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他在干什么?!
萊茵洛克的大腦瞬間宕機,畢竟自己那個從小到大心目中的偉岸身影,又如何和眼前這個宛如野獸般的老者重合。
他滿是溝壑的臉上,牙齒,手還帶著不知名生物的血漬,用瘋子來形容他更為適合……
曾經他親眼看著萊茵哈曼利用靈能屠殺了整個沙匪部落,也沒見到他的靴子,披風,袍沿上沾上一滴血,更遑論是手足,還有牙齒。
在施法者看來,食用生肉那是粗魯的野蠻人才會做的事情。
“祖父……”
萊茵哈特聞著空氣中彌漫的獨有石楠花與血腥味攪合在一起的糜爛氣息,后退了半步。
他的隱形狀態也跟著解除,在那雙赤目面前,他覺得自己身體沒有任何機密可言。
“吼”
酷似萊茵哈曼的老者沒有理會萊茵洛克的呢喃,而是放下手中的血肉,也停止了不斷運動的下半身,以至于那條似狼非狼的生物都大口的喘了口氣。
他就這樣赤裸裸的展示在萊茵洛克的面前,長短分毫畢現,一步一步的靠近。
身上狂暴肆虐的靈能氣息讓萊茵洛克不禁面對比死亡更深的絕望,因為這股氣息的出現,證實了眼前老者的身份,不是偽裝也不是假冒,而是真正的萊茵哈曼。
祖父他……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前幾天還……
回來后,與祖父日常相處的片段如同走馬燈般一幕幕在萊茵洛克的腦海中一晃而過,但沒有任何跡象,就好似突然變了個人一般。
到底是什么,讓他變成了這樣?!
一股無名的憤怒讓萊茵洛克再度打起了精神,他想要發泄,想要將祖父變成這樣的真兇,用他的靈能撕成碎片,將他的血肉一塊塊塞進他的骨頭里,哀嚎上三天三夜才能罷休!
他現在已經顧不得自己到底有沒有能力了,或許在證實萊茵哈曼身份的那一刻,萊茵洛克便陷入了瘋癥之中。
于是,萊茵洛克闖入了密室,不等萊茵哈曼尋找他,就直接迎了上去。
不過,這也讓他看到了那具正對祖父朝拜位置,凹陷進墻壁的古怪神龕。
從神龕的外貌來看,這是標準的豺狼人雕塑,沙漠中這些生物并不少見,通常跟隨者沙匪行動,萊茵洛克殺死過不少。
只不過這個神龕雕塑相比其他豺狼人的佝僂體型,這只雕塑化的豺狼人比起同類更為高大,強壯,體表的皮毛也格外濃密。
其面容有如一只詭笑的佝僂獵食者。它身上還披著一副由盾牌和胸甲拼湊而成的護甲,護甲用沉重的鐵鏈綁在身上,其上還裝飾著從敗者身上剝下的皮肉,它的造型是一只爪子向前探出,另一只爪子則握著造型詭異的三首連枷。
身為家族繼承人,并且是施法者,博覽群書是必要的。
但對于這種奇怪不知名怪物的雕塑,他還是不太清楚。
他太小了!
無底深淵的訊息還遠遠無法傳頌到他的耳邊。
也就只有那些精通位面的學者,法師才會專程去了解外域的危險,從而才了解到這些肆虐在無底深淵中被深淵意志腐化,時時刻刻渴望血肉與靈魂的生物。
“到底是什么生物!祖父為什么會把一具這樣的豺狼人供奉在這里?他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它?”
萊茵洛克帶著這個疑惑,手中積攢的靈能法術不禁遲緩了片刻,以至于當他面對靠近一定距離,瞬間從慢悠悠動作變成矯健的獵食者的祖父,有些呆滯。
然后,他就被撲倒在了地上,只感覺有什么東西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前額,恍若敲出了一個大洞,多彩的世界瞬間變成血色,溫熱的液體從他的眉角向下流,他下意識想要去舔,卻發現自己再也操控不了身體,然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腦海中的最后的一個念頭便是。
鐵銹味!他的血是鐵銹味的!
劇痛!
