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的味道可真古怪。”
通訊器中,響起了阿爾明的抱怨聲。
“士兵,集中精神,你在執行任務。”
索什揚第一時間打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不過阿爾明說的也確實沒錯,這個地方的氣味確實不太好,即便是頭盔的過濾器也難以消除。
那是爛泥混雜著腐爛植物,還有大量汗臭淤積的氣味,即便索什揚還是一個凡人的時候,他都很少體會過這種氣味。
當他成為一個星際戰士后,每天聞到最多的就是維護裝備時使用的圣油。
在日常生活中,仆役們也會將阿斯塔特們的空間清理得一塵不染,更遑論出現腐敗的垃圾。
但是現在,他們就好像行走在一個巨大的垃圾堆中。
離開廣場前往教堂的路上,他們不得不經過一片居民區,這里是城市普通居民生活的地方,包括工匠和各種為地主們服務的人員。
可即便是這樣的一群人,他們的生活狀況都十分可怕。
硬化路面到了這些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松軟的泥巴路。
普通人踩上去可能還沒什么,但沉重的阿斯塔特如果踩上去,那么大概率整個腳都會陷下去。
不過韋斯特考慮得很周到,他早讓衛兵們將附近房屋拆掉,將那些巨大的木制橫梁鋪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條人造小徑,阿斯塔特們這才能夠順利經過。
在他們路過時,也注意到了被拆毀的房屋和不知所措的居民。
索什揚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嘆息,但不知是誰發出的。
“帝皇在上!”
當阿斯塔特們走過時,那些城市居民們紛紛在道路兩側跪拜,有些點上了蠟燭,有些拿出了家里珍藏的宗教徽章,還有一些甚至拿出了所有財產,如果不是衛兵在路邊將他們隔開,他們甚至會將那
些貴金屬和首飾掛到尊貴的天使們的身上。
這是一個相對落后的世界,而這種世界上的居民,又大多虔誠樸素,他們愿意為了一個奇跡付出一切。
將自己的財產作為供奉,就是他們最常見的表現信仰的形式。
“很、很抱歉,讓您見笑了,都是些鄉、鄉下人,不知道禮節。”
在阿斯塔特隊伍的一旁,是滿臉堆笑,并且在橫木上一蹦一跳的韋斯特。
天使們走起路很穩的路,在他的腳下就不那么容易了,不過這并不妨礙他一路跟隨而來。
至始至終,索什揚都沒搭理他一句話。
走過居民區,教堂便已經可以看見了。
咣當~咣當~
忽然,尖塔上的銅鐘響了起來,為了迎接帝皇天使的降臨。
通往教堂的道路還是十分整潔的巖石路面,兩側皆是綠化樹木與花圃,在這些景觀的間隙中,可以看到許多瘦弱憔悴的人在聚集著。
他們是被趕出教堂,徹底無家可歸的難民。
“啊!天使們來了!”
“帝皇在上!我能親吻祂們的靴子嗎……”
高大戰士的樣子讓這些人喘息或尖叫起來,他們大多都是一幅邋遢模樣,層層汗漬和泥土弄臟了他們的那已經很難稱為衣服的布片,甚至有些人連這點布片都沒有,暴露的身體沾滿了污垢。
深夜這里的氣溫只有不到十度,許多人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但卻沒有挪動一步。
同樣的,當阿斯塔特從他們面前經過時,這些可憐人也紛紛跪下,頂禮膜拜,甚至還有些人拿出了身上最后一點點卑微的財物,努力朝阿斯塔特們走過的地方扔去。
考慮到他們如此的狀況,這很有可能是他們最后的財產。
今生的磨難讓許多人將宗教當成僅有的一點精神慰藉,為此他們愿意付出一切。
忽然,索什揚猛地停下了腳步。
所有的聲音也在同一時間消失了,那些凡人都瞪大了眼睛望著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巨人們。
然后,索什揚彎下腰,用手指從自己的腳邊輕輕捻起一團灰乎乎的東西。
他不知道這個是什么,但注意到右側一個頭發蓬亂,衣衫單薄的可憐女人露出的驚恐的表情,并使勁抱住了一個六七歲的男孩。
那個男孩是如此單薄,身上幾乎沒有一點肉,骯臟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
索什揚又轉過頭,看著左側道路上,那些一路尾隨,油光滿面,穿著華麗服飾,渾身珠光寶氣的地主和城市議員們。
兩者真的都屬于同一個物種?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韋斯特立刻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雞一樣,朝索什揚瘋狂的點頭,接著朝那些衛兵用力揮手,大吼道:
“讓你們把這些垃圾全部趕走!都是瞎子嗎!”
知道惹了麻煩的衛兵立刻轉身難民們大聲呵斥起來,人們盡管很不情愿,還是紛紛起身打算立刻,那個女人也一樣,不過她懷里的孩子還始終盯著索什揚手中那個東西。
“媽媽,我還餓……”
砰!
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像是定格影像一般。
索什揚隨后將高舉的爆彈手槍掛回大腿上,轉身朝那個女人走去。
一個半神的逼近讓那個女人惶恐起來,但她不敢移動,懷里的小孩也憋住了要哭的沖動,恐懼籠罩了這一隊母子。
很多人都閉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來發生的血腥一幕。
但隨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半神彎下腰,攤開自己的手掌,那團灰乎乎的東西就靜靜躺在上面。
那個女人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她矮小而又瘦弱,只到阿斯塔特的腰部,半神俯身時她感覺就好像一座山朝她崩塌下來。
但是她懷里的男孩,似乎讓饑餓戰勝了恐懼,以極快的速度探出身子,一把將索什揚手中的東西奪了過去,然后津津有味的啃咬起來。
“這是,食物嗎。”
半神開口了,就像滾雷般趟過周圍人的耳膜。
“是……”
“尊貴的大人,這是我們發給他們的救濟口糧。”
沒等女人說出第二個字,韋斯特就插了進來。
“外面亂哄哄的,他們也沒了生計,帝皇教誨我們要愛護同類,所以我們無償為他們提供最低的生活救濟,這個東西叫善糧,包含了谷物和一些植物,我們也經常吃這種主食,味道并不壞,特別的很……”
“我沒有問你。”
索什揚低聲喝斷了對方的話,然后轉向那個女人。
她磕磕巴巴了半天,終于說出了一句話。
“托帝皇的庇佑,還、還好……”
她又想了想,低低的說道:
“什么都吃得來,我們什么都……都習慣了,吃得來,只是有些人還要鬧,人心都壞了……”
韋斯特隨即笑了起來,不過索什揚下一句話,讓他的表情凝固了。
半神指著男孩懷里的東西,低沉的說道:
“那東西,明明大部分都是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