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準帝國歷,930.M41
人類帝國,暴風星域,奈森四號行星
索姆斯巢都航空運輸管理局的雇員埃德松·施密德隨著人流穿過街道。
人們在趕路的時候從他的身邊走過、撞到他、推開他,但沒有人看著他,頂多瞥他一眼,想著這個沒洗澡、留著胡子,還擋著他們路的家伙是誰。
他并不介意,實際上他很享受:只是走著,不需要想要去哪里,讓自己的心隨意飄動。
沒辦法,誰讓他那么倒霉,交了個朋友,結果卻是一個陷阱。
現在的他是進退不得。
想到這些,他笑了。
一個警衛看到了他,他一定覺得埃德松是在嘲笑自己,因為埃德松看到他皺起眉頭,準備開口。
埃德松立刻敬了個禮,恭敬地擺了擺頭,繼續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沒有關系,現在這已經是他能夠渴求的最好的情形了。
“埃德松·施密德。”
在第一次的時候他沒太聽清楚這句話,也沒費心去回頭看。
這聲呼喚一定是他聽錯了,是從幾十種聲音和匆忙的腳步聲中分離出來的一個有些相似的音節罷了。
“埃德松·施密德。”
這次那聲音從他的后方傳來,他感覺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于是他下意識的伸手去夠自己藏在口袋里的手槍。
“不,不,我的朋友。”
那個聲音說道,這一次就在他的耳邊。
那是一個柔和的聲音,帶著一股黏舌音,似乎是底層巢都的口音。
下一秒,他感覺有一柄劍的尖端抵住了他右腎上方的皮膚。
“我不想傷害你,但你一定要跟我來。”
埃德松感覺在他的腦海深處打開了一條縫。
“你是誰?”
他開口問道,聲音很輕,在他周圍,許多人匆匆走過,沒有注意到這里,也并不關心。
“你一位朋友的仆人,他想要再見到你。”
埃德松感覺劍鋒的壓力移到了左臂的下方,同時抓著他的肩膀的手松開了。
一個人走到了他的身后,靠近他的左側。
那人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好像他們是老朋友了,其他人都看不見那把劍。
當埃德松看向那人時,他不自覺的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此人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制服,帶著黑色的交叉裝飾,在尖頂帽下,一張寬闊的、剃凈胡須的臉正對著他微笑。
“很抱歉用劍頂著你,但我服務于我們共同的朋友,我不能讓你拒絕這個邀請。”
那人的口音突然發生了變化:干脆有力,毫無一點底層巢都口音。
埃德松能從他的呼吸中聞到淡淡的酒味和濃郁的煙味,就好像他是剛從牌桌上下來一樣。
這位政府雇員的頭腦正在高速運轉,疲勞與震驚混合在一起,變得模糊起來。
“我明白了。”
埃德松與他四目相對。
那個看起來像是名交通指揮員的男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就在不遠的地方,跟我來。”
五分鐘后,他來到了會面地點——某個廢棄倉庫。
房間很小,也就相當于藏在一扇小門后的一個塑堊箱子,位于一條安靜的走廊的盡頭,好像已經被人遺忘。
天花板上用鐵鏈拴著一個照明球,潑灑著昏暗的光線。
地板上放著三個塑鋼板條箱,邊緣有些磨損,上面蓋著厚厚的一層塵土。
這房間也充滿了塵土——灰塵與污濁的空氣的氣息。
埃德松瞥了一下房間,轉過身面對那個身穿紅色制服的人。
“在這里等著。”
那人說道,伸手把單調的金屬門關上。
埃德松長出了一口氣,用手指按住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在眼皮上顫抖,試著平靜自己的思想,想想之后要做什么。
“你好,我的朋友。”
聽到這個聲音,埃德松猛地睜開雙眼。
站在門內的人友好地笑了一下,微微鞠了一躬。
他很高,看起來正值中年,但是那雙眼睛透露出他的年齡遠不止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
在他瘦弱的身體上穿著一套滿是油污、做工不佳的工作服,袖子卷了起來,露出了精瘦但是肌肉發達的胳膊,有些脫發的腦袋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他笑著向前走了一步。
“佐爾格先生。”
埃德松干凈利落的叫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很高興見到你,”
埃德松說道,聲音洪亮,冷靜而不緊不慢,
“對不起,這一定有一點令人震驚,我在這里……在這里待了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我想若是我們二人的命運未曾相交的話那將是最好的,畢竟.....在我們上一次見面之后,事情有了變化。”
埃德松只是盯著佐爾格。
他回憶起,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的身份還是一個頗有實力的富豪,不僅有著雄厚的財力,還在政府部門有許多“朋友”,而他的女兒恰好彼時換上了嚴重的疾病,需要非常昂貴的醫療設備。
佐爾格也看著他,就好像他也在回想同一個時刻。
“很多事情都變了,但是我們兩個都還在這里。”
埃德松感到胸口有一股疼痛。
他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心中充滿了憤怒,又熱又酸。
于是他突然沖上去,抬起手,一下子就抓住了佐爾格光滑的脖子,把這狡猾的騙子壓到墻上,擠壓再擠壓。
之后他的手就空了。
埃德松整個世界突然旋轉、墜落,然后便喘不上氣。
他倒到地板上,感覺自己肺里最后的一點空氣被從嘴里壓了出來,只能一邊打滾一邊喘氣。
佐爾格站在他的上方,低著頭,雙手垂在兩側。
“你應該用刀的。”
佐爾格微笑著,抬起手給埃德松看他正拿在左手里的一把刀。
他的目光隨著劍刃向下,直到與埃德松四目相對。
“若你要殺一個人,則應一擊斃命。”
埃德松強忍著胸口的疼痛,那股憤怒仍未散去,只是被痛苦所束縛,直到它們合而為一。
他翻滾著跪起來,吸了一大口氣。
“你還要從我這里拿走什么?你已經讓我變成一個叛徒了!”
這位小雇員喘著氣說道,掙扎著試圖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