等到萊茵洛克昏昏沉沉醒來時,只感覺自己的頭顱好像被人打了一擊重拳,而且陣痛的刺痛感,讓他感覺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他的腦海中亂轉,然后啃食著他的腦髓,神經。
他這才恍然響起,他被自己的祖父一個頭槌給撞暈了,力道之大讓人無法相信他是一名七階的由靈能術士進階的奴役主,而是一個身強體壯的戰士……
不過他的體質也算不上好就是了。
萊茵洛克下意識想要抬手去摸自己的傷口,但他的手被東西捆住了無法動彈,腳也一樣,甚至身體,大腿都上了限制。
他想要用靈能解除,但現在的他頭部劇痛,根本釋放不出任何一個靈能法術。
而心靈術士連緩解傷勢都無法做到,那就像砧板上待宰的肉塊,連反抗都無法做到反抗了。
他連忙睜著高高腫起的眉角,左眼費勁的睜開,視野中的景象和他來時一樣,都是分外眼熟的建筑墻面。
他沒有被轉移,還在剛才的那個房間中。
還好他的頭顱可以轉動,勉強可以借助搖曳的燭火看清這個不大的密室中的陳設。
沒有家具,沒有書架,陳年的血漬墻壁上隨意都是,完全和萊茵洛克上次來這時截然不同,顯然祖父他已經將這里徹底變成了一個祭祀場所。
沒錯,祭祀場所!
被困住的萊茵洛克,雖然腦袋有點不靈光,無法猜測到那個雕塑到底是誰,但顯而易見的是,祖父是為了取悅祂,才做出如此行徑的,所以這個場所必然是不能有其他物品,來防止物件觸怒那位不知名的神祇。
手握三首連枷的豺狼人雕塑來源洛克左轉右轉都沒有看到,他還在這個房間,而雕塑是不可能被搬離的。
那么顯而易見,那個雕塑現在必然正對著他的頭頂,而那雙猩紅宛若野獸的目光恐怕正欲擇人而噬吧?!
“啪嗒,啪嗒……”
就在萊茵洛克左突右支,妄圖從這個困住他的石臺上下去,可還不等他精疲力盡,耳畔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讓他的動作為之一緩。
人來了!腳步聲很遠,但問題擺在面前。
這個來的人到底是救他的祖父?還是那個已經陷入瘋魔的萊茵哈曼?
在來人進入密室前夕,萊茵洛克承認自己很緊張,緊張到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并且心臟隨著來人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跳動也就愈加激烈。
咚咚咚!
在怦然的心臟跳動聲中,萊茵洛克看見了進入密室的身影,在見到那個身影身穿古典白袍以及白帽,面容宛如往昔般精致,細細保養的胡子根根整齊,萊茵洛克都差點沒忍住歡呼出聲。
但見到冷峻面容上那冷漠的淡金色瞳孔,以及皺成一團的臉上代表年齡的溝壑,讓萊茵洛克將要脫口而出的求救聲,咽了回去。
“祖父……”
“還叫我祖父?洛克。”
萊茵哈曼那沉悶的嗓音宛如金屬與石塊的摩擦,讓萊茵洛克的腦袋陣陣疼了起來。
“是,父親……”
萊茵洛克勉強控制住自己的嗓子不被仰起的頭顱擠壓變聲,試圖用沉穩的聲音和他說話。
他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世,在靈能覺醒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只不過之后的大部分時間他選擇性遺忘罷了,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只有在萊茵哈曼需要的時候才會改正。
聽到萊茵洛克的話,這位頭發已經全白的老者默默地走到他的身邊,就這樣用略顯渾濁的淡金色瞳孔望著他,仿佛在看著過去的自己一般,甚至迷醉般摸著萊茵洛克的臉頰,這是曾經萊茵哈曼從所未有的舉動。
“祖,父親!你在干什么?我是萊茵洛克,你醒醒!”
萊茵洛克被那雙沒有被年齡影響的大手所撫摸,冰冷的指尖劃過他的臉頰時,立刻激動起來,大聲制止這位老者的行為。
“不要著急,洛克!我記得,我從小和你說的最多的,便是要有耐心,你每次都記不住!唉,不然我不需要在大賽前夕將靈能禁果給你吃了……”
老者的感嘆并沒有安慰到萊茵洛克,反而讓他的情緒更為激動。
“父親,你到底怎么了,父親!不要被邪惡蒙蔽了心智啊!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萊茵洛克仍舊沒有放棄拯救這位老者的希望,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好似一場夢,如果今早有人告訴他,他的祖父會把他綁在祭臺上,然后說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那么萊茵洛克肯定會用靈能震蕩來炸破他脆弱的腦殼,看看那里面到底有沒有腦子。
“邪惡!?救我!?嗬!救我,我的孩子!你說你要救我?”
“哈哈哈哈!”
