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層世界，主神空間。
中州隊。
出發前夜，萬籟俱寂。主神廣場上，鄭扎獨自佇立在主神光球之下，神情深沉。
他撫摸著手上的納戒，里面有一個復活十字架，是剛剛詹藍兌換出來送給他的。看看下個任務的描述，鄭扎知道詹藍此舉肯定是對未來持悲觀預期。
就在這時，一個人走到他身邊，此人白凈瘦弱，面無表情，正是如今中州隊總軍師，楚宣。
楚宣平靜說道：“下一個任務世界里，我可能會死。”
鄭扎深吸一口氣，堅定說道：“我會保護每一個人，包括你。”
“千萬不要，顧好自己。”楚宣似在說著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我們下一個任務世界叫‘瘋狂山脈’，是克蘇魯神話故事中的一篇。克蘇魯神話的一大特點，就是人越聰明，看到的就越多，瘋狂的就越快，下場就越慘。”
“反倒是無知無覺的癡愚者，可保一時平安。”
“我必然是第一個死。詹藍強化了精神感知和念動類能力，危險也很大。以我們隊如今的智商狀況，其他人的危險系數都超過50。”
“只有你，應該會安然無恙。”
“我特么——！”鄭扎氣結，而后又慢慢平復呼吸。這種鄙視，他已經開始習慣了：“沒有什么辦法嗎？”
“辦法也有。在所有克蘇魯故事中，瘋狂山脈的難度算是低的，故事里的敵人大部分是有實體、能殺死的個體。”
“但是，我們不要指望一切都會按照劇情發展，畢竟主神不會讓我們輕輕松松混日子，所以大概率會亂入其他邪神。”
“而我們能自保的手段，就是盡可能封閉真知，不看不聽，不聞不問，行尸走肉，隨波逐流。”
“為此，我專門制作了這個。”楚宣拿出一個藥瓶。
鄭扎看著藥瓶上赫然寫著三個字——
智障丸。
“這智障丸，不會讓人昏迷、乏力，但吃一顆就能變智障、封禁理智、忘記恐懼、暫停思考，持續兩個小時。”
“只要發現四周情況不對，出現怪誕的、難以理解的、莫名其妙的現象，不要猶豫，馬上服用。”
“癡愚之人，不會囿于邏輯，也就不會被‘真相’擊垮。”
“這藥我已經發下去了，人手一顆。”
聽起來真不錯啊！
就像是克蘇魯世界的鎖血無敵藥一樣。
鄭扎來了興趣：“我的呢？”
“沒做。”
“啊？！”
“材料有限，而且，你也用不著。”
“我為什么用不著？”
楚宣推了推眼鏡，鏡片閃光：“所以說癡愚之人真的幸福，竟然以為自己需要吃藥丸才能變智障。”
“你什么意……”鄭扎一愣，然后反應過來，登時暴怒：“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就完了！”
楚宣挨著揍，表情依然冷靜：“你以為詹藍為什么要送你重生十字架？”
鄭扎住手，老臉微紅：“難道不是因為她，咳咳，暗戀我嗎？”
“戀個寄掰。”楚宣面無表情口吐芬芳：“我們智障的時候，唯有你能保持行動力，所以你要死了我們也就完了。送你十字架，就是防止你寄太快。”
“當然，若事不可為就全力自保，千萬別想著救我們。”
“放心吧，只要不太離譜，瘋狂山脈劇本中不應該出現很強的邪神，大概率還是代言者、眷屬、或者小毛神——吧。”
第二天，任務開始。
光柱亮，光柱滅，中州隊已經來到了瘋狂山脈的世界。
潮濕的海風，陰冷的濃霧，壓住禮帽裹緊披肩的行人，還有早期汽車和晚期馬車雜流的混亂街景，維多利亞時代的風物撲面而來。
“瘋狂山脈的故事主線，是一群大學教授領著學生探索南極的事情。主神給我們安排的角色包括護衛、水手、探險家、大學生、學者等，所以我們的第一步，就是與那些教授匯合。”鄭扎說道：“時間很緊湊，走，去碼頭。”
碼頭之上，人流熙攘。
