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惡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這位星區總督甚至剛一躺下睡覺,就會有無數的噩耗和戰報飛到他面前,他甚至都有點不記得那一百天自己是怎么過的了,每天可能就只能睡三四個小時,做了很多卻又好像什么都沒做,只能在總督府里坐蠟,等待一個又一個令人窒息的消息,而他發出的指令要么就是太晚了,要么就是根本沒有力量去執行,星區艦隊在頭二十天就損失了一半,剩下的只能龜縮在阿瑪拉星系防衛,星區防衛部隊正規軍那更是一點用沒用。
但更致命的消息來自亡魂天使戰團,俄爾普斯的守護者,也是他曾經依賴的主心骨,加里布倫在第一時間就聯系了他們,可沒有任何回應,直到派出去的偵查艦隊好不容易跑回來一條船,驚魂未定的船長告訴了他一個晴天霹靂般的信息——亡魂天使戰團的母星已經毀滅了。
那一天阿瑪拉主星所有教堂的鐘聲響徹云霄,整整一千記鐘聲,只為悼念曾經的俄爾普斯守護者。
可加里布倫·朗恩的心情不止有悲痛,還有更深層的絕望,如果連阿斯塔特們都無法自保,那么還會有誰能保護他們呢?
甚至在短暫的睡眠中,他都時常會做同一個噩夢,他夢到自己正在參加一場怪異且恐怖的宴會,他坐在一張冰冷的椅子上,面前是長長的宴會桌,桌上全都是落滿灰塵的餐具和徹底腐朽的食物,仿佛是古老墳墓中殉葬品。
而與他一同坐在宴會桌附近的,則是一群籠罩在陰影中生物,它們一動不動,只有雙眼發出慘淡的幽綠色光芒,好似復活的幽靈,參加一場只屬于亡者的晚宴。
每當此刻,他都試圖呼喊尖叫,但夢境中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呆滯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同時耳畔邊不斷傳來的低語——
…害蟲…聽著…
…遺忘之母來了…死亡來了…服從…
然后他就會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而隨從們對此卻只是手忙腳亂,每當噩夢之后,他都會一個人在帝皇圣象下祈禱,也只有信仰才能夠避免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但這遠遠不夠。
他真正需要的是一個靠山,一個能給他帶來希望的人
俄爾普斯也曾經有過一次持續一千年的黑暗動亂時代,以至于星區總督家族的主系血脈都在動亂中斷絕,作為旁支家族的朗恩家族這才靠著繼承順位借機成功上位,但當時朗恩家族的力量并不足以穩住局面,整個俄爾普斯星區都陷入分裂和內戰中,直到圣人馬杜克和他的圣戰大軍前來,在付出了星區五分之一人口為慘烈代價,甚至圣人都殉教之后,俄爾普斯才走出黑暗的叛亂時代,朗恩家族也坐穩了位置。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這次的異形入侵,是否也是朗恩家族的末日呢?就如被他們替代的前家族那樣.
這一次還會有一個圣人來拯救他們嗎?
無數的懷疑與責問如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靈,讓他日漸枯槁,心力交瘁。
“主人?”
忽然,辦公室門外響起了一個謹慎的聲音,朗恩知道是自己最信任的老仆人,也是從小陪伴自己到大的親隨。
“進來吧。”
須臾,一個穿著黑色管家制服,手捧著銀色餐盤,但看起來很精神的老人邁著小步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幾個年輕美貌的女仆。
“主人,您有九個小時沒吃東西了。”
說著他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精致小餐桌,那里已經有一個餐盤了,但里面那些精美的食物幾乎沒有動過。
加里布倫只是微微閉上眼,長嘆一聲,用黯淡的語氣低聲說道:
“我吃不下.勞倫我什么也吃不下.”
“您多少得吃一些呀,整個俄爾普斯都指著您這根頂梁柱,若您垮了,那星區也就垮了。”
仆人一邊說著,一邊給后面的女仆使眼色,她們立刻魚貫而入,迅速將桌面上那些冷掉的餐食收拾干凈,老仆隨即將新餐盤放下,打開蓋子后,香味立刻彌漫開,同時女仆們也跟著開始上菜。
甜品,湯羹,肉排二十幾種精心烹飪的食物被擺上餐桌,但那位總督卻只是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連看都沒看一眼。
女仆們離開后,老仆拿起酒壺,斟滿一杯紅色的佳釀,雙手遞到總督面前。
“主人.吃一些吧。”
加里布倫看了他一眼,眼中黯淡無光,隨后伸手接過酒杯。
輕輕一口,原本應該回味甘甜的美酒,卻只剩下舌尖的苦澀,但加里布倫還是喝了一半。
“坐吧,陪我喝一杯。”
“誒。”
老仆人小心翼翼的在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隨后又拿起酒壺幫總督斟滿,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人離開阿瑪拉了?”
聽到加里布倫這么問,老仆人遲疑片刻,他知道總督指的是家族成員,隨后謹慎的回答道:
“是有一些人”
加里布倫冷笑一聲。
“一些?我看是很多吧,他們都覺得這里要完蛋了,還有很多人勸我遷都,可那幫蠢豬一點腦子都沒有,朗恩家族為何能在黑暗的叛亂時代屹立不倒?正是因為堅守住了阿瑪拉,離開這里,就是斬斷了家族的根,我們立刻就會被其他家族取代,趕盡殺絕!前家族的例子就擺在那,他們逃離阿瑪拉不到三十年,就被殺得一個不剩.”
一陣痛罵后,加里布倫發泄了一些心中的郁氣,似乎也有了點食欲,拿起了一塊烤的金黃酥脆外皮還嵌著許多寶石般干果的面包,將其撕成兩瓣。
“你也沒吃吧,一起吃吧。”
“謝謝主人,可是您吃一整個不好嗎?您太久沒”
“我吃不完,別客氣了。”
接過面包,老仆人卻沒有動,只看著加里布倫小口小口的吃著,并站起身,走到辦公桌旁,又瀏覽起數據板上的新訊息。
忽然,老仆人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哽咽道:
“主人,這些日子您整天費神勞力,每天都只睡三四個小時,就吃這么點,時間長了,可怎么好啊”
加里布倫聞言,搖搖頭,嘆息道:
“看著這些,誰吃得下呢?你看看,阿肯蒂斯星群的那幫混賬,又開始借口什么本地動亂,暫時無力供應更多軍械,卡羅森巢都這里,又說當地駐軍數量已經不堪重負,要糧要錢!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