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爽朗的笑聲,一條青衫俊影邁進西花廳,正是邀請岳嘯川前來的樊飛。
岳嘯川和時媚煙一同起身相迎,寒暄間各自落座,只聽樊飛笑道:“鮮于少主稍后也會來與岳兄敘談,請岳兄不必性急。”
岳嘯川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索性坦然道:“榮幸之至,不過在那之前,樊兄是否愿意為鮮于少主辯護一番?”
樊飛莞爾道:“在下已經攬下這樁差事,自然責無旁貸。”
岳嘯川嗯聲道:“如此甚好,那在下洗耳恭聽。”
樊飛整整顏色道:“岳兄初到中土,可知本教創教十二神王的名號?”
岳嘯川眉頭一皺道:“貴教如今聲勢蓋天,十二神王的名號稱得上如雷貫耳。”
“便是凈宇·葉行歌,太上·封無極,天機·石萬通,神意·汪藏玄,烈燹·炎焚陽,魂殤·百里獨孤,殘照·辛泣血,狂飆·卓世超,暴影·秦傲天,殛空·上官鐸,絕滅·斷九州,碧落·黃泉。”
樊飛微頷首道:“不錯,但月前本教和八荒御武寨決戰于殘風之巔,雖然成功誅殺谷大、蕭二和虞四三人,但太上、烈燹、狂飆、碧落·黃泉等四位神王不幸殞命,實乃本教自創教以來的空前損失。”
岳嘯川暗覺快意,面上卻只是淡淡的道:“江湖爭霸,難免死傷,聽聞八荒御武寨之中人才濟濟,困獸猶斗之下更加難纏,貴教能一舉將其伐滅,四位創教神王也算死得其所了。”
樊飛嘆口氣道:“總之這一戰犧牲慘烈,再加上殛空神王早已歸天,如今本教只剩七位創教神王健在。”
岳嘯川心忖但凡一個“健在”都是蒼生之禍,但嘴上還是勸慰道:“往事已矣,樊兄請節哀。”
樊飛定了定神,跟著又道:“岳兄應該已經有所耳聞,鮮于少主正是魂殤神王座下首徒,而包括時姑娘在內的護法四艷,同樣是由魂殤神王親自調教。”
時媚煙聞言略欠身道:“我們姐妹四人入門時日尚淺,只跟師尊學了一點皮毛,絕不敢跟鮮于少主相提并論,所以也并不以師姐妹相稱。”
岳嘯川了然的道:“原來如此,那樊兄又是哪位神王門下?”
樊飛望空抱拳道:“在下藝成于海外,承蒙神意神王收錄。”
岳嘯川一怔道:“樊兄也來自域外?你我果真有緣。”
樊飛微笑道:“在下與岳兄一見如故,若說無緣便太矯情了。”
岳嘯川心下哂然,頓了頓方淡淡的道:“樊兄昨日離去之時還疑慮重重,在下只道你今日是請君入甕,打算擒住在下嚴刑逼供一番,但如今看樊兄的態度,倒是在下杞人憂天了。”
樊飛打個哈哈道:“昨日岳兄挺身相救,在下回來之后細細思量,越來越覺得是冤枉了你。呵……總之岳兄盡管放心,此次相邀純粹是想與你結交,絕無一絲半毫不利于你之意。”
岳嘯川聽樊飛說得漂亮,卻不敢掉以輕心,只是抱拳為禮道:“多謝樊兄信任,然則白馬山莊滅門一案,你要作何解釋?”
樊飛輕咳一聲道:“岳兄稍安勿躁,聽在下細細分說。”
“當日魂殤神王用計格殺八荒御武寨的悍將‘傲雪桀鋒’范鯤鵬,這白馬山莊之主馬孟嘗與范鯤鵬頗有私交,聽說之后便上門請求魂殤神王,想將范鯤鵬的尸首帶回去妥善安葬。”
“但魂殤神王已經將范鯤鵬的尸身挫骨揚灰,只留下首級示眾,然后便自行離去,是鮮于少主接待的馬孟嘗。”
“鮮于少主見馬孟嘗情真意切,便答應了他的請求,并打算派人將范鯤鵬的首級送回。”
岳嘯川聽得一愕,面現疑惑的道:“倘若真是如此,倒也算兩相得宜,為何后來卻演變成滅門慘案?”
