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雅各布因為憤怒而近乎失控時,一股涼意直沖他的腦門,那是灰髓在他血液中泵動的感覺,雅各布低下頭,他依舊憤怒,卻也僅僅如此了。
一步步走出正在倒塌的建筑,當獨眼人看到他懷里睡去的艾麗薩貝特時,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一下撲倒在地,狂嚎痛哭起來。
雅各布抱著艾麗薩貝特一步步走到趴在地上的老鴇面前,她之前就想跑,可惜被凈化者們控制住了,因為這是天使的意思。
“大人!天使!我我.”
沉默的雅各布一腳踩在她身上,像踩爆一個氣球那樣將她踩爛,內臟和碎骨噴濺到幾十米外。
就在此時,天空響起雷鷹的轟鳴,一個龐大飛行器緩緩降下,不等落地,巴赫拉姆就從上面跳了下來。
“雅各布,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們找你快兩天了。”
看到連長,雅各布卻高興不太起來,巴赫拉姆也覺察了他的異樣,看了一眼他懷里的女孩,還有周圍的慘狀,以及那些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們,旋即低聲詢問道:
“發生什么事了?”
雅各布抿了抿嘴,低聲說道:
“連長,我想處理完一些事再歸隊。”
巴赫拉姆點了點頭。
“行吧。”
雅各布隨后讓獨眼人帶路,將艾麗薩貝特的尸體送到她母親埋葬的地方,一個離她曾經的家不遠的小山丘上,這里也是艾麗薩貝特兒時經常玩耍的地方,從這里可以看到滋潤大地的河谷的風光。
接著他來到附近最好的一家棺材店中,在老板驚恐的注視中徑直取走了里面最奢華的一具棺材,這原本是為一個富商所打造,由雪白的大理石制成,棺面上雕刻著天使,雅各布扛在肩上便帶走了,老板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事后立刻有人趕過來將雙倍的價錢付給了他。
取來棺材,雅各布將女孩放進其中,然后從肩甲上扯下一枚曾經他視作珍寶的勛章,這是他第一次戰斗表現優異時得到的嘉獎,雅各布將它放到女孩手上,親手合上了棺蓋。
獨眼人早已一邊哭泣,一邊挖好了墳墓,雅各布將沉重的棺材放到了土坑中,并和獨眼人一起將土填滿回坑中。
做完這一切后,雅各布沒有離開,而是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看著杵著拐杖的獨眼人,不停從四周摘來鮮花,灑在墳包上,或許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穿著殘甲的戰士,愣愣的看著那個墳包,一動不動,就好像雕塑。
“真是一個可憐人啊。”
不知何時,巴赫拉姆來到雅各布身邊將頭盔放到一旁,隨即也坐了下來。
“事情我大概已經了解過了,難怪我們一開始都找不到你,伱身上的定位設備被破壞了,大雨又沖掉了痕跡一般的小姑娘看到那種場景估計都嚇壞了,但她卻有勇氣想辦法救治你,真是可惜了對了,她叫.”
“艾麗薩貝特”
雅各布平靜的說出了這個名字。
“15歲,距離她16歲的生日還有43天。”
巴赫拉姆輕嘆一聲,也不不再說什么。
兩人沉默的坐了好一會,看著獨眼人像一只勤勞的蜜蜂一樣忙碌,他似乎在構建著屬于他的花園,盡管他的行動是如此笨拙。
在艾麗薩貝特的墳墓不遠處一棵樹下,還有一個剛剛挖了一點的淺坑,那是獨眼人為自己準備的墳墓,他告訴雅各布,當他死后就會埋葬在那里,他今生都不會再踏足教堂,更不屑于埋葬在教堂的墓園之中。
“連長.”
許久后,雅各布開口了,語氣有點低沉。
“我們的奮戰真的能夠讓一切變得更好嗎?”
巴赫拉姆沉吟片刻后,回答道:
“并不能,我們的奮戰只是讓一切變得不會更糟,我們是人類暴力的終極化身,而單純的暴力很難讓事情往好的方面發展。”
雅各布抿起嘴角。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了,連長,一個合格的阿斯塔特絕不會像我這樣的,對嗎.但我還是失控了,我幾乎一度被憤怒徹底掌控,我差點便放任自己去殺戮,這是否可能會讓我淪為一個叛徒?”
“你沒有背叛誰。”
“我差點便背叛了帝國的規則,但隨即我就意識到,實際上我的所作所為便也是帝國那殘酷規則的一部分。”
雅各布低下頭看著還沾著露水的草地。
“連長,我錯了,給你惹了麻煩。”
巴赫拉姆搖了搖頭。
“那不算麻煩,他們也確實該死。”
“這便是我的錯誤”
雅各布輕嘆一聲。
“當我闖進那個男人家中,將他撕碎時,他的家人和孩子都在絕望的尖叫,我被殺戮所滿足,我以為自己跳出了帝國的規則外,然后我卻發現我對他的懲罰并不來自于正義,僅僅只是力量。”
雅各布看向自己染血的手掌。
“因為我有力量,所以我可以懲罰他,而并非是因為我內心的正義和憤怒,我就是帝國這臺殘酷機器中最殘酷的那一部分。”
巴赫拉姆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但觸動你的是她可憐的身世與她的善良,這一刻你的憤怒便代表了帝皇的意志,她的靈魂會得到應有的庇護。”
“可能吧靈魂”
說著,雅各布又搖搖頭。
“連長,或許我的話有些叛逆,但.如果一個人活著就受盡苦難,那么去想死后如何,真的有意義嗎?死后的地獄真的會比現實的地獄更可怕嗎?”
巴赫拉姆卻并沒有批評他,因為他知道雅各布和其他人有些不同,思考對于他來說并非是一種壞事。
“看來這件事對你觸動很大。”
“這件事不.我甚至沒有和她說過幾句話,原因或許更深,如果我們戰團和其他戰團一樣,將新兵的記憶洗去,或許我只當是這件事是帝國那黑暗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粒微塵,我的母親”
雅各布轉過頭看向巴赫拉姆。
“她也是一個妓女,一個同樣很小的年齡就在哈迪斯底巢掙扎求活的妓女。”
聽到這話,巴赫拉姆愣了片刻,隨后抿起嘴唇看向正給墳墓豎立一塊十字墓碑的獨眼人,眼神變得有些悵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