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嘯川覺出隗煥炤言語中有些悲觀,卻又不好明說,只能點頭應是。
須臾粥飯盡熟,眾人匆匆填飽肚子,總算恢復了些許精神,之后繼續馬不停蹄的追趕下去。
隨著深入山間,地勢逐漸變得險峻,沿途也屢屢發現倒斃在地之人。有的是丐幫弟子,有的是玄門修士,更多的則是各路江湖人物,顯然雙方的激戰異常慘烈。
鳳明瑤等人眼見同道殉難,無不感到心情沉重,全保實則雙腿發軟,正打算抽空跟鳳明瑤商議暫緩前行,此時卻聽隗煥炤輕咦一聲,拿手一指道:“啟稟寨主,西北方有打斗聲,咱們可要探查一番?”
全保實心里打了個突,面現踟躕的道:“這個……莫非已經追上殘照神王,那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他這話明著是跟那四名親兵說,實際卻是在請示鳳明瑤。鳳明瑤也聽到了聲響,心念電轉間傳音道:“過去瞧瞧,但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必定讓你橫死當場。”
全保實暗自苦笑,接著只聽那四名親兵為首者恭聲道:“查看沿路的記號,的確已經離殘照神王的大軍不遠了,全寨主請自行決斷,我們跟從便是。”
全保實清清嗓子道:“那便過去看看,萬一真是神教的朋友,咱們正好助他們一陣。”
他說罷便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當先拔步行去,鳳明瑤等人隨后跟上。
越過一座低矮的山丘,眼前的景象倏地開闊起來,眾人打眼覷得分明,不由得齊齊一震。
場中的確有人打斗,只是雙方的實力太過懸殊,一邊只有兩名玄門修士,再加上三名丐幫弟子,正被對方二十余人圍在垓心。
合圍之人個個彩衣飄飄、香風裊裊,無一例外都是女子。其中一名白發老嫗年屆六旬,行動卻毫無遲滯,手持一對奇門兵刃挎虎籃,近身短打異常矯捷。
與她對戰的那名丐幫弟子四十出頭、形貌偉岸,手握一根青竹杖,劈掃之際虎虎生風,看起來頗具氣勢。
但兩人的實力畢竟有所差距,中年乞丐身上已然傷痕累累、血跡斑斑,出招也顯得力不從心,只余強撐而已。
反觀白發老嫗則越戰越勇,一對挎虎籃刺、啄、勾、抹連環遞進,殺得對方幾乎難以招架。
其他女子大約在十幾二十歲,所用的兵刃也都是挎虎籃,看來應該是白發老嫗的門人。
她們的能為雖然不及白發老嫗,但勝在人多勢眾、配合默契,七八人合攻一人,穩穩占據上風。
驀地只聽一聲痛嘶,一名玄門修士腰間被挎虎籃的尖鋒刺中,劇痛之下登時一個趔趄。
其他女子怎會錯過良機,嬌叱聲中一擁而上,頓時鋒透胸腹、刃過頸項,那名玄門修士迭遇重創,當場壯烈犧牲!
鳳明瑤等人見狀慟怒交集,尤其此消彼長,余下一道三丐情勢更加危急,只怕轉眼間便要步上后塵。
眾人明知慘事將生,豈能坐視不理?鳳明瑤當機立斷,徑向全保實傳音道:“下去幫忙!”
全保實哪敢不從,即刻招呼眾人沖向場中。
那白發老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發覺全保實等人逼近,詫異之下閃身躍出戰團,隨即語聲尖利的道:“什么人?給老娘站下!”
