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孩——”
秘密據點里的廝殺,全程都被雷鷹里的阿斯塔特們注視著。
他們訝異的不是其中的血腥殘酷,相比真正的戰場,這連比賽都算不上,他們訝異的是,里面的人。
“他叫巴赫拉姆。”
索什揚從一旁抽出一塊數據板,上面顯示了男孩的信息,包括他父母和家族的資料及過往。
“塔特家族的后裔,這個家族在一百年前也曾經在上層顯赫過,后面被貶斥到底層巢都。”
索爾指著屏幕中,滿臉是血,喘著粗氣的男孩,說道:
“他的身手敏捷得不正常,從技巧上看,他不是一個老練的戰士,卻有一個老練戰士的反應。”
“有可能是靈能者嗎?”
索爾搖了搖頭。
“不像,我更傾向于,他可能是——”
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
“黑色圣堂的那個傳說,你還記得嗎。”
“你覺得他是……”
索什揚不禁被索爾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
“可即便他真的是,那也應該是出現在黑色圣堂,而不是我們這里,而且那樣的冠軍不應該是改造之后才會出現嗎?他還只是一個候選者。”
“帝皇的意志誰能揣測?在西吉斯蒙德之前,不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嗎。”
“這——”
索什揚的眉頭一下就擠作一團。
索爾的手卻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
“放心,把他交給我吧。”
“現在還不確定他能否挺過改造。”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能挺過去。”
此時,機艙里只有他們兩人,所以索爾才放心的說出了下一句話。
“包括灰髓的移植,我相信他也能挺過來。”
索什揚點點頭,他也希望如此。
在不久之前,加入結社的藥劑師從他的脊柱里抽出了一部分灰髓原液,這批原液根據賽德修士的說法,成功率已經大大提升,除了能在現有戰士身上移植,還可以直接在新兵改造階段加入——后者的效果要比前者好很多。
但索什揚還是保持謹慎的態度,準備只挑選兩個新兵進行實驗性移植。
“這次成果還不錯。”
索爾將目光轉移到不斷跳動著數據的屏幕上,試煉結束后,總共有284人活了下來,其中成功晉級的有61人。
相比之前每年的20個新兵,這批不光數量是先前的三倍,質量肯定也比先前好很多——畢竟當時的篩選還是比較和平的。
而且被淘汰的那223人也不是全無用處,他們將是戰團艦隊未來指揮層的預備,是凡人輔助軍優秀的軍官后備力量,還可以壯大戰團內機械修會的規模。
總之,這次補充對于半只腳踩在覆滅邊緣的星界騎士,算是緩了一大口氣。
現在就看之后改造的結果如何了。
“好了,現在去迎接我們的小伙子吧。”
當運輸機載著試煉的勝利者們返回去時的登陸場時,索什揚已經率領隊伍等候在這里。
失敗者們已經乘坐其他運輸機,送到了新的集結點,他們將在那里迎來新的未來——更加適合人類的未來。
隨著運輸機的大門敞開,一個個失魂落魄的軀殼從機艙里走了出來。
他們大多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渾身血污,甚至還有人瘸腿斷手,需要他人攙扶才能前進。
相比之前熱鬧的場景,現在的景致顯得異常冷清。
男孩們只是沉默的走著,偶爾有傷者發出低哼。
很快,他們便聚集在了一起,面對著天使們,大多數人臉上并無喜色,只有疲倦和麻木。
“孩子們。”
索什揚向前一步,高聲說道:
“恭喜你們,你們成為了最后的贏家。”
沒有歡呼,也沒有喝彩,只有隱約的啜泣聲。
“我知道這對你們很難,尤其是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但這是你們必須跨越的障礙,因為你們未來要迎接的,是現在的你們完全無法想象的戰爭,其殘酷與黑暗,是現在你們所經歷的一萬倍!”
