攝完成,殺青了。
然后蔣纖纖就沒法每天跟著他了,因為他要去一家影視公司那里,據說徐精衛正在那里剪片子,騰給他兩天時間,并幫他剪輯這部MV。
于是她就又回到了公司,白天練歌,但到了晚上,她就還是跑去他的工作室陪他。
而讓她驚喜的是,這天下午,她竟忽然接到了他的電話。
認識以來,第一次接到他主動打來的電話。
但是他說:“今天晚上不要過來了,晚上我有事,會忙到很晚,過兩天給你打電話,到時候就可以開始錄你那首《驚鴻舞》了。”
放下手機,她嘆了口氣,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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