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哈謝特的話,掩體后的歐蘭尼奧斯立刻伸出半個頭觀察,很快找到了火力點,那是一臺未完成的輕型坦克,完全不是帝國的精良作品,只是粗制濫造的垃圾車,但足以抵擋槍械和小型火炮,裝甲板上面還有血腥褻瀆的標語。
似乎注意到歐蘭尼奧斯,那多管激光的槍口亮了起來,雨點般的激光在對方縮回掩體時打在金屬表面噼啪作響。
“破甲火箭,在那個路障上開點洞。”
通信器的聲音因為干擾而失真。
“遵命。”
片刻之后,三名身背火箭發射筒的士兵從右側靠近目標。
“反載具小組已就位。”
此時守軍似乎穩住了陣腳,他們還打開了中控樓的燈光,探照燈穿透了煙霧,照在突擊隊躲藏的掩體附近。
“火力掩護!”
一聲令下,眾人紛紛起身射擊,先是探照燈被打碎,然后是倒霉的異端被打倒,同時幾枚手榴彈飛出去,落在坦克附近,炸得那些異端紛紛躲避。
混亂之中,火箭發射的聲音傳來,伴隨著陣陣濃煙,那輛輕型坦克爆發出一道亮眼的白光,周圍的金屬在膨脹破裂時發出卡卡聲。
隨后是巨大的轟鳴,即便隔著那么遠,海斯的耳中都充滿了鳴叫聲,但他一點都沒有退縮。
那輛未完工的坦克被煙霧和火焰吞噬,連同上面的多管激光一起。
在這之后,中控室異常安靜。
“沖進去,殺了里面的所有人。”
突擊隊員們顯出身形,從兩側靠近了中控樓,歐蘭尼奧斯第一個沖進去,直接將一個試圖躲在門后偷襲的家伙打倒,讓對方摔到地面上。
再朝第二個開了一槍。
“爆破組,設定引信,倒數三分鐘。”
大部分敵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然而情況依舊緊急,因為還有更多敵人朝這里涌來,兩層入口都能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與咒罵聲。
“拖住!噴火器班組先拖住!”
至少得倒數一分鐘時,熱熔炸彈才能夠確定不會被拆除。
當竹節蟲觸發火焰噴射器時,熱浪從他前方噴涌而出,許多叛徒燃燒著,尖叫著。
但很快,火焰噴射器就熄火了,曾經有過恐怖的火焰洪流的地方,突然間變成了一些垂死的、斷斷續續的火花。
“燃料罐子空了!”
放下噴火器,竹節蟲拉了拉油箱上的什么東西,然后抓起腰帶上的手槍。
“撤!快跑!”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這很簡單,先使用火焰噴射器,盡可能長時間地阻止敵人反攻,一旦噴火器空了,他們就會用其他方式給敵人一個驚喜。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他們手上的每一顆手榴彈綁在噴火器的油箱上,油箱雖然空了,但即使沒有燃料,它也是一個有用的額外彈片來源。
很快,手榴彈爆炸,發出令人印象深刻的轟鳴聲。
“呃啊!”
突然,準備跑回掩體的竹節蟲勐地向前撲倒,一灘血從他膝蓋處迸發出來。
其他人連忙用火力為其掩護,海斯和匹克沖上去把對方拖回中樞控制樓里,事實上他不僅這一處傷,竹節蟲的一只手按在肚子上的一處槍傷上,而另一只手還緊緊握住他的激光槍的握柄。
匹克正手忙腳亂的為他幾乎被打斷的腿包扎。
“沒事的榮格!你會沒事的!你一直都很幸運的!”
海斯一邊努力把止血凝膠往對方腹部的傷口塞,眼淚一邊在呼吸面罩里淤積。
一直被大家叫做竹節蟲的榮格伸出手摘下了呼吸面罩,狹長慘白的臉擠出一個標志性的傻笑,但鮮血不停從他嘴里涌出,海斯這時才勐然發現,對方受到的是貫穿傷,后腰上也有一個槍眼,也就是說,榮格的嵴椎很可能已經受損,甚至可能被打斷了。
“海斯,我.....數學......不好......”
榮格喘息著,從懷里拿出那本從訓練營拿出的遠征手冊。
“你...幫我填吧...金星...”
“該走了!”
這時歐蘭尼奧斯的聲音響起。
“最后一分鐘了!”
海斯轉過頭。
“榮格他.......”
歐蘭尼奧斯看了一眼榮格,最后輕聲道:
“愿帝皇保佑他。”
榮格把遠征手冊塞海斯手里,并輕輕推一把。
“走吧...你不是說了嗎,我運氣很好的,你看我這么瘦,被擊中的概率起碼比...其他人低50...”
這句話是榮格經常說的玩笑話,有時他也很當真,海斯聽完都會笑笑。
可是他現在沒辦法笑,只能接過遠征手冊,轉身離開。
榮格拿起槍,掙扎著爬上通往上層的梯子,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他很少和團里的人說起自己的事,事實上大家都當他是被從底巢抓來的傻子,然而榮格只是有一點輕微智力障礙,他甚至是出生在中巢,有著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和一個姐姐,父母都是做小買賣的,雖然確實比同齡人要笨一些,也經常被嘲諷為“弱智”或者“呆瓜”,但也沒大家想的那么蠢。
然而他們家的命運在遠征軍抵達后改變了,由于他們一個遠方的表親似乎卷進了某個貴族的異端罪行之中,導致他們家也受到牽連,要么被罰一筆足以讓他們全家都淪落到底巢的罰款,要么提供一個孩子代為“贖罪”,成為一名遠征士兵。
榮格知道父母選擇自己并非是不愛他,這對于任何父母來說都是一個殘酷的選擇。
他也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比呆傻的自己更有價值——
他從沒有埋怨的意思,此時只是有些遺憾,自己最后一封家書大概是畫不成了,也不能再回家看看總是喜歡跑出籠子鉆進他被子里的卡米。
此刻,他腦子里所有念頭都開始消退,只想起了臨行前那一晚,母親摟著他入睡時的那首兒歌.....
蛋頭先生大蛋頭
他努力想站起來,但腰部以下沒有知覺,只能一手抓著欄桿,腋下夾著槍,一手握住滾燙的管道。
然后他聽到了下面的腳步聲,接著注意到了什么,松開管道坐在靠欄桿的位置,舉起了槍。
蛋頭先生坐墻頭
很快,一個人影出現在階梯轉角,榮格扣動扳機,對方慘叫著倒下,但敵人并不是一個人,反而他的槍聲吸引了更多敵人。
突然有人嚇一跳
伴隨著手榴彈的轟鳴,敵人的咒罵聲響起,榮格繼續往上爬,他的一條手臂也被打斷了,用不了槍,手榴彈也扔光了。
蛋頭先生摔跟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繼續往上爬,可能這樣就能夠離家人更近一點。
國王的馬兒,國王的兵
熱熔炸彈的計時器數到了零點,榮格癱倒在最后一級階梯上,在爆炸的火光照亮階梯時,母親最后一句帶著哭腔的歌詞伴隨著當時滴落在他臉上的淚水的冰冷觸感,重復在他的腦中。
都不能把蛋兒再拼湊
都不能把蛋兒再拼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