鄭扎也淺淺研究了些克蘇魯跑團游戲，因為克蘇魯本身屬水，又沉睡在海底城市拉萊耶中，所以與水強相關。碼頭作為人類與大海溝通的窗口，天生就不是善地。而且，作為三教九流匯聚之處，物資往來轉運之樞，碼頭很可能隱藏著什么觸發靈異的條件。
眾人嘴里牢牢含著智障丸，心中默念：不要莫可名狀，不要莫可名狀，不要莫可名——誒？天怎么閃了一下？就像是電壓不穩的時候燈泡忽然暗弱、忽然恢復一樣。
嗶嗶，嗶嗶，世界的閃爍越發厲害。
但是碼頭上來來往往那么多人，卻沒有一個對這異狀產生任何反應。
“不會吧……不會一上來就碰到莫可名狀之物吧……”鄭扎看向身邊：“楚宣你看……”
嘎嘣，身旁的楚宣毫不猶豫的咬碎了智障丸。下一刻，他素來冷冰冰的面孔忽然放松下來，露出了純純的憨笑，一咧嘴，嘩啦一下流出稀拉拉的口水。
“臥槽，這家伙還真變智障了！”鄭扎再看其他人：“你們……”
嘎嘣嘎嘣，所有人都咬碎了智障丸，一個個消除了恐慌，露出了憨笑，口水橫流，一看就是極度標準的大傻子，對一切異常視而不見。
“這么好用嗎？那還真不錯。不對，等一下，我呢？我不是智商低、靈視低嗎，為什么我還看得見那些怪東西！”
就在鄭扎眼前，一艘原本停泊在碼頭上的大船，發生了難以描述的扭曲。
本來的死物，好似擁有了生命。昏黃的色澤快速爬滿了船身，說不上來的古怪變化不斷演進著。甲板、舷梯、煙囪、輪機，所有原本平平無奇的東西，忽然都似是而非、古怪陌生起來。
該死的主神不會是一上來就要整死我們吧！
鄭扎刺啦一下展開龍翼，拔出白虎刀，周身真元和魔能時刻準備碰撞湮滅，爆發開天辟地的洪荒之力。
不知出現的是哪個邪神。
如果只是爪牙、眷屬、或者小毛神的話，鄭扎也已不懼。
但天地的異變還在繼續，遙遠的海面就像是加了透鏡一樣，凹凸震蕩，驚心動魄。嗶嗶的頻閃越發頻繁，明明應該是日上中天之時，整個世界卻在不可避免的暗淡下去。
這陣仗，可不是小邪小怪！
噠，噠，噠，腳步聲響起。
幽洞洞的輪船艙門內，有什么存在大步而來。
鄭扎緊張的手心冒汗，死死盯著舷梯門口。
是誰？
到底是誰？
矚目之中，一個身影走出輪船，高居舷梯之上，俯瞰著碼頭眾生。昏黃的斗篷裹住全身，破爛斗篷的衣角飄拂之處，昏黃花紋沿著舷梯飛速蔓延。
“臥草草草！”鄭扎瞪大了眼睛，心中狂吼：“說好的小毛神呢！”
“這分明是克蘇魯死敵、星空海洋之主——黃衣之王啊！”
舷梯上原本擁擠的登船乘客，凡是接觸到昏黃花紋的全部停下手中動作，齊齊轉身，面無表情，好似從活人變成了傀儡。
傀儡們眼中亮著昏黃的光，從舷梯上洶涌而下，沖向碼頭，如同喪尸之潮。但與喪尸不同的是，這些人不啃也不咬，但只要被他們碰到，所碰之人也會立刻陷入僵硬，而后快速目現黃光，奔向其他人。
鄭扎冷汗都下來了。
他猛然一咬牙，雙手抓握刀柄。不能逃避，這種恐怖的精神污染可不是智障丸能頂得住的。他能跑，但傻子隊友們跑不了。所以，狹路相逢勇者勝！真元與魔元猛烈地碰撞，湮滅出幾乎要將他粉碎的力量。
鄭扎騰空而起，身上涌起絕倫的氣場，將身邊的大氣都遠遠排擠開來。
大刀當頭斬下，洪荒辟地開天！
但刀鋒臨頭之時，黃衣的王者卻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誒？”
噗通，力量全無，鄭扎一腦袋砸在舷梯上，摔的七葷八素。
但更讓他震驚的不是力量的消失，而是剛剛，他似乎看到了邪神的面孔。
“是……是你？”鄭扎前面背對自己的、飄拂的黃袍，忍不住出聲喊道：“是你嗎？！”
黃衣的王者沒有回應，而是邁步向前，向前，似緩實快，步步生紋。
披風的下擺拂過天，天也幽邃。
沉重的腳步踏過地，地也昏黃。
冷漠的目光看過人，人盡瘋癲。
