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班緩緩走向那個被囚禁的女人。
他第一次看見血肉模糊是一個什么模樣,和拍戲時候那種化妝所表現的效果完全不同,拍戲的時候自己知道是假的,但是為了演出那種效果,自己會在心里麻醉自己,告訴自己這是真的。
可眼前的女人,那種血肉模糊,化妝師無論如何都畫不出來。
陸班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淡然。
他現在是鄭耀先,此時的鄭耀先是軍統六哥,眼睛里不能有任何的同情與憐憫。
“算你遇上好人了。”
“給了你重新做人的機會,沒想到你卻不識好歹。”
“年少女子如此辜負大好青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萬不敢自己毀傷,我真心為你的雙親感到深深的遺憾。”
陸班的語速不快,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以前也會刻意在這里減慢語速,但是只是因為這個人物需要這樣做,這樣做更合理,但是當他自己真的成了鄭耀先,他發現減慢語速除了以前那些原因以外,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他的名字是鄭耀先,他是軍統六哥。
甚至他此時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諄諄的勸導。
讓人覺得他是真的替這個女人在考慮。
他的眉眼中帶著善良,繼續說道:
“在你成為烈士之前,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怎么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何必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你畢竟年輕,也算漂亮,所謂為貴黨盡忠,意思到了,差不多就行了。”
陸班的這番話,讓對面女人的表演有了變化。
她似乎動了動嘴唇。
陸班眉頭一挑:“有話想說?”
女人的嘴巴又動了動。
“我聽不清。”
陸班看了一眼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想讓它靠近一點?”
女人點頭。
陸班笑了。
“你很狡猾,我一旦靠近了,恐怕你會把我的耳朵咬掉,報個小仇。”
“我知道,你恨不能一口咬死我。”
陸班靠近了女人:“你是不是想跟我單獨談談?”
這些都是劇情的對白。
但是陸班要做到不著痕跡的把這些演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演錯了,或者演不好,會出現什么結果。
“好,你們都下去。”陸班對趙簡之說道。
所有人都下去了。
陸班看著女人,說道:“想說什么?”
女人恨恨的看著他:“只要能讓你死,我寧可下輩子不做人。”
陸班能夠從女人的眼睛里看到徹骨的恨意。
他點點頭,眼眸中有著一抹難以言明的意味,此時除了眼前的女人,沒有其他人能看見他的表情,這個時候需要展現出鄭耀先潛伏敵后,卻被自己人誤會的那種不甘心。
緊跟著,
他一把摳掉了裝在女人座椅底下的監聽器。
“送你上路的,是你的同志,求你,不要恨他。”
這是陸班摳掉監視器后對女人說的話。
女人的眼里充滿了不敢置信。
陸班的眼里充滿了愧疚。
城墻底下,行刑隊站成一排。
陸班緩緩走上前。
對女人說道:“有人,給你收尸嗎?”
“如果沒有的話,我會給你打副棺材,板子不會太薄,夠你遮風擋雨的了。”
“憐香惜玉,我也懂。”
“不怕死嗎?”他問女人。
女人回答:“怕。”
“年紀輕輕的就死了,圖個什么呢?”
“信仰。”
槍聲響起。
這是真的子彈,不是拍戲時候的道具。
陸班甚至能感受到槍聲響起的時候,自己的心已經揪成了一團,他背對著這個女人,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這種混亂的情緒,甚至讓他感覺到呼吸都是一種困難。
《風箏》第一幕表演結束,評分75分,露出破綻共3處……
陸班突然發現周圍所有的人物都沒了。
然后系統詳細列出他表演不足的地方,每一處都給了詳細的解釋。
陸班以為自己表演的還不錯。
沒想到當他看到系統的描述之后,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表演竟然會有這么多破綻。
因為這些破綻不足以讓軍統的其他人發現,所以沒有觸動意外的劇情,也就是說陸班的表演基本過關,但是仍然有不足的地方。
他甚至可以觀看剛剛自己的表演。
從中找到出錯的地方。
宿主選擇進入下一劇情,或者回到第一幕重新開始。
陸班愣了愣。
也就是說,他可以選擇進入下一個劇情,也可以選擇將第一個劇情重新再來一遍。
陸班選擇了重新再來一遍。
宿主第二次進入《風箏》世界第一幕。
宿主第十七次進入《風箏》世界第一幕。
《風箏》世界第一幕表演結束,評分98分,破綻處0,微表情不到位處1……
宿主進入《風箏》世界第二幕……
檢測到宿主精神狀態異常,結束課程。
陸班迷茫的睜開雙眼,然后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腰,發現沒有槍,然后他愣住了……
“這是回來了?我不是鄭耀先了……第一幕的課程結束了……”
陸班愣怔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然后爬下床,拉開窗簾。
窗外是熟悉的建筑物。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耳邊聽到樓下賣油條豆漿的吆喝聲。
他的手里握著手機。
看了一眼時間。
早上七點五十分。
也就是說,自己在夢中整整學了一夜,他不記得自己在第一幕中度過了多少次,僅僅是第一幕,就讓他有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還不錯。
以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老戲骨了,該做的表情,該有的肢體動作,都能將人物的心理狀態體現的淋漓盡致。
但是這次真的成為鄭耀先之后。
他才發現,以前的表演都是小兒科。
為了糾正課程中自己的錯誤,有幾次他嘗試用了其他的表達方式,結果被軍統發現他是共方特工的身份。
那種被一槍崩掉的感覺,簡直讓他痛不欲生。
甚至有一次,他居然跳出劇本,想辦法將那個叫曾墨怡的女人救出去。
結局自然是失敗告終。
他感覺自己挺蠢的,但是他又覺得,這是鄭耀先真實的想法。
他想救那個女人嗎?
非常想。
可是他不能救。
陸班試過,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不忍心看到同志的犧牲,做了這么一個很蠢的決定,這個決定不應該出現在鄭耀先的身上,但是陸班心軟了,他做了救人的決定。
那一次,他的評分最低。
因為不符合人設。
最后一次,他完成了表演,評分達到了98分,可是心情卻愈發的沉重。
他頓時感受到了鄭耀先這個特工心里的掙扎。
這種掙扎表演是表演不出來的,這種掙扎是對自己人性的拷問。
對了。
他進入第二幕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叫真兒的女人,他是鄭耀先的摯愛,結果……在大街上被車撞死了。
陸班崩潰了,系統檢測到他的狀態異常,結束了課程。
想到真兒,陸班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起來,站在窗戶邊黯然神傷,他想抽根煙,盡管很久沒抽了,可是這個時候真的只有一根煙能撫慰他心靈的創傷。
可他馬上打了一個激靈。
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個耳光。
“草!”
“我明明是個渣男,怎么可能會有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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