樊飛輕嘆道:“本教現有七位創教神王,除去教主地位超然,其他六位神王之間并不互相節制。”
“但各位神王經歷草創基業,正是同生死、共患難,不免有幾位走得稍微親近些,這也是人之常情,岳兄應該能夠理解。”
他這話點到為止,岳嘯川心下了然,于是附和道:“不錯,這點無可厚非。”
樊飛微微一頓,訕訕的道:“當時在下代表神意神王前來協助魂殤神王,另外殘照神王之徒‘冷面陰差’房騏驥也在場,我們兩人之間稍有一點齟齬,所以都存了一別苗頭之意。”
“鮮于少主原本請托在下將范鯤鵬的首級送回,但房騏驥同樣有意承接此事,當場出言請命。在下倒是無可無不可,鮮于少主卻擔心房騏驥行事偏頗,最后還是決定讓在下一行。”
“孰料房騏驥由此生出誤會,以為鮮于少主厚此薄彼,所以干脆自行其是,半路將在下和馬孟嘗截住。在下好言相勸,他卻不肯聽從,非要一意孤行。”
“最后我們兩人講定,若是百招之內他能勝得了在下,便由他前往白馬山莊,否則仍是在下前往。”
岳嘯川聽到這里,若有所思的道:“樊兄能為不俗,想必不會敗陣,那房騏驥恐怕是徒勞無功了。”
樊飛苦笑一聲道:“岳兄這話只說對一半,若論真實能為,在下的確不遜于房騏驥。但當我們兩人戰至緊要關頭,房騏驥忽然出手攻向馬孟嘗,在下因為急于救人,難免防范疏漏,不慎敗在他手下。”
岳嘯川微覺意外,不由得皺起眉頭道:“所以是房騏驥將馬孟嘗送回了白馬山莊?”
樊飛喟然一嘆道:“不錯,當時在下返回曲沃城告知鮮于少主此事,鮮于少主發覺不妥,立刻動身趕往白馬山莊。”
“可惜她終究還是遲了一步,白馬山莊連同馬孟嘗在內,闔家十余口人都已經被房騏驥屠戮。若非鮮于少主極力阻止,連莊內的家丁仆婦都難逃毒手。”
岳嘯川眼神一凜,語聲冷厲的道:“如此濫殺無辜,這房騏驥當真可恨至極!”
樊飛嗯聲道:“誰說不是,當時鮮于少主也義憤填膺,控制事態之后便質問房騏驥為何胡作非為。”
“房騏驥卻理直氣壯,聲稱馬孟嘗想為范鯤鵬報仇,竟然在茶水中下毒害他。他一怒之下才暴起傷人,結果殺得興起,便沒放過莊內其他的無辜老幼。”
“房騏驥患有癔癥,偶爾瘋癲發作,的確無人可擋。何況死無對證,鮮于少主沒法細究情由,只能訓斥他一頓了事。之后鮮于少主又以喜好清靜為由搬進白馬山莊,實際卻是為防備房騏驥斬草除根。”
岳嘯川聽樊飛說罷原委,愈發雙眉緊鎖的道:“在下先前聽聞馬孟嘗是因為給范鯤鵬收尸,才橫遭滅門之禍,原來其中還有這等內情?”
樊飛搖搖頭道:“若是將馬孟嘗毒害房騏驥的事情上報,以本教目前的森嚴手段,白馬山莊必定會被夷為平地,一應人等斬盡殺絕。所以鮮于少主兩害相權取其輕,情愿承擔乖張暴戾的罵名,只為保住眾人的性命。”
樊飛這番話并無疏漏,岳嘯川的確頗為意外,低眉沉吟著道:“看來坊間傳聞畢竟有差,如果真如樊兄所說,鮮于少主倒是一位善人了。”
樊飛一正色道:“在下擔保方才所說句句實言、絕無摻假。”
時媚煙也附和道:“樊先生的確沒有欺瞞閣下,當時我們姐妹四人一直跟隨鮮于少主,若不是她豁盡全力擋住房騏驥胡來,白馬山莊早已化作死城了。”
岳嘯川一時之間難辨真偽,這時只見樊飛眉峰一軒,轉目向門外看去。
沉穩的腳步聲中,一條挺拔人影堪堪出現在門口,輕啟朱唇間和聲道:“貴客駕臨白馬山莊,妾身鮮于曼多有慢待,萬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