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紅霞褪下,如撥云見月,大地上茫茫一片雪,霜白的山蠻,最高處經年積累了奇異的粉色的雪。
這雪白之中有一點粉色點綴的一幕,形式美法則上叫極簡留白構圖,趙戎覺得用在這兒恰到好處,好吧說人話,眼前這一幕就像前世廣為人知的世界名畫,至于是哪一幅?自己猜去,趙戎也不知道。
他是在某個司機云集、白嫖怪橫行、奇怪事情與圖片一大堆的名曰‘裙’的地方看見的,據窺屏怪趙戎的習慣,每日到點后都會點開它,學習新姿勢,爭做新……
此時此刻,寂靜卻悶熱到讓仙子寬衣解帶的屋內,還不等趙戎來得及挪開眼,緊接著,一條紅色絲綢褻褲滑落在地,與那紅霞似的肚兜落在了一處,交疊著,這是某個絕色少女亂丟垃圾的證據,只是此時無人關注它們,而是忍不住睜眼屏住呼吸,考察它們曾經停留過的地方。
原本采用極簡留白構圖的名畫,并沒有被新加入的畫面破壞和諧。
因為依舊是白呀白的大地上,與之前的雪山一樣,峽谷夜點綴了一點粉色,沒有什么其他奇怪的顏色,例如一點略臟的黑色,破壞統一的色調。
而且粉色是一高一低,交相呼應。
趙戎覺得強迫癥看了就很舒服。
不愧是仙子,嬌軀之上全是講究,寬衣解帶后都是藝術。
只不過趙戎覺得,這絕色仙子獨有的藝術再欣賞下去,他就要長針眼了。
所以在羅袖突然解開那個紅色繩帶之后,趙戎只是措不及防之間看了兩眼……
好吧,是三眼,真沒再多了。
此時此刻,趙戎頓住的身子立馬回轉。
他背對著身后耀白的絕色少女,垂下眼簾,認真道:“衣服如果不想穿,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羅袖搖頭,平靜且認真:“公子,你不是叫我去尋找有趣的事情嗎,我現在覺得……你是一個有趣的男子。”
她眼眸凝視著趙戎的修長背影,話音微頓,咬唇,低頭看著自己名副其實的純白玉體,眼神堅定: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趣嗎……我,很期待,但是在走之前,我不想欠你。公子,這離地百年一遇的純白寒宮,請您拿去。”
趙戎想了想,一本正經道:“你確定是在報恩?怎么感覺是我虧了。”
走之前還想要把我榨干?
羅袖:“…………”
而此時屋內的另一側,某個監視著蘇青黛的小丫頭瞪大了桃花眼,打量著‘坦誠相見’的羅袖,小臉愕然,
原來這就是純白寒宮!之前在醉仙樓月娘說得返祖無毛是這個意思……也不算是奇怪知識增加,因為小芊兒其實見過還很熟,只是她之前沒想到那個月娘在開車,等等……那照這么說,小姐不也有可能是……咳咳。
小芊兒不知道到想了什么,突然小臉通紅,別過臉去。
可惜小丫頭的這一幕反應,趙戎并沒有看見,更別說發現青君藏的很深只有小芊兒知道的閨房私密事了。
此時的他隨意擺了擺手,只想把這個奇怪的離女趕緊打發走。
趙戎語氣漫不經心:
“不想欠人,有報恩之心是好事,但是我的理由和你一樣,我覺得現在的你很無趣,無趣之物白送給我,我也不要,所以趕緊滾蛋,嗯,就先存在你那吧,若是以后咱們有緣再見,你變得有趣了,我再來取。”
取個屁啊,再也不見……趙戎心里忍不住吐槽一句。
其實他放走羅袖,并不是覺得現在她不夠有趣,正相反,是個十分有趣的離女。
趙戎是在她身上看見了某道他曾經的影子,與他似乎是同樣的人。
心生共情,于是隨心而為,僅此而已。
此時,羅袖聞言,站立原地注視著他,安靜了片刻后,鄭重的點了點頭。
“公子。”
她的唇角突然上揚,脆喚一聲,原本平靜語氣也高昂了起來,像是添加了某種美好的東西,像是平平淡淡的米飯之中,突然吃到了一顆蜜棗,大不相同。
趙戎等人微愣。
此時此刻,這個赤果果的絕色少女整個人的精神氣似乎陡然一震,原本平靜枯寂的眼眸此時炯炯有神。
她腰桿筆直,忽然雙手抱拳,“經此一別,山高水長,咱們江湖再見!”
趙戎笑著搖頭準備轉身,這是半路上又反應了過來,身后的羅袖此時不僅語氣豪放大氣,穿著也十分豪放大氣。
他趕緊止住身子,沒有去看,而是無奈擺了擺手,“行,你趕緊把衣服穿上。”
羅袖點頭,二話不說,彎腰把地上的肚兜褻褲兒收起,重新取出一件清涼但遮體的紅衣,隨意穿上,又取出一條紅繩,抬手將飄逸的三千青絲簡潔系起,束成一個高高的馬尾。
趙戎先是轉頭看了眼奇怪臉紅的小芊兒,后者明白意思,看了眼羅袖輕輕點頭。
趙戎這才放心回首。
只見羅袖一襲紅衣高馬尾,俏立原地,容貌神采奕奕,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不穿白衣的她少了些縹緲虛無的仙氣,而多了些極簡、干脆的俠氣。
此時,羅袖看向趙戎。
后者明白意思,微微一笑,隨意的抱了一拳,輕輕點頭。
羅袖馬尾一甩,躍上敞開的窗戶,逆著夜風,一躍而下,站著其他建筑物的屋檐離去。
趙戎站在原地,安靜不語。
趙芊兒此時臉上的紅暈已經散去,轉頭看了眼蘇青黛,然后準備去關窗。
趙戎忽然道:“等等。”
他身子同樣敏捷一躍,踏著窗沿而出。
趙芊兒微怔,沒有猶豫,安靜跟上,把蘇青黛獨留房內。
趙戎身手敏捷的躍到了一處屋檐上,抬目一望,只見羅袖剛剛躍出后似乎在外面停留過一會兒,此時正轉身準備離去。
“請留步。”
羅袖好奇回首,沒有遲疑太久,折身回返,再次來到趙戎面前,衣訣飄飄,平靜笑道:“公子是覺得我有趣了,還是反悔了。”
前者便是取走純白寒宮,再放她走。
后者,那便是讓她永遠做一只籠中雀了。
趙戎沒有回答,而是道:“你要去哪?”
