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衛允拜訪盛府之后的第三日,小衛氏夫婦便帶著一雙兒女,還有幾個貼身的親信,以及一隊十人的護院,大大小小的箱籠數十,乘坐柳家的大船,一路北上到了汴京。
因此行決定的突兀,來的匆忙,小衛氏夫妻倆并沒有提前通知衛允,是以衛允并不知道他們一家子忽然來了汴京。
汴京衛家的下人都是后面才置辦的,自然也沒有見過小衛氏這位二姑奶奶,不過小衛氏和丁健皆衣著不凡,身邊帶著丫鬟仆人,還有護院相送門房自然不敢輕視。
聽到小衛氏自爆身份,門房自然不敢懈怠,雖然門房并未見過小衛氏一家人,卻也知道自家老爺有這么一位二姐,當即便將她們恭恭敬敬的迎進了花廳,稟報了在府中處理內務的立春。
立春一聽是小衛氏一家人到了,趕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匆匆忙忙的跑往花廳,恭恭敬敬的見了禮,隨即便領著小衛氏一家子往后宅安置。
又著人趕緊去北鎮撫司衙門通知衛允。
這段時間揚州白家那邊已經陸陸續續送來了數萬斤的粗鹽,衛允在錦衣衛大營后邊的山里圈出了一塊兒地,建立了一片十分隱蔽的“廠房”,專門用來熬煮粗鹽,提煉精鹽!
為了防止技術泄漏,衛允特意將廠房分化為五個區塊,第一區負責進出的運送,第二區負責將粗鹽溶解,第三區塊負責過濾,第四區塊負責熬煮,第五區塊才負責將結晶體的食鹽搗碎,碾磨成雪白細膩的雪花細鹽。
每個區塊也因分工不同,人手也不盡相同。
衛允預想的,便是類似于后世的工廠流水線,將粗鹽的提煉步驟徹底分離,每一個區塊之間各自獨立,互不統屬,各個區塊的人也不準接觸,不論明里暗里,若有泄密者,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殺頭、滅族。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唯有血腥的手段,才能震懾人心!
大周雖然也有精鹽,但無論是品相色澤,還是口感味道,都無法和衛允經過數遍過濾,然后熬煮結晶制造出來的細鹽。
如今市面上最上等的精鹽,最高賣到了五百文一斤的天價,衛允這種從未面世的雪花細鹽,價格自然要比五百文還高。
衛允正準備去制鹽作坊巡視,卻不料下屬來報,說是自家的下人跑來報信,說自家二姐和二姐夫到了汴京,如今剛剛入府,已然被立春安排住下了!
衛允當即便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悅給驚到了,哪里還坐得住,當即便把巡視制鹽作坊的事情拋到腦后,直接選擇了翹班。
反正衛允自己是錦衣衛的最高領導,怎么樣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衛允正愁現在手里頭人手不夠,沒有信得過的人來管理制鹽作坊這邊的事情呢,如今小衛氏和丁健忽然來了汴京,無異于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啊!
不論他們只是過來暫住還是怎的,反正是不能讓他們在回揚州了!
入了虎口的小羊羔,哪里還有往外送的道理。
還沒到家,衛允就已經先把小衛氏夫妻倆給安排上了。
回到家,見到了大半年未見的夫妻倆,衛允的心里還真有那么幾分感慨,依次叫了聲二姐和姐夫。小衛氏則是直接淚眼朦朧的看著衛允,有些哽咽的道:“瘦了!也高了!”
確實,如今十六歲的衛允,已然有接近六尺的身高,也就是一米七出頭,快到一米八了。
說衛允瘦就有些牽強了,這大半年來,衛允不僅沒有變瘦,反而一身肌肉微微鼓了起來,身板雖不如張千鈞那樣壯碩魁梧,可也有六塊腹肌,鼓囊囊的胸肌。
不過在小衛氏類似于慈母一樣的目光下,衛允肯定是瘦了。
衛允嘿嘿一笑:“二姐,姐夫,這回來了就別回去了,咱就在汴京把家給安下來!”
丁健笑著道:“我和娘子也正是這么打算的!”
小衛氏抹去眼角喜極而泣的淚水,看著衛允說道:“不走了,不走了,咱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額,這話衛允還真不敢保證,元祐帝已經定下要讓他外放去慶州了,慶州地處西北,與西夏交界,乃是兩國邊境,衛允自己去的話倒是無妨,可若是把二姐一家也帶過去,萬一要是有什么危險怎么辦!
衛允笑著扯開話題:“對了,旭哥兒和小子衿呢,怎么沒見他們?”
小衛氏道:“從揚州到汴京這一路舟車勞頓的,他倆一回來便打起了瞌睡,方才用過午飯便睡下了!”