昏黃的紋路隨著他的前進而不斷前進，昏黃之色從一人傳到百人，從百人傳到萬人。原本擁擠的碼頭眾人尖叫著，推搡著，奔逃著，又被昏黃之色傳染。警備們吹著哨子跑出來，但只是凌亂的放了兩槍，就被昏黃席卷。
數不清的人匯聚一處，滾滾向前，無可阻擋，好似洪流。
碼頭上，只剩下中州隊眾人露著憨笑、流著口水，或是拍肚皮，或是扭屁股，或是滿地打滾，或是用腳丫子撓頭皮。這純純大傻子的狀態，還要持續幾個小時。
鄭扎滿頭黑線。
而后忽然舒展眉頭，咧嘴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咔嚓。
他拿著手機，對著眾人拍著照，尤其把鏡頭懟在楚宣臉上不斷拍攝。
錄過幾段精彩鏡頭后，鄭扎心滿意足的往地上一躺。在他的視野中，天空快速變的昏黃，如黃泉之水覆壓天穹，將整個世界統統染色。
主神有了反應，彈出指示，但文字破碎、編碼混亂，似乎對此無能為力。
“這世界，大概要毀滅了吧。”鄭扎扯了扯主神腕表，從前焊死在身上的東西，如今卻像再普通不過的一塊表一樣，被輕松扯下來。
天暗了下來，鄭扎閉上了眼睛。
“至少，我自由了。”
物質世界里，同樣身披披風的老六腳踏一根光纜不斷前進。那粗如龍脈的光纜上流光溢彩，天量信息沿著光纜高速傳播。可老六每進一步，光纜都會昏黃一絲。
一步落。
鬼哭4世界，教宗打開了惡魔之門想召喚惡魔。但石門內沖出的卻不是早就被研究透的惡魔，而是眼現黃光的異種大魔。教廷事先準備的盔甲騎士別說剿滅惡魔了，剛一接陣就投敵反水，倒戈相擊。
又一步落。
進攻的巨人世界，晴空響雷，蒸汽沖天，巨大的腦袋出現在高墻之上。巨人開大腳、碎城墻、數不清的小型巨人蜂擁入城，張著大嘴準備大開殺戒。
可迎接巨人的，卻是千千萬萬雙眼昏黃的人類。人類們面容冰冷枯寂，潮水一般帶著邪性沖向了入城的巨人。綠樹、房屋、城墻，無不被那昏黃沾染。
這一刻，巨人終于回想起被人類支配的恐怖。
一步又一步，老六前進著。
昏黃蔓延的速度越來越快，老六每一步的跨度也越來越大，漸至縮地成寸。
在他的心術空間中，金環轉動著，鳴動著，似乎發出了愉悅的歡叫。每一個npc，每一處場景，每一點光影建模的渲染，都占據著算力。而當金環侵染了越來越多的數據，也就侵占了越來越多的算力。
由光量子計算帶來的混沌算力洶涌而來，金環開啟了第三個大周天的解壓，速度比虛擬邪神當年還要快出太多太多。
一個小周天又一個小周天，金環不斷變強。
單從品質論，第三個大周天的金環，已經可與法域天成等階。
雖然石鐵心如今的念氣撐不起那般威能，但已經具備了部分本質特征。就像牛犢子的萬物載體，提前擁有了人仙特征一樣。
而金環變強的同時，也在不斷反哺六大念脈。金環分出相當一部分算力調閱信息、收集知識，灌注到念脈之中，并用恐怖的算力將那些知識快速歸類融合，消化吸收。
六大念脈寶石灼灼放光，念脈上生長出一片片新的葉片，那是新獲得的學識。而原有的知識葉片也是一枚又一枚的伸展開來，快速成長壯大，產生更強的力量。
同時，念脈枝丫橫向伸展，互相勾連，一些跨學科新知識也相繼生成葉片，編織著橫跨多科目的羅網。
言辭學念脈心理學分支上，恐懼、悲痛、憎恨、絕望、瘋狂等諸學業花朵綻放，金光璀璨，而后又聚攏包繞，花落果生。
在混沌算力的支撐下，在老六深刻入骨的領悟中，這些心理學開花結果，成就了他的智慧果。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把這些智慧果融合為一個更強的智慧果，并晉升法域天成。
可老六毫不動心，只是大踏步的前進著。
修為也與這前行一起突飛猛進。14095/110536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