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夜色瓦解了海面上殘存的余暉,月亮的光在海水翻涌中波光鱗動,將停泊在島嶼天然凹型口的三桅帆船映襯的猶如鍍上一層銀光。
夜空之下,一盞并不算亮的燭火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燭火和它的主人在這艘帆船的甲板上緩慢移動。
直到在一個精致的船艙門前才停下。
這是獨屬于三層甲板與二層甲板間與船長室對稱的觀賞艙之一,也就是俗稱的頭等艙。
旅客在這個位置不需要忍受下層船艙中那潮濕腐敗的氣味,或者頂著甲板上上面炎炎烈日,就可以清晰的看見大海三百六十度的美景,再配上一杯頭等艙供應的冰啤酒,可謂是舒適至極。
持燈人在船艙門前停下,也沒有敲門,徑直的推開了那扇并不算厚,但格外沉重的門扉。
最適合做法杖杖身材料,黑橡木制的,果然不愧是精靈的產物。
雖然這已經不是西莉亞第一次推開這艘命名為“黑火號”三桅帆船的艙門。
但縱然身為術士的她,還是會不由驚嘆其珍稀的價值。
而小小的燈火已經借著門扉的空隙,將這間并不算大的艙室映照的通亮,宛如太陽初升時的溫煦之光從門扉浸入一般。
船艙內部的面積并不大,這是所有頭等艙中最小的,但內部卻是井然有序。
方形的書桌,床鋪,以及衣柜都在這房間內擺放整齊。
這是她們的臥室。
西莉亞進屋前向右邊的荒島方向望了望,那里的盛宴還沒有結束,十多米高的篝火還在久經不息的燃燒,將半邊天都燒的通紅。
“莉茲應該還在那歡快地吃著烤鱒魚吧!”
她發自內心地笑了笑又收了收,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對于她而言,都恍如一場夢,那么地不真實。
無論是妮娜沉睡,還是緊隨而至的海盜突襲,亦或者是歌頓的蘇醒,對于她來說都是在可接受的范圍內。
但今天切切實實的沐浴到神恩后,一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她的感官中,令她無時無刻不在懷疑自己。
這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妄?
她舉燈向船艙內走去,先是吹了口氣,將油燈熄滅,關上房門,將外界的昏夜隔絕。
然后才用指尖的法力將屋內懸掛好的魔法照明飾品點亮。
潔白的微光閃爍片刻,然后便從屋頂盤旋而過的綠色藤蔓中根部亮起,逐漸彌漫至這截從墻壁中長出的藤蔓全身。
借著這個空隙,西莉亞已經將灰袍卸下搭在椅子上,除去略顯肅穆莊嚴的法師外袍。
能夠初顯少女身姿與心態的大概就是這件貼身的白色絲質長袍了。
她一邊用法師之手將椅子挪到了一個偌大半人高的浴盆前,一邊解開了上面的幾個金色鈕扣,讓白皙的胸口喘了口新鮮空氣,然后坐下。
坐在椅子后她的身體微微前傾,纖手撐著下巴,很是自然且放松的對著裝滿水的浴盆發呆。
西莉亞借著如鏡子般的水面,可以清晰的看見她那標志性的灰眸下,略帶紅暈的臉頰,有些滾燙
“究竟是什么時候,自己變成了這樣?又信奉了祂?”
說實話,這幾個月的轉變,比它曾經的好幾年還要快。
尤其是,西莉亞想到今日所行,回想起來都有些不可置信。
原本殺戮于她而言,只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動手的、
但她今日殺戮那些海盜時,內心居然沒有起一絲波瀾,甚至還帶著些許狂熱。
“她到底是怎么了?”這是第二次的質問自身。
曾經最初時,她一開始帶頭喊的口號與聚眾禱告。
一是為了完成歌頓這個“主人”的命令,二則是為了統御或者整治,歌頓手下而做出的不得已之舉。
也就是俗稱的帶頭作用。
畢竟那些哥布林、貓化人都狂熱信仰祂,而她身為歌頓字面意義上的奴隸,有契約約束的那種,沒道理她的信仰還不如那些狗頭人,哥布林。
可之后呢?