那中年乞丐覓得喘息之機,連忙抱元守一、嚴陣以待,暗中壓制傷勢。
那些女子看到有人插手,也紛紛停下攻殺,但依舊勢成合圍,臉上都露出警惕之色。
其他兩名丐幫弟子年紀都不算大,激戰之下已經累得幾近虛脫,口鼻中拉風箱似的呼呼直喘。
碩果僅存的那位玄門修士卻是一位女冠,玄色道袍上面血跡浸染,卻不見衣衫破裂,原來都是敵人的鮮血。
這女冠正值雙十年華,雖然稱不上驚艷,但容貌清雅端麗,頗有出塵之姿,令人一見難忘。
她附近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彩衣女子的尸身,應該都是被她所殺,再看她氣態沉凝、呼吸均勻,修為著實不俗。
不過饒是如此,終究寡非眾敵,那女冠額頭上已然沁出細密的汗珠,握劍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劍身之上遍布大小缺口,可見奮戰之慘烈。
那四名親兵為首者聽到白發老嫗問話,趕緊上前施禮道:“見過譙太君,這位是神教同仁,閩北摩云寨的全保實寨主。咳……全寨主請,這位便是幻魔宮之主,江湖人稱‘千幻魔婆’的譙麗姣前輩。”
全保實自然跟著見禮,卻聽譙麗姣漫聲道:“哦?原來是那位誤了時辰的全寨主,怎么著,你是來搶功的?”
全保實訕訕的道:“哪里哪里,晚輩是看前輩跟逆黨戰得難解難分,所以特地來幫忙的。”
譙麗姣心中不以為然,但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全保實言語客氣,她只能和緩了顏色道:“全寨主有心了,老身自信應付得來,你大可以往別處追擊逆黨。”
全保實正在發愁如何虎口奪食,便聽隗煥炤陪著笑道:“前輩能為通神,咱們自然信得過,只是江湖規矩、見者有份,萬請前輩體諒寨主的難處,稍稍通融一番,敝寨一定感恩戴德,日后自有回報。”
譙麗姣哼了一聲,心念電轉間一揮手道:“罷了,這兩名丐幫的五代弟子便留給全寨主吧,地下斬殺的人頭也可以分給你三成,但崔化子和小道姑老身要定了,絕沒有通融的可能。”
全保實心中一動,看向那中年乞丐道:“崔化子?莫非便是丐幫的北路長老崔冀顯?”
譙麗姣眉毛一挑道:“不錯,漆雕老鬼昨天捉了丐幫的南路長老史化子,老身可不能輸給他。”
全保實醒得所謂“漆雕老鬼”便是“辰山老魅”漆雕涿,這兩名老魔此次都帶來不少門人,如今勢成競爭,想從他們手里搶人殊為不易。
隗煥炤同樣心知肚明,當下輕咳一聲道:“前輩言之有理,這化子由您處置便是,至于這小道姑又是什么人,還請前輩賜告。”
譙麗姣眼神一冷,桀桀怪笑道:“這小道姑也不簡單,正是太玄老雜毛最疼愛的徒弟虛珩,只要將她捏在手里,即便不能讓太玄老雜毛就范,至少能讓他心神大亂,再對付他便輕而易舉了。”
岳嘯川想起秦傲天也提到過這位虛珩小道長,而且還頗有染指之意,聽聞她武學天賦超凡拔俗,年紀輕輕便技冠群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堪稱巾幗奇英。
譙麗姣這廂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亂響,不料虛珩卻是冷冷的道:“閣下無須癡心妄想,倘若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貧道定會自行了斷,決不讓你等魔孽得逞。”
譙麗姣聞言似是一滯,鳳明瑤則暗贊虛珩堅貞明理,心知要讓譙麗姣放手難如登天,她索性暗中向隗煥炤比了個手勢,示意先下手為強。
隗煥炤自然心領神會,同樣將手背在后面發出指令,一眾劍士蓄勢待發之際,但見岳嘯川和鳳明瑤對視一眼,兩人并不呵斥,驀地刀劍齊出,遽然攻向譙麗姣。
琢玉魔刀,鳳影天羅,左運狂刀八鋒斬,右使無瑕明劍訣,心心相印的一式合擊,妙到毫巔的頂尖殺招,瞬間開啟地獄之門,雖然不聞殺聲,卻足以絕命斷魂。
譙麗姣年老成精,并未放下戒心,但她提防的只是全保實,卻沒料到岳嘯川和鳳明瑤會突然發難,而且攻勢竟如此威不可擋,無限駭異之下挎虎籃全力封出,只盼能夠截下這場殺劫。
但岳嘯川和鳳明瑤立意擒賊擒王,都已經使出十成功力,霎時刀光碎影、劍芒裂空,無匹鋒刃斬破阻礙,齊齊沒入譙麗姣干癟的胸膛,隨后透背而出,濺出兩朵猩紅刺目的艷麗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