索什揚的大喝終于讓這些候選者回過了魂,他們發出沉重的喘息,紛紛挺直了腰板。
“從這一刻開始,你們的生命將不再屬于你們自己,而是屬于戰團,屬于帝皇!你們也將不再是孩子!我們將會直呼你們的名字,并在未來冠以兄弟,”
說著,一艘屬于國教的巨型飛艇緩緩飄落,上面的天鷹徽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這位索爾教官將會是你們的領隊,你們將會前往戰團臨時修道院要塞進行身體機能調整。”
說著,索什揚身邊的索爾站了出來。
他掃視了一樣男孩們,忽然露齒一笑。
“好了,小伙子們,我們走吧。”
在他帶領下,男孩們排成三列朝飛艇走去,不過索什揚卻忽然叫住了一個人。
“羅賓,你來我這里。”
聽到這句話,巴赫拉姆和奧斯卡隊伍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轉移到那個始終陰沉著臉的男孩身上。
對方停下腳步,但沒有朝索什揚走去。
“嘿嘿,戰團長叫你呢。”
豪摩用手碰了碰對方的肩膀,卻被羅賓給甩開了。
“我知道。”
說完,他便徑直朝索什揚走去。
索什揚看著對方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發,然后揮了揮手。
“跟我來。”
跟隨索什揚走進雷鷹后,他被帶到一件獨立的艙室內。
艙室內只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張紙。
索什揚走到桌邊,捻起那張紙,輕聲念道:
“羅斯威爾·韋奈瑟,巴提斯·韋奈瑟總督的長子,因為母親是一個女傭,被視為私生子,在母親死后被寄養于某個上層巢都富豪家庭,并就讀于索姆斯貴族學院,曾經拿過兩次學院一等優秀生獎,后突然輟學,隱姓埋名遁入底層巢都,混跡于賞金獵人群體中,時年……十二歲。”
索什揚說完,松開手指,任由那張紙落到地上。
“以虛假身份報名,欺瞞阿斯塔特戰團,你知道這是什么罪行嗎。”
面對索什揚的詰問,男孩抬起頭,無畏的直視他的雙眼,冷靜的說道:
“名字只是一個符號,我相信帝皇看中的是靈魂本身,而不是肉體上的標簽。”
“那么你的標簽便是欺騙?”
索什揚嗤笑一聲,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
“那位總督似乎非常看重你,無論如何都懇求我不要將你征召進戰團,換個角度想想,相比成為一個終生戰斗的苦修士,當個星球總督,有最好的物質享受,有最好的女人陪伴,似乎也不賴。”
“我拒絕。”
羅賓,或者羅斯威爾生硬的回答到,他能感到他的四肢在顫抖著并嘗試奮力去控制它們。
一個不滿的蹙額劃過索什揚的眉頭。
“為什么?”
“因為抗爭是生命的意義。”
艙室內,沉默蔓延開。
幾分鐘后,索什揚開口道:
“我無意插手你們的家庭事務,但從經歷上看,你的父親似乎也沒虧欠你太多,相比你那個懦弱的弟弟,他更傾向于將繼承權交到你的手上。”
羅斯威爾開始搖著他的頭。
“我知道我不是總督的料,而且我明白那個宮殿里都藏著什么。”
他從脖子上掏出一個吊墜,上面是一個被磨損得十分厲害的銀色帝皇圣像。
“母親臨死前告訴我,離那個地方遠遠的,永遠,永遠也不要回去,那里只有背叛,陰謀和墮落。”
這時,羅斯威爾忽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他輕聲說道:
“有個秘密,連我那個父親也不知道,我的母親,其實……和他是親兄妹。”
索什揚眉角微微一跳,但臉上并無什么表情。
“我的祖父,和一個女傭生下了我母親,所有人都以為我母親在嬰兒時就已經被溺死了,但并沒有,她一直在那個巢穴里生活,直到被自己的哥哥在一次醉酒后強暴。”
羅斯威爾臉上掛著一個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表情,聲音嘶啞的說道:
“戰團長,你們還愿意接受一個近親亂倫產生的怪物嗎。”
索什揚看著他,平靜的說道:
“我答應了那個總督,給你最后一次選擇機會,羅斯威爾。”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么你將跟隨我們走上同一條道路。”
男孩點了點頭,吞咽著鮮血留存口中的余味。
“那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