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萊茨順著樓梯向下走的時候,周圍的光線開始變化,變成一股溫暖的黃光。
這看起來像是日出,但實際上并不是,這只是燈光營造出的循環。
此地沒有窗戶,從里面看不見一絲的天空和外界。
當她來到一扇密封的鐵門前時,對著一旁的通訊器開口道:
“是我。”
思考機嗡嗡作響,然后燈光由紅轉綠,沉重的門打開了。
房間內是一個圓形,墻壁和地板一樣用黑曜石制成,但是在這里,燈光沒有日出,這里永遠維持著黑夜,幾百個微小的線狀燈管環繞垂掛在黑色的石塊周圍,閃出太空中的星光。
一個人形浮現在黑暗中,在維萊茨走過房間,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
維萊茨自己也找了一個簡單的木椅,她坐下后把手放在修長優雅的大腿上。
“看起來是個美好的夜晚,卡利瑪。”
“是的。”
對方平淡地回答到,其實維萊茨一直很好奇對方為何要住在這種地方,但那人從來沒有給她一個真正的解釋。
她最常見的回答通常是——
“只有在陰影中,星星才總是如此明亮。”
隨后,那人形從椅子上站起,自黑暗中走出,她穿著和她一樣的輕便靈活的盔甲,蒼白的頭發用一列金扣盤起,身體強壯勻稱,曲線夸張,藍眼睛銳利堅定。
她在看見大修女時向她微笑。
“安娜,你又做夢了?”
“難道不是一直這樣嗎。”
卡利瑪·賽德·奧爾松,維萊茨在修會里最值得信賴的人,她不僅僅是一個武藝高超的修女長,本身還有某種觸碰他人靈魂的天賦。
更重要的是,她還是一個解夢專家,非常擅長解讀夢境。
而她的純潔更是毋庸置疑,根據資料說明,今年二十六歲的她來自泰拉一個古老家族,大遠征時代就為帝國服務。
原本她甚至有資格與維萊茨角逐大修女的職務,但是她主動放棄了,并且告訴維萊茨,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某種與眾不同的光芒,并斷定她一定肩負著巨大的使命和責任。
卡利瑪·賽德·奧爾松不僅個人實力突出,背景更是極其深厚,甚至撬動了國教高層的意志,正是靠著她的支持,維萊茨才當上了大修女
“讓我看看。”
蒂娜微笑著伸出她的兩只消瘦冰冷的手放在維萊茨的臉上。
她沉默了好一會,最終當她放下手臂時,口中吐出了三個字——
“——排殤星。”
那一瞬間,某種力量像風暴般沖過維萊茨,讓她感覺好像失去了平衡,周圍的房間里虛假的夜空迅速消失,世界開始翻騰變化。
她頓時不能自已地眨起眼睛。
當維萊茨再次睜開眼睛時,看見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高聳走廊。
這個走廊被搖晃的燭光點亮——是幾百根,甚至是幾千根蠟燭,地板和墻壁是用蒼白的石塊造成,互相像破碎的陶器一樣拼接在一起,一場風暴的聲音回蕩在走廊里,帶來一陣刺骨的風微微吹動燭光。
“這個地方…”
維萊茨看向卡利瑪,對方朝她微微一笑。
“你的家。”
大修女點點頭。
“是的,家。”
她們一起走過走廊,卡利瑪在維萊茨身旁輕聲低語,觀察著夢中所有的細節。
通常夢境中一個地方的形狀會有不同和扭曲,但這里沒有,除了那些蠟燭,這里和維萊茨記憶中的家園一模一樣,甚至連氣味都完全一致。
蠟燭的煙味,雨水和冰冷空氣的味道,還有松樹林那泥土的芬芳氣息。
每一幅掛布都在它們該在的地方,放在墻上小洞里的每一本書和每一張羊皮紙都完全正確。
“我從沒有見過這個地方。”
“因為我自從離開后就沒有夢見過這里,已經.......很多年了。”
維萊茨發現自己手上提著一盞燈,隨后微微把燈舉高了一些。
“這里。”
她指向向上的樓梯,光禿的石臺階因幾代人的腳步變得光滑,如果聽的更仔細,我就可以聽見上方鳥兒們的鳴叫聲。
兩人開始走上樓梯,它們狹窄陡峭,轉著圈向上伸展。
鳥兒的鳴叫聲變得越來越響,直到通往塔頂的門出現在了樓梯的盡頭,地板上鋪滿了羽毛和稻草,隨著巨大的窗戶里灌進的風搖動著。
幾只黑色的燕子彎曲著爪子棲在它們的巢里,向著風暴啼叫著。
維萊茨沒有看向它們,卡利瑪也沒有,她們正望著遠處的山脈和籠罩著它們的那場可怕的風暴。
隨后維萊茨把手放在窗框的石塊上,感覺著手下冰冷的感覺,吹在臉上的山風依然冰冷,其中還夾雜著雨水。
“為什么要把我帶到這里?”
大修女轉頭看向她最信任的顧問。
卡利瑪向著遙遠的山脈點點頭,維萊茨定睛一看,看見一只鳥孤獨的身影穿過風暴而來。
她本不該看見它,天空依然黑暗著,但那只鳥和手里的燈一樣自己閃出了光芒。
它的羽毛在猛烈的雷雨和黎明前的黑暗中耀眼地燃燒著,它們在每次振翅時都散落下一些,留下一道閃亮的路徑。
“黎明很快會追隨他到來。”
維萊茨望著天空那閃亮的飛禽,輕聲道:
“如果黎明永遠不到來,黑暗永遠籠罩天空怎么辦?”
卡利瑪微笑了,耐心地看向年輕的大修女。
“黎明終將到來,這是命中注定的......畢竟,如果有黑夜存在,那白晝也必須出現,你只需跟隨你的內心。”
維萊茨搖搖頭。
“但我害怕,我害怕自己終有一日會辜負我的誓言......”
卡利瑪走上前,搭住大修女的肩膀,指向暴雨的天空。
“追尋那銀之鷹吧,安娜。”
她指向那只鳥,那只猛禽。
“光芒會隨他而來,把所有的陰影燃燒殆盡。”
維萊茨確實看見了,那只銀灰色獵鷹身后的一道令人炫目的光照亮了整個天空。
風暴輕易地被它驅逐。
不,它不只是光芒。
它是神跡。
光芒從中心的鷹身上繼續放射出來,直到那道光是她唯一可以看見的東西,直到她被光線和熱量包裹,不只是皮膚,連靈魂也感到了一股難以置信的溫暖。
“跟隨那只鷹。”
然后那只鷹和暴雨都消失了,維萊茨眩暈著瞬間回到了修道院的密室。
“那么時候到了。”
卡利瑪抓住維萊茨的臉讓她只能看向自己,湛藍的眼睛明亮堅定。
“你已經意識到他在排殤星有危險,就別在猶豫,這是你的使命。”
一滴淚從維萊茨的眼中流出,卡利瑪用拇指把它擦干凈,撫摸著她下巴的輪廓。
“記住,我們不會背棄誓言,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
在對方手從自己的臉上移開后,維萊茨空虛地笑了。
“是的。”
她在漫長的生命中破壞過許多東西,但從沒有破過誓,無論保留它會讓自己感到多少的痛苦。
“我們不會背棄誓言。”
在維萊茨離開后,卡利瑪回到了她的椅子上,就好似雕塑般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