萊茵哈曼的語氣在這一刻轉成冷調,讓人聽后不禁毛骨悚然,萊茵洛克也不例外,雖然按照以往的慣例,他是站在邊上吃瓜看戲的,但這次主角是他。
說完后的大笑,更是令他的背部汗毛根根豎起,脊骨發涼。
他隱約似乎觸摸到了點什么。
“父親……你……我……”
他結結巴巴的辯駁道,但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喜色迅速說道。
“我可以……我可以請萊麗斯陛下幫您,想必她也非常樂意在幫助您后,收獲我們萊茵家族的友誼。”
對于立志要成為美月泉之王的男人,這點殷勤就算沒有萊茵哈曼,他也是會做的。
“你有什么困難你可以盡管向萊麗斯陛下……”
可還未等萊茵洛克將最后兩個詞語說話,獅子憤怒的吼叫就在他耳邊炸響。
“我不想死!你能讓她幫我嗎?嗯?我的孩子!她能不能換幫我!”
“說!!!”
看著呆若木雞的萊茵洛克,萊茵哈曼的最后一句“說”仿佛掏空了他內心的最后一絲希冀。
看著自己父親逐漸黯淡,失望的神色,萊茵洛克這才想到了什么,不顧頭疼的說道。
“父親,有機會的,有機會的,我們只要離開沙漠,去南方,去北方,城邦神殿里的牧師可以拯救你,畢竟不是每一個神,都拋棄了祂的信徒,就算沒有回應,神術還是能正常使用的。”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的給萊茵哈曼出謀劃策,但換來的只有父親的冷笑。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高價從外面收購來的“圣光治愈”卷軸,無論是出自晨曦之主的牧師,還是大地母神的祭祀,我都用過,但我的死亡卻沒有停留片刻。”
“一刻都未曾停留啊!”
萊茵哈曼吶喊顯得此刻無比落寞,甚至讓萊茵洛克忘記了自己身在樊籠之中,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握住那雙老者熟悉的手來安慰他……
“其實不光是我,只要與那些沙漠中肆虐,吞噬生機的影子作戰的家伙,沒有一個不被這種傷勢所困擾,這是這片沙漠對我們的詛咒,就算是巨龍也要面對自身逐漸干涸的生機,何況是人……”
“原本我想等你奪得王者之位,便可以通過你了解到美月泉能夠屹立沙漠數百年不滅,那顆綠洲核心的母泉位置在哪,但是失敗了,都失敗了,在那個女人出來之后,我這十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白費了……”
老者似是呢喃,似是敘述的話語似乎是在為自己辯白,但并不妨礙萊茵洛克從中提取到重要的訊息,他連忙掙扎道。
“父親!我可以幫您,幫您調查到母泉的位置……”
“沒用了!通往母泉的那扇門只有被承認的王者才能進去,你知道了又有何用?過去送死嗎?哼,廢物!”
見到萊茵洛克這番姿態,萊茵哈曼臉上少見的流露出了一絲厭惡,或許是在厭惡他的不爭氣,亦或是儀式讓他的腦回路已經開始趨近于豺狼人。
弱者就該被厭惡!
“可是,萊麗斯會幫……”
萊茵洛克看著自己逐漸不對頭的父親,還想要辯駁,但他的話語是那么蒼白無力,輕而易舉就被這位老者的話擊的粉碎。
“你告訴我,母泉之水能夠治愈我的傷勢,那么其他同樣受到這種詛咒的人呢?還有因為失去母泉之水,導致受到影響的美月泉呢?又該怎么辦?
“你覺得她會幫你?別做夢了!蠢貨!”
他罵罵咧咧道看著自己這個名為孫子,實則為自己親子的家伙,懊惱的抓著滿是白發的頭皮。
為什么這家伙越來越蠢了!當初怎么會選中他來成為家族的繼承人的!
“好了,閉嘴吧!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安靜!”
“安靜你就可以幫到我了!洛克!知道嗎?”
萊茵洛克看著父親凌厲的神色,艱難地點了點頭,手腳也不再掙扎,然后安靜的看著父親從外邊再次搬來一大堆東西。
有活的生物,也有死的,大部分都是牛羊的尸體,而活的則是屬于犬類的動物,不知道他是怎么運進來的。
想到剛才初見的那幕,他就有點辣眼睛,想說什么卻又因剛才父親的警告,讓他閉上了嘴,安靜的看著這位老者繼續興致勃勃的打扮著這個密室。
直至他跪在神龕面前,念誦真名時。
萊茵洛克才第一次知道眼前雕塑的名諱是什么。
“嗜殺之獸,第四百二十二層惡魔領主,豺狼人之神耶諾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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