羅袖灑意一笑,伸手遙指遠處一條筆直的出奇的大瀆,那是趙戎曾經來過的方向。
夜幕之中,星辰擁擠的天幕上鑲嵌的那一輪明月與筆直延伸到地平線盡頭的大瀆,構成了一副天高廣闊的壯觀畫面。
這個絕色少女朗聲高喊:
“再往北走一點,就是天涯海角的獨幽城了,這盡頭太近,就在眼前,真是十分無趣,我要朝南走,沿著這條離瀆一路向南逆流而上,去到離火國的大瀆入海口處,聽說那兒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島嶼,穿過它們,便是天下四大洲之首的南逍遙洲,小女子想要去看看這些書上未寫的風景。”
“往北……”趙戎沒有去看她臉上的淺淺笑意,而是低頭自語著什么,右手在袖子里摸索翻找著些什么,“稍等,有個東西。”
羅袖與旁邊尾隨而來的趙芊兒一起有些好奇的看著他。
離三人不遠處的某個屋頂上,正有一個抱劍漢子又在月下持壺豪飲,只不過一身顯眼的綠色,讓他的形象有些說不出的違和感。眼下,似乎正在打量著這邊。
趙戎突然摸索的動作一停,輕輕吐了口氣,右手從左袖中陡然抽出,將某物朝前一拋。
紅衣只掩蓋了一只香肩、另一只肩露出的羅袖,伸手一接。
她凝目看去,只見是一枚方方正正的奇怪銀牌,上面被鋒利之物銘刻了一些陰文圖案,是一座巍峨如云的高山。
“這是……”
夜風似乎有些大,趙戎瞇眼:“送你了。這是嵬嵬山出售的跨洲渡船的船票,通往天下最南邊的那個大州,沒有時間限制,拿著它去往最南端離火國的仙家坊市,便可以上船……很早以前買的,一直放在須彌物里吃灰,現在更是用不到了……”
話語頓了頓,沒有去看此時臉色莫名的小芊兒,他轉頭看了眼與離瀆的奔流江水逆向的方向。
那兒有他長大的大楚,也有娘親臨終前告訴他的南逍遙洲的家鄉。
羅袖怔怔目光從銀牌上挪開,看著身前這個年輕儒生的消瘦臉龐,忽問:
“公子也是有趣的人,為什么不去做有趣的事?這么大的天地,公子不想去看看嗎,和我一起去瞧瞧更多有趣的東西。”
羅袖語落,默默上前一步,離趙戎垂下的右手很近,似要抬手,正在這時,趙戎的右手一收,朝后自然的牽起了低頭的小芊兒的手。
他微笑道:“以前我和你一樣,買這張票,也是想去看看外面的風景,去遇見有趣的人和事情,不想要那么無聊無趣的活著。
“但是,最后這張票還是沒有用上,我留在了這里……但是誰說這里不有趣呢?”
趙戎轉頭,看著咬唇低頭看繡花鞋的小丫頭,腦海里還浮現了青君與小小的影子,他瞇眼,聲音突然溫柔起來,“已經遇見了最有趣的人,和她們在一起,就是我眼里最有趣的事情,我哪兒也不走。”
羅袖深深看了眼趙戎,和他身邊那個被牽手,小臉上笑顏抑制不住的俊俏少女。
她緩緩點了點頭,“不理解,但是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趙戎春風一笑,朝羅袖拱手,“不送。”
羅袖面對大江與明月、秋風與送別人,仰首深深呼吸了一口呼嘯的南風。
她身姿獨立屋頂,衣袖紛飛,豪氣抱拳,“公子,這天高海闊,應當容得下小女子這蒲柳之軀,這玄黃九洲,定有無數有趣的人,有趣的事,讓小女子見識見識,給一個活下來的理由。若是一路上我僥幸不死,山高水長,江湖路遠,我堅信定會有與公子再次相見的那一天,到時候,我請公子喝酒,徹夜暢談!”
羅袖直視趙戎,“只盼公子,到時候勿要像今夜這樣見外。”
不遠處屋頂上,李白一邊仰頭飲酒,一邊撇著這一幕,看著那個笑容絢爛、豪情萬千的絕色少女。
酒鬼嘴里嘟囔,“唔,是個該去南逍遙的女子,有意思。”
趙戎大袖一揮,“若是再見,定當浮大白!”
羅袖點頭,不再猶豫,轉身離去。
她在一個個屋頂上跳躍。
夜奔而去。
羅袖走后。
芊兒把他一扯,:“呦,不留著玉牌了?”
她以前在大楚見過這玉牌的,只是一直未再提。
“不了不了。”趙戎傻笑,你們去哪我就去哪。
他一本正經道:“南逍遙洲?狗都不去。”
“撲哧,別瞎說,南逍遙洲有太阿劍閣的南宗,我和小姐以后可能……陪你返鄉探親!”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