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楚楚賣力自薦,著實一派懇切,岳嘯川足感盛情,但心中仍有顧慮,于是耐心勸解道:“我自己照顧自己足矣,不敢勞動楚楚大駕,何況遠行青藏并非兒戲,若不預先告知令師,難保她不會掛念。”
孫楚楚搖搖頭道:“沒關系,這次我跟師父報備過了,她已經答應讓我獨自歷練一番,不管要去哪里,都由我自己決定,所以岳大哥別推辭啦,痛痛快快讓我跟著你吧。”
岳嘯川登時噎住,無奈硬著頭皮道:“楚楚見諒,孤男寡女同行一路多有不便,所以為你的名節著想,我只能謝絕美意。”
孫楚楚小嘴一撇,咕噥著道:“中原人規矩真多,我們苗疆才不管這些呢。”
岳嘯川苦笑道:“入鄉隨俗,總之須得避嫌。”
孫楚楚略一遲疑,忽然問道:“聽說岳大哥跟劍盟鳳座很熟,這是不是真的?”
岳嘯川臉上一熱,微頷首道:“我與鳳座患難與共,算得上生死之交。”
孫楚楚察言觀色,緊接著道:“只是生死之交?岳大哥難道不喜歡她嗎?”
岳嘯川沒想到孫楚楚問得這么直白,難掩局促的道:“這個……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的確對鳳座頗有好感。”
孫楚楚眸中閃過一絲晦暗,悶悶不樂的道:“原來是真的,岳大哥真的喜歡鳳座,唉……那我是不是不能喜歡你了?”
岳嘯川愈發招架不住,面孔發燙間咳聲道:“多謝楚楚青睞,我實在愧不敢當,你畢竟年歲尚輕,人才又如此出色,必定有更好的歸宿。”
孫楚楚唔了一聲,強作歡顏的道:“岳大哥別怪我不知廉恥,我們苗疆女子一向直白,不興藏著掖著。”
岳嘯川一抱拳道:“我明白,非但不敢怪罪,反而滿懷愧疚,萬請楚楚諒解。”
孫楚楚眼珠一轉,順著話意道:“既然滿懷愧疚,那岳大哥別再拒絕讓我跟著,好不好?”
岳嘯川為之一滯,正待繼續勸說,孫楚楚卻搶先道:“反正岳大哥已經心有所屬,那又何必擔心旁人說三道四?我想鳳座對你也十分信任,絕不會誤以為你跟我這小丫頭有什么私情,岳大哥覺得呢?”
岳嘯川頗覺棘手,當下斟酌著道:“楚楚切莫誤會,我并非擔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你因此產生困擾。”
孫楚楚秀眉一挑道:“我自己都不害怕,岳大哥有什么好怕的?”
“你們中原人不是經常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么?難道岳大哥還擔心自己把持不住,最后移情別戀?”
岳嘯川聽罷直是哭笑不得,勉強和聲道:“我們中原人還說‘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問心無愧尚且不夠,唯有謹言慎行才能杜絕悠悠眾口。”
孫楚楚看岳嘯川油鹽不進,驀地眼圈一紅,背轉過身哽咽著道:“岳大哥若是討厭我,直接跟我說便是了,何必拿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我雖然是苗疆女子,可不是全沒自尊,你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以后再沒臉面見你了。”
岳嘯川一時之間進退兩難,正在訥訥無語之際,孫楚楚又一頓足道:“好!岳大哥既然真的討厭我,我哪能再自討沒趣,今天權當是我厚顏高攀了,咱們從此后會無期!”
她說罷便掩面疾奔而去,岳嘯川見狀十分內疚,連忙呼喊道:“楚楚且慢!我何曾說過討厭你,你實在有些偏激了。”
孫楚楚頓住腳步,抽泣著道:“除非你答應帶我一起去青藏,否則還是討厭我。”
岳嘯川頭痛不已,知道孫楚楚已經鉆了牛角尖,想勸服她絕非易事,思忖片刻才嘆口氣道:“罷了,既然楚楚這么堅持,我可以帶你一起去青藏,但你必須依我一件事。”
孫楚楚精神一振,回過頭來擦擦眼淚道:“你說吧,到底是什么事?”