“這種變化又是如何潛移默化的改變了她,又改變了她的想法?將那頭黑龍真正的當做一位神祇以及上位者來看待,認為祂值得自己付出,而這個代價甚至包括她的生命!”
雖然年幼,但經歷并不算少的西莉亞還是無法回答自己這個問題。
她只能臆測。
或許是她一日日的帶著近乎虔誠的祈禱,以及歌頓自身行事的所作所為,讓她心中開始有了不真切的期許。
這個期許在海盜攻來,島嶼岌岌可危時拉到了最大。
她為了戰斗數日數夜沒有休息,為了瑞卡島的安全一次又一次的投入戰斗。心弦都要緊繃斷裂時,祂蘇醒了。
當然,西莉亞記憶最深的還是,那威嚴而又神圣的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時,說的那番話。
“沒有,你從未令我失望,你辛苦了!”
雖然不長,只有幾句,但足以讓西莉亞感覺到久違的溫暖,或許這就是家的溫暖,和曾經團長瑪格萊西亞一樣。
有人關心自己,雖然不是為單個的她挺身而出,但她也十分滿足。
看著橫掠空中的龐大陰影,以及口中涌出的炙熱龍息將那些可惡的海盜連同海水一起蒸發時,西莉亞的內心還是竊喜與安寧的。
“妮娜,或許你那時的感受與體會,我已經明白了!主人,祂呢,就像你曾經對我說的,真是一頭好龍!”
西莉亞呢喃著,她用指尖輕輕戳破浴桶水面上的泡泡,看著白光折射出微微藍光的水面下,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
而浴桶底部,正靜靜的蜷縮成一團的淡藍色龍形生物,只有偶爾冒出水面的一串氣泡,還在證明它的生機。
正是化身為洋龍雛龍,正在沉睡的妮娜。
全然不知自己被信徒發了一張好龍卡的歌頓。
此時正在看著荒島篝火下,正在享受狂歡盛宴的信徒,頗有些無奈。
就在剛剛,它親眼目睹了一場好好的進食晚會是如何變成了一場歡愉盛會的。
只能說風俗天性如此,畢竟身為守序代表的人類們,似乎對這種行徑也是無所謂的。
大陸上一年一度的仲夏夜。
無數城市的少男少女,可是翹首以盼
不過這事,都和如今連五歲生日還沒過,就已經到達少年階段的歌頓無關。
它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接下來的路到底怎么走。
瑞卡島肯定是待不了多久的,沒準哪天龍巫教的人就順藤摸瓜找了上來,雖然概率小,但這種概率歌頓并不想嘗試。
他現在正滿腦子想著到底在哪進行筑巢比較安全,眷屬實力的提升它倒是沒打算那么早提上日程。
畢竟如果這個天賦被眾神或者其他深淵領主發現,那可是很容易找來覬覦的目光,而且那些最愛研究的狂熱傳奇法師,估計也不會介意抓一頭龍來當做研究品。
所以,在徹底成長之前,歌頓是沒打算讓這些眷屬大肆開枝散葉,這樣除了給它帶來災禍外,它什么都得不到。
想到這,歌頓突然想起了那名死在它手下的施法者物品中。
似乎有著航海日志這樣的東西。
對目前世界形勢并不了解的它,似乎是一個不錯的參考資料。
“或許能對它有所幫助!”
于是,它翻開了那本不知是鱷魚皮還是蜥蜴皮做成封面的航海日志。
雖然只有它指甲蓋大小,但這并不妨礙歌頓閱讀。
而翻開的第一頁,歌頓就看到了意外之喜。
“風暴歷1883年,我發現了“希望”,以此日志,來記錄我為了追尋“希望”所付出的一切。”——庫諾爾·巴博斯·科拉
這行字跡相對于同一頁羊皮卷的字痕,略微新一點,顯然是后面填上去的。
于是,歌頓按捺住好奇,開始靜靜的在篝火中木材的噼啪聲中,翻閱這篇并不算厚的航海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