小衛氏拉住衛允的手,便滔滔不絕的說起了話,許久不見,衛允心里也早已醞釀了無數的思念,這一說起來,便到了晚上。
用了晚膳,吃飽喝足的兩個小家伙也來了精神,初見衛允的時候,還有些抗拒,旭哥兒怯生生的躲在小衛氏和丁健的后面,偷偷的探出個腦袋打量衛允。
反倒是速來安靜少言的小子衿,完全是另外一番姿態,竟然主動伸手讓衛允抱,還吧唧一下在衛允的臉上親了一口,直接叫了一聲舅舅,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衛允,差點沒把衛允給高興壞了。
小衛氏夫妻倆也很詫異,小子衿平日里也不愛說話,快兩歲了也只會叫阿娘和爹爹,對其他任何人都是愛答不理的,就算摔倒了也不吭聲。
不成想竟然對衛允這位小舅舅表現得這般親近。
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歡聲笑語充斥在衛家的上空,衛允的心情,也格外的舒暢,開心。
接連幾日,衛允每日都只去錦衣衛大營待上半個時辰,然后便回家陪二姐一家,帶著他們在汴京城四處游玩閑逛,還去了一趟秦府拜訪大師伯秦侍郎,將自家二姐和姐夫引見給了秦大爺。
小衛氏一家到京的第五日,衛允便將姐夫丁健帶去了錦衣衛。
也是這一日,錦衣衛麾下除了南北兩個鎮撫司以及暗中的羅網之外,新成了一個叫做運轉司的部門,設指揮儉事一名,只負責管理錦衣衛旗下的各項生意。
也是從這一日期,錦衣衛的財政徹底獨立,不再由元祐帝的內庫支撐,開始進入自負盈虧的階段。
衛允之所以讓丁健來做這個新部門的指揮儉事,并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丁健看上去老實憨厚,實則卻是個大智若愚的內秀性子,只是平日里不愛和人計較,待人處事都十分和善罷了。
小衛氏這些年來熟食鋪子的生意越做越大,其中丁健的功勞,是絕對不容忽視的,小衛氏早先性格果決,目光也較為長遠,可性子上面卻又那么一絲絲的偏激。
丁健的目光同樣長遠,而且心思頗為細膩,平日里在照看肥皂作坊和榨油作坊的同時,還要要打理田莊,幫著小衛氏查漏補缺,為人踏實肯干,任勞任怨。
而且這些年來,丁健也跟著小衛氏讀書認字,跟著家里的賬房學習記賬算賬,后面小衛氏生了龍鳳胎之后,大半的心思便到了一雙兒女的身上,沒辦法,外邊的事情丁健只能硬著頭皮包圓了。
如今數年下來,丁健已然成長成了家里的頂梁柱,做起生意來可半點都不輸于小衛氏,再加上丁健素來虛心好學,再加上衛允時不時一些超前概念的提點,以及他自己細心的琢磨,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小衛氏還猶有過之。
最關鍵的是,衛允信得過丁健,運轉司負責的乃是錦衣衛的錢糧,錦衣衛日后發展的規模大小,全由運轉司的發展程度來決定。
帶著丁健來到錦衣衛大營后的制鹽作坊,衛允將運轉司的百戶叫了過來,對著兩人道:“自今日起,錦衣衛運轉司便正式成立了!”
又將丁健介紹給運轉司的百戶道:“本官身邊的這位是丁大人,是本官特意尋來的特殊人才,日后丁大人便是運轉司的第一位指揮儉事,也是你的直屬上司,日后運轉司的一切事宜,便由丁健丁大人全權總領。”
“是,下官謹遵指揮使大人之命!”百戶沖著衛允躬身行禮,又對著丁健道:“下官錦衣衛運轉司百戶楊云聰,見過儉事大人!”
這個楊云聰不是別人,正是昔日和顧廷燁齊名的汴京三害之一,令國公楊家的那位老五,也是上一次親手將他堂哥楊三抓了,直接被衛允從校尉提拔成總旗的那個幸運兒。
如今運轉司成立,衛允特意將其從南鎮撫司調了過來,輔佐丁健。
丁健的能力確實不差,運轉司交到他手上衛允也放心,可他差的是人脈,差的是關系,差的是門路,而他所欠缺的這些,楊云聰正好全部具備。
衛允用人,從來都不介意他們的出身的過往,只看能不能用,好不好用。
“走吧,丁大人,楊百戶,咱們一塊兒進去看看!”衛允便笑著對身側的丁健和楊云聰說道。
丁健揉了揉腦袋,憨厚一笑:“三·······”可隨即便意識了過來,沖著衛允拱手道:“下官遵命!”
楊云聰也立馬恭恭敬敬的跟在身后。
衛允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著丁健,“不錯,有幾分樣子了!”
丁健道:“是指揮使大人教得好!”
衛允領著丁健進去將五個分開獨立的區塊都看了一遍,然后把丁健帶到了書房,將自己制定的一系列的計劃一一告訴了丁健,并且讓他回去再好好想一想,看看有什么錯漏的地方需要修改或者補充的。
三日之后,錦衣衛運轉司的第一批雪花精鹽,便要進軍汴京的食鹽市場了!
汴京城中的那些個勛貴之家,世家大族們,根本不會想到,已然有一個蓄謀已久的家伙,盯上了他們,準備從他們的身上,狠狠的薅一把羊毛下來。
先前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現在!
如今,也該到收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