岳嘯川一正色道:“楚楚若是不棄,便與我結成異姓兄妹,如此有了名分,自然能免去不少尷尬。”
孫楚楚登時一滯,心念電轉間擠出個笑容道:“我還以為是什么難辦的事,結成異姓兄妹也不錯啊,以后有岳大哥疼愛,我求之不得呢。”
岳嘯川松了口氣,緩緩點頭道:“我是庚辰年七月生人,楚楚你呢?”
孫楚楚眨眨眼道:“我是丙戌年十月,比岳大哥小六歲還多。”
岳嘯川莞爾道:“那咱們便不必說什么‘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只盼今后一切平安順遂吧。”
孫楚楚忍不住撲哧一笑,原本的滿腔怨懟一時盡消,兩人便即撮土為香,三拜禮成之后結為異姓兄妹。
孫楚楚嘴上祝禱,心里卻在不住盤算,中原人經常說“欲速則不達”,看來這次只能曲線救國了。
須臾兩人站起身來,只聽孫楚楚嬌聲道:“既然已經拜了兄妹,稱呼便得更親近些,不如把‘岳大哥’換成‘嘯哥哥’吧?”
岳嘯川此刻滿心釋然,微微一笑道:“稱呼隨你喜歡,我仍舊叫你楚楚。”
孫楚楚自然沒有異議,兩人又稍作盤桓,之后結伴離開夢山小筑,花費一天時光到達峨眉山下。
山上的凈宇教眾已經被全數殲滅,兩人在山下的市集歇息了一晚,次日采買齊備,然后啟程前往青藏境。
孫楚楚先前并非信口開河,雖然年紀輕輕,卻不怵高原苦寒,一路上將食宿安排得井井有條,著實讓岳嘯川刮目相看。
尤其有這樣一位嬌俏可人的義妹談談說說,旅途之中也不覺苦悶,的確是件幸事。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岳嘯川和孫楚楚走了十幾日,已經進入青藏境腹地。
雪域風情與中原大不相同,堪稱天高云淡、山明水凈,縱馬奔馳在驕陽之下,恍惚好似身臨仙境,從內到外都覺得清澈自在。
青藏境地廣人稀,邊民的營帳往往相隔幾百里地,所幸當地民風淳樸,尤其豪爽好客。
岳嘯川和孫楚楚不僅受到款待,還獲得不少有用的訊息,能從中推斷昆侖派的行蹤。
這天傍晚時分,兩人照例扎營用飯,孫楚楚煮了一鍋菌子湯,上面的籠屜蒸上干糧,又將從邊民手里買來的羊肉烤了,不一刻便鮮味四溢,陣陣肉香撲鼻,讓人食指大動。
兩人放懷飽餐,饒是岳嘯川并不耽于口腹之欲,卻還是吃得贊不絕口。
孫楚楚滿心歡喜,笑瞇瞇的道:“這邊不少野菌都很美味,但隨便亂吃容易中毒,還得仔細挑揀。”
“另外因為氣候特異,水燒開了都不太熱,蒸煮食物時難免欠缺火候。等咱們回到中原,我再給嘯哥哥用心烹調,肯定比現在要好得多。”
岳嘯川微頷首道:“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實在榮幸之至。”
孫楚楚暗忖暫時抓不住你的心,抓住你的胃也是好的,得意之下順口道:“另外說到烤羊肉,還是這邊的藏羊肉質更加鮮美,中原絕對找不到,咱們回去時最好帶一點。”
岳嘯川沉吟著道:“各地風土不同,物產也各有千秋,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若不親身經歷,的確難有體會。”
孫楚楚附和道:“誰說不是,但這邊除了牛羊,其他生靈最好別拿來果腹。”
“像今天咱們碰上的那兩個小孩兒,居然抓了旱獺打算嘗鮮,旱獺身上經常攜帶疫病,一旦發作九死一生,還好被我及時制止,否則真要鬧起瘟疫,他們全族都要遭殃。”
岳嘯川搖搖頭道:“年少無知,膽大妄為,惹出事端便悔之晚矣,楚楚今日功德無量,日后必有福報。”
孫楚楚俏臉微紅,遲疑間訥訥的道:“對了嘯哥哥,我和鳳座的手藝,你覺